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墨汁一样的酒—黑色罗密欧(1 / 1)
路箴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他们认识很长时间了,有时候她也会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和周俐在一起,会不会最终选择波波呢?答应是否定,还是不会!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多太多纷繁复杂的客观原因充斥在他们身边,将简简单单的波波变得内敛不外露,也将最渴望简单的她变得无法不简单生活,这也许是她见到周俐后就找到归属感的一个原因吧,周俐真的是一个令人踏实的男人。“那是因为我就是知道嘛,别人不敢说,你和周俐根本没说过什么话,说不认识也是实话啊。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波波问。
“只不过这可过不了我老爸那一关吧?”路箴明问,有时候她在想,自己的这些特点或许就是遗传了老爸也说不定,所不同的是,他老爸的聪明才智足以使他成为在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人物,而自己也就仅止于在波波面前显显威风罢了。
波波听了一笑,“真是知父莫若女,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乖乖女,整天腻在老爸周围呢?”
路箴明摇摇头,“谁说我不是呢?以前是这样的啊。”
波波笑,“你那个“以前”都多久了,多少年了?算过没有?”
路箴明倒还真的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不过算着算着有点混乱罢了,对以前的事她并不敢忘,可也打心眼里不愿随便想起来,“……我忘了。”
波波一挑眉,“用不着你算,我记得你上次来时问过我。路伯伯走之前,我们就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那时候我们也都还没有毕业。”
“波波你是体育系的,又不是学数学的,怎么能什么都数算得那么清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变得这么琐碎?”路箴明这已是第二次指责别人琐碎了,上一次是在医院里说周唐唐。她已忘了是什么事,但没忘的是她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很讨厌这样的人,她喜欢不拘小节的人。以前波波就是这样的人,周俐也是,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这两个人都变得像个婆婆妈妈的娘们儿了。
波波听了没有讲话,只是专注于玩弄自己的酒杯,好象那是个十分好玩儿的游戏似的。此时路箴明已丢下呢一堆瓶瓶罐罐,显然对它们失去了兴趣,她开始追问,“忽然发现,我们好象最近见面很频繁呢,之前那么久都不见,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老样子上,上上次见你就想对你说,你一点儿都没变,不过那时我忘了说,今天却不想这么说了。”
“为什么?”波波又给酒杯里添上了另外一种颜色的酒,一杯黄色的酒倒进原本盛着紫红色酒的酒杯后,像是激起了惊涛骇浪,酒杯里瞬间变成了墨汁一样黑的颜色。
“好神奇啊……”路箴明像是见了什么神迹一般,小声惊呼起来,她刚刚摆弄了半天,都没能调配出来什么颜色来,亏了她还是天天跟颜色和图画为伍,说出去岂不丢人?
“没什么神奇的,你尝尝?”波波将酒杯推到路箴明面前。
“好啊,嘿嘿。”路箴明随手拿起就喝,丝毫没有在意这是波波刚刚一直在用的。
“怎么样?”波波问。
“甜的,没意思,连一点酒味都没有了。”路箴明没有酒量,一喝就醉,但偏偏就喜欢烈酒的味道。
“这酒叫“黑色罗密欧”,酒劲在后头了。”波波把路箴明喝剩的酒拿过来,又倒上了另外一种颜色的酒,一瞬间,酒又变回了原本的紫红色。
“真的很神奇啊,再来一遍好不好?”路箴明挣大,生怕错过一点点精彩的镜头。“再变一种。”
“你当是变魔术了,再倒就不是酒,成酱油了。”波波微笑,慢慢品尝着那杯酒。
“说的也是,不过好象你那杯比较好喝。”路箴明看着原本很漂亮,但已被自己左调右兑,都变得四不像颜色的杯说。
“那我们换好了,这杯给你。”波波将紫红色的推给了路箴明,自己则拿过那杯颜色奇怪到诡秘的酒,倒进了垃圾桶。
“喂——那也是我心血啊。”路箴明有点觉得可惜了。
“喝了那个,我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变化。”波波说。
“哼,你骗人,一小杯酒而已,会变异型啊?”路箴明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尤其在熟识的人面前。她一直认为,所谓的玩笑话就是把假话当成真话说。
“那倒不会,不过酒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它能起的作用可多了。”波波收拾着桌面,保持清洁,离开门时间尚早,不过有的客人提前来了休息,也是允许进门的。
“有什么关系。”路箴明丝毫不拿那个当一回事,今天下午她喝了不少酒,好在还没有醉的感觉,“波波,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我变得琐碎起来,不是以前的波波了。”波波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慢慢喝起来。
“呃……”路箴明笑笑,这话由波波自己说出来,让她觉得尴尬,仿佛自己刚刚出言不逊,对方却没有计较一样。“只是一个形容。”
“知道,没关系,因为我对以前的事记得比较清楚而已。你是夸奖我吧。”波波露出一个笑容,仿佛能驱散一切不愉快般的笑容,路箴明瞬间变觉得波波还是以前的波波,变了的或许是她自己,只是人对自己总是看不清楚而已。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个人爱记仇,不好惹吗?”路箴明说,波波极性好是从小到大,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你呀!”波波没笑,只是倒抓着一瓶酒假意做出要打路箴明的架势,“其实有时候对所有事都记得清楚并不是好事,对吧?”
