[053] 我到现在还想喝那瓶酒(1 / 1)
“你,你你你什么啊?”路箴明问道。
“我就是生气嘛……”周唐唐整个倚在沙发背上。
“哦……”唉,闹了半天还是在生气。“那到是为了什么呢?”
“靳德泰。”周唐唐只吐出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怎么得罪你了?”不还是因为他吗?真是的,路箴明摇摇头。
“他,他他他莫名其妙!”周唐唐说。
“他又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惹你生气了?”路箴明见周唐唐要打开了话匣子,便悄悄招手让波波送来一杯水或饮料,换来波波急切的摆手,并指指自己的脸。意思是周唐唐气头儿上,自己不想再挨打了。
“反正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他了……不,是从此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周唐唐显然提起来仍很气愤,不过却还不太愿意讲事情的经过。
“好啊,我相信你说得出做得到。”路箴明拿起另一只空杯,把那罐波波用来交换烈酒的啤酒倒进了两个杯子里,朝周唐唐举起,“干杯!庆祝你的新生!”
明白了周唐唐是并不想再提起令自己伤心或者是难堪尴尬的事,于是,她也没有再问。有时候不去刨根问底也是一种美德。现在,只有让好朋友心情好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干杯!”周唐唐也举起杯子,显然是被路箴明猜对了,她并不太想回忆当天的事,更不想曾经的窝囊被好朋友知道。这些事,也许以后心情平复了会说的,只是现在并不是时候。
片刻后,周唐唐和路箴明聊起了天,天南地北,却不聊眼前的事。
慢慢的,酒吧里人多了起来。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的走上台去,调整了一下电子琴,将话筒移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又将地上的电线统一的归置好了以后,便下台去了。
“喂,缇娜走了,他这里换了人。”路箴明说着心道,原来这就是那块缺心眼的招聘启示招来的歌手啊?看着倒是挺勤奋的,就不知道实力怎么样。不过还好,只要不是那个嘶吼派的陈冬唱就可以了。
“他是新歌手,叫阿奇,是南方人。是专业学声乐的。”周唐唐注意到了路箴明注目的方向,便好心替她解释道。“只可惜个子矮了点,别的酒吧都要帅哥,他都没机会。”
“这样啊,真是怀才不遇。”这是路箴明的评语,却被周唐唐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我怎么听着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呢?”周唐唐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路箴明纳闷,“我都还没听到他唱了。”
“其实……我觉得刚遇到的你也是这个样子。”周唐唐仿佛回忆起几年前的初遇。“那时候你看上去也很勤奋,很老实,眼神里透着一股急切盼望能被认同的神色。”
“难道我现在不勤奋不老实吗?”路箴明失笑着反问,后又颇为消沉的补了句,“难道我现在就被人认同了吗?”
“别这样嘛,至少我们都认同你啊,你的作品都很有含义,并不浅薄。”周唐唐觉得现在需要自己来鼓励路箴明了,于是半开玩笑的说,“更何妨,还有周俐俐一直很崇拜你的呀。”
“还说了,刚刚波波还说周俐是块朽木了。”路箴明倒是还没忘了这句话。
“什么?他居然还敢这么说俐俐?”周唐唐的火气仿佛又大了上来。“他真好大胆子,现在越来越不象话了。”
“好了,唐唐,你别欺负他了。”路箴明都忍不住替波波说话了。
“他这么说俐俐,你怎么还护着他?”周唐唐横目看向路箴明,不仅不认同,还在怀疑着。
“唐唐……”路箴明眉头微皱,定定的看着周唐唐,浅抿了一口啤酒,“唐唐,你有没有发觉,自然的性情有点不大一样了?”
“什么?你说我……”周唐唐眉头皱得比路箴明深多了,仿佛真有大到难解决的问题在逼迫着她一样。“你……说具体点。”
“我是说……你现在似乎变得……很——很琐碎,很计较,很多言语也开始由内心翻滚一番才讲出来似的。”路箴明边思索边说,很直接倒也不怕周唐唐不高兴。
“你这话我不明白……你是说……我变得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周唐唐问。
“以前的你很大方,很自由,无拘无束,不受限制,即便是任何问题临到你的头上,你也不会做借酒浇愁这种事……”
“谁借酒浇愁了!?”周唐唐再度将路箴明的话打断,却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是太在乎别人的观点和对自己的认知了。
“你的脾气也变得不好了。”路箴明没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
“我的脾气本来也不好。”周唐唐噘嘴。
“但是不一样,以前的你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从不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也不会把话埋在心里不说出来。”路箴明说。
“那现在呢?”周唐唐纳的问,仿佛急于从路箴明那里得知关于自己的自身的一些认识。
“我说过了,现在你很琐碎,很计较。”路箴明说,“那就好比,一个行走江湖、看破一切的侠女经历了什么后忽然在乎很多人、事、物了。以前她是喝酒的,现在变成了煲汤的……”
“你说得好象这个侠女嫁人了以后,开始变得在乎……身边的人了。”周唐唐回避了略有亲情和暧昧字眼的词,比如说,丈夫、男人。
“大概很接近了,不过你并不是这样啊,你的人生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我这样说你不要介意。”路箴明说,周唐唐家从小的变故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当然不,你继续说,再说点。”周唐唐更感兴趣的是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这听上去有点奇怪,但人往往就是这样,最看得清自己的总是身边的那个人,并且是在关心你的情况下。
“我不说了,已经说完了。”路箴明说。
“这就完了?我还没听明白呢……”周唐唐抱怨路箴明话只说一半儿。
“我真的说完了,也可以说,我就只能分析到这么多,剩下的要你自己慢慢消化了。”路箴明一口将剩下的啤酒喝完。问周唐唐,“如果我现在叫波波来给我们送酒,你会点哪个?”