“不是啊,”路箴明想了想答,“不是坏事啊,极性好不是好事,难道健忘症是好的啦?”
“也许不错啊,就像我爸爸。”波波说。
波波的爸爸本来是路胜领一个很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两人在一起合作了许多年,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他们的家庭,包括子女——就是路箴明和波波,也都亲密无间,像一家人,两家也都十分珍惜这份友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波波读高中那一年,他的父亲突然中风,之后就一病不起,身体本就不太好的母亲也因为照顾父亲积劳成疾,最终走在了父亲的前头。
路胜领很难过,也曾一度很沮丧,放下了生意专心照顾两个孩子和波波的父亲。不过,自那时起波波的父亲的就再没有好起来过,反而越来越严重,所有人都说他是因为太过想念波波的母亲,而想随了她去,甚至连波波都想丢下不管了。
尽管路胜领花了大笔的财力和人力,为这位老朋友治病,又花钱送波波上学。但最后波波家还是没落了,像一个生意场上意气风发大将军沦为一个贩夫走卒。波波父亲的病没有治好,但也没有令他丧命,而是从此浑浑噩噩的躺在病床上似清醒,似虚幻的慢慢回忆着也忘却过往的一切。
从那时起,波波就好象有些变了,他不像路箴明有时候迷糊,有时候又太过于理想主义。波波是个现实的人,他知道自己此时已是欠下了路家的钱和情,他曾想以照顾路箴明为根基好好报答路胜领的恩情。然而,命运总是能在人刚刚安稳下来的那一刻给他以重重的一锤,并且不是作用于身上,而是心上。
几年后,当波波拿着一份已有些发黄,显然是从陈年旧箱子中挖出来的资料跑去找路胜领时,路箴明并不知情。那资料上写着的是波波的父亲是怎么样想要吞并路家的财产,又是怎么样与人联手想要整垮路胜领,甚至还有波波母亲知道了详情并企图阻止却被父亲软禁的详细证据,毋庸置疑。
波波不是愚蠢人,他不是告发揭秘的,更不是去求证的,他只是想去路胜领面前说明一个事实,表白自己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此行唯一要做的就是路胜领知道——他是知道这一切的,并且为他的父亲感到惶恐。他的父亲中风是个意外,而母亲的病故却并非积劳成疾而致,而是母亲承受不了路胜领的以德报怨,宽容大度,她是个有着极大的自尊心的女人,她不能忍受别人的眼神儿,哪怕哪些人并不知道实情,而一味的羡慕他的老公交了一个好朋友。于是,在每一个照顾波波父亲的夜晚,她也在为自己步入死亡的过程进行着周密的计划,尽管那意味着她要丢下的不仅是爱他的老公,还有未成年的儿子。
终于,在几个月后,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充满纷争和不解的世界。而生活中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波波尚年轻的身上。那本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但他凭着顽强而骄傲的自信心担负了下来,他不似母亲的固执和清高,他以一个晚辈的名分接受了路胜领给予的所有金钱上了帮助,直到他发现那份资料为止。
他的纯真年代就好象从那份资料上结束了,他除了在路胜领那里表示他的不安以外,什么也没有多说多做,然而,他的表情却让已人到中年,历经沧桑的路胜领感到一种归属感,仿佛这个一瞬间长大的少年是充斥在自己周围的所有人中最令他安全的典范。不过,这仅止于他的想法,对于波波,他已不可能再在他周围出现了,那是他过不了自己的一道沟壑。
“波波,波波——!”路箴明对着陷入沉思的波波大叫了起来,她虽然时常安静,但还是讨厌在两个人的环境下被忽视,这显得有点不被重视的孤寂。“你在想什么啊?今天怎么老是走神儿?”
“没、没有。”波波一手抚摸着酒瓶,看向路箴明,“我走神儿了吗?没有吧?”
“你脑子里分明在神游,谁知道你想什么。”路箴明看似对波波说的,实质上是在自言自语。她忽然想起上次在“亚马逊夜总会”外的便道上,自己和周俐好象都没有和波波道再见就匆匆走了。自然,当时要说的话也没有说完。“波波,上次对不起啊。”
“什么?”波波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