“刚刚那瓶。”周唐唐回答。
“然后呢?”路箴明歪着头问。
“还有什么然后吗?”周唐唐也学路箴明的样子歪着头回答。
“还好还好……”路箴明拍着胸脯,招手叫波波,后者好象仍然很畏惧似的,不愿过去。好在旁边又有一桌人在叫他。
“什么还好啊?你什么意思呢?”周唐唐问。
“我以为你不要酒,还要打波波了。”路箴明笑着说。
周唐唐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哪有那么大脾气?已经过去了,我打了他的脸,我一会儿跟他道歉。”
“你打了别的地方也要道歉的。”路箴明说。“不过你只过去一半儿。”
“为什么?”周唐唐不解。
“你为什么还想要那瓶酒,而不是想回去了?”路箴明问。
“因为……我还是很想嘛……”周唐唐撒娇似的朝路箴明噘嘴。“这和其他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有关系的很。”路箴明说。“这说明你还没有放下一些事,还在渴望酒带给你的感觉,而没有想通过思考来解决你的心里状况。”
“小路——”周唐唐斜着眼睛看路箴明。“有必要那么认真吗?哦,不,是有必要那么严肃吗?”
“似乎有……也似乎没有……”路箴明思考着说,“这取决于你,你不要再大发雷霆了,这就是我今天的目的,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不过……这么说来,你好象也怪怪的?”周唐唐问。
“我?”这下换路箴明不解了。“我哪里怪怪的了?”
“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心情也不好,而且你没有画画,也没有心情舒畅……”周唐唐掰着手指头给周唐唐数着,边数边说。
“我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实际上是我根本不可能保持每天晚上好好睡;我的心情也是有周期的,不好也正常;还有,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画画,我在筹划新的工作和事业,所以我心肠不很舒畅……”路箴明也在掰着手指头,一一将周唐唐提的几点问题解释清楚。
“不不不,这还不够。”周唐唐在路箴明解释后摆手。
“怎么不够?哪里不够了?”路箴明问。
“这并不说明问题,真正让我觉得你出了些问题的,恰恰是你今天评论我的一番话。就在刚刚。”周唐唐说。
“就在刚刚??”路箴明学着周唐唐的口气,“你……也细细的说说看。”
“首先,你以前奉劝别人不会以这种方式,实际上,你以前是很少奉劝别人的,除非你觉得那人是在寻求着别人的帮助,并且很明显的需要你来为他分析的时候,你才会开口,而且这也还是看在你心情好的时候,就好比那天下午夏阳迷惘的时候,也好比以前好几次罗弈彷徨的时候。”
“有道理,不过你……”路箴明说。
“你明明听出了我在回避一些问题,我现在可以确切的告诉你,那的确是关于靳德泰的,而且现在我也没有放得下,这在我来都很意外,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对自己的认知是很明了的。”周唐唐接过波波递来的啤酒,朝他微微一笑,波波却一溜烟的跑掉了。
“这小子,怕什么?!”周唐唐略带轻蔑的一笑,仿佛看不起一个懦弱怕女人的男人一般。她看上去有点骄傲,只可惜有些醉了。
“他当然会怕,我也在怕。”路箴明说。
“你怕什么?”周唐唐问。
“是那天傍晚,你应该知道周俐去找罗弈和他妈妈的事了吧?”路箴明说,“然后……”
于是,路箴明用极短极简练的语言将望远镜中看到的一切和自己的怀疑讲给周唐唐听,她的确害怕,但是一直没有承认,只靠表明上的轻松或严肃来伪装自己的镇定。
“我觉得你有点神经衰弱。”这是周唐唐的评语。
“怎么可以这样?”路箴明不高兴,就像是自己的担心和恐惧在别人那里像儿戏一样贬值了,还都会有点气急败坏。
“怎么不可以这样?”周唐唐问。“不知是你胆子变小了,还是变敏感了?”
“这个……”路箴明不愿意想,“这个我觉得兼而有之吧。”
“可是,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个好兆头是不是?”周唐唐问。
“那当然,可又能怎么办呢?”路箴明叹气,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啊,你刚刚的话好象还没有说完……”
“哦,是是是。我继续啊,”周唐唐也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是这样,以前的你很容易观察到别人的心思,并且顺其自然,而现在的你虽然也能观察到,但并不是源于关心,而是探询……”
“你这话我不同意,我明明关心你,你却这么评价我?”路箴明不高兴。
“不不,你可以现忽略我现在的措辞,只听重点。”周唐唐说。“当你得知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后,你会产生一种满足感。对吗?”
“这个谁都会有吧?”路箴明咕哝着说,“你不这样吗?”
“我也这样啊。我承认,可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发现没有?”周唐唐问。
“真的吗?”路箴明问。
“是的,我确切的告诉你,是的没错。”周唐唐说,“所以……算了,现在是我们两个在互相分析成长变化吗?难道我这样的年龄还有能力承受变化吗?”
“人到了什么时候都会有变化的,不接受就会被抛弃。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接受它好不好?”路箴明说。
“也好,也不好。这个也只能顺其自然吧。总之,我到现在还想喝那瓶酒。”周唐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