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十九章 不可说（1 / 1）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若茗身边的朋友都将圣诞节假期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她却什么都不做打算。也许，在这个下雪的季节里，做条冬眠的蛇，也不错。
若茗陷在宽大的沙发里发呆，实在闲得无聊，拿起草草翻过一遍的昨天的报纸，开始看那些不起眼的边边角角的小新闻。忽然间，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就一句话，虽然只是一句话的简报，就让她安逸的世界轰然倒塌。“慕尼黑爱乐乐团即将于圣诞节前夕来伦敦演出。”
韩辰曦……这个埋在心底深处的名字，破土而出，疯狂的在若茗的心里如藤蔓般四处侵蚀，每一个触须在心扉上的抓痕都痛不可抑。原来，以为忘记的，从来没有忘记过。
也许他不会来，他去德国的时间并不长，或许他还没有资格来演奏；可是，也许以他的能力，他可以获得认可，那么，他极有可能出现在伦敦音乐厅的舞台上。若茗简直混乱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来还是希望他来不了。
屋外在飘着雪，若茗急急冲出去，在离屋子最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份当天的报纸。她甚至等不急回到屋里再看。她在收银员诧异的目光中疯狂的翻着报纸，终于在一个版面上见到相关的报道。“此次随慕尼黑爱乐乐团前往伦敦的钢琴家，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演奏家。他的演奏端庄典雅、技巧卓越，对音色层次和对作品整体性的完美掌控，使他与乐团精湛的配合能将大师的音乐作品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观众面前。这一场伦敦的音乐会，相当值得期待。”
若茗的心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她拽紧手里的报纸，慢慢的走回去。
原以为他们之间隔着永不逾越的沧海，再也不会相见。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离平安夜还有两天，墨言正想象往常一样出门前往若茗打工的西餐厅，一开门，就被吓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女人今天吃错什么药？那么冷的天，她居然穿了件式样简洁的黑色小礼服，外面裹着件驼色长大衣。这是那个怕冷怕得要命的若茗吗？
若茗一把将他推进屋里，笑意盈盈的望着墨言，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慌。“你，你要干什么？”
若茗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正想抬脚踹他，无奈着装淑女，撒泼实在不方便，只得又气又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里的两张票，“快换衣服！我们去听音乐会。”
墨言换了套正式的装束，显得英气挺拔，玉树临风。若茗看得移不开眼神，“帅哥，有你做伴真撑场面啊！”
墨言勾起手臂，“美丽的小姐，快扑上来吧！”
若茗轻轻的挽住了他的臂弯，与他一同走出门去。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可眼睛里的光芒却黯淡了下去。
韩辰曦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她一直非常喜欢雪，她自己就如同雪花般晶莹清透。来到伦敦，她一定非常开心，这里的雪，比武汉大多了。只是，她的身边，有陪她堆雪人打雪仗的人吗？
韩辰曦将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有些出神，连有人踏进休息室都不知道。
蔚云迁正想悄悄的走过去惊吓韩辰曦，却感觉到韩辰曦的脊背突然僵直起来，继而开始发抖，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云迁诧异的快步上前，只见韩辰曦直直的望着窗外，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休息室可以看见音乐厅前的小广场，来听音乐会的观众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云迁顺着韩辰曦的目光望去，霎时呆住了。正踏上台阶的那一对男女，实在是一对璧人。男子身材高挑挺拔，眉目如画，嘴角含笑如沐春风。那个身着驼色大衣的女子轻轻的挽着他，明眸善睐，巧笑嫣然，正是若茗！
云迁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韩辰曦竟然朝门外奔去！云迁急忙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韩辰曦不说话，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辰曦！”云迁用尽力气死死的拉住他，“还有几分钟演出就要开始了！你哪儿也不能去！”
韩辰曦的声音冷的象冰，“放开我！”
云迁闭上眼，不放手。“辰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不可以！演出就要开始了，你要毁了这场音乐会，毁了你自己吗？！”她比谁都清楚，韩辰曦能站上这个舞台，付出了多少艰辛和血泪，她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
韩辰曦胸中气血翻腾，用力甩开云迁的手，正想夺门而出，团长出现在门口，“辰曦，快去准备，乐团已经在等你了。”
韩辰曦靠在门边，怔怔的看着团长。他要毁掉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整个乐团……为了音乐会而努力练习的所有乐团成员，他们的荣耀，他凭什么一并抹掉？
“好。我马上就来。”他的声音是这么虚弱无力，可是云迁知道，她可以安心了。
一分钟后，韩辰曦在聚光灯中，缓步走向那台泛着黝黑光泽的钢琴。
直到韩辰曦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上舞台，一切喧嚣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挺拔的体态，微卷的黑发，如玉的面庞，自信的微笑，浑身上下充溢着迷人的气息。这样一个钢琴家，会让人怀疑他本人的风采和音乐比起来会喧宾夺主。
直到他的琴声响起，所有人的各种疑虑都烟消云散。他所演奏的是李斯特著名的《b小调奏鸣曲》，他以细腻的音色表达出作品中细微的情绪差别，这首曲子里所表现的一切：人生、爱情、死亡，他都深刻的理解，并且如此深刻的表达给观众。这样的诠释，足以证明他是一位水平极高的音乐家。直至演奏结束，观众们给予了他经久不息的掌声，和为之倾倒的叹息喝彩。
若茗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做到了，曾经属于她的韩辰曦，获得了一直以来梦想的成就。勿庸置疑，今天过后，更多的人会认可他，他也必然能登上更宽广的舞台。
观众的掌声中，若茗看着舞台上的韩辰曦，对墨言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吗？”
墨言看着韩辰曦，“因为他？”舞台上的那个男人实在耀眼。若茗会专程带他来看音乐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欣赏高雅艺术。
“他是我爱着的人。所以，请你放弃我吧。”若茗的声音有些虚弱，她了解墨言。
墨言果然笑了起来，“就这样让我放弃？认为我比不上他？”他根本无所谓的样子，“他是钢琴家，在音乐的造诣上我永远也赶不上他，但是我也有他永远也不能企及的能力，我能够成就自己的事业。用这个来说服我，未免太轻视我了吧？”
“不是的。人各有长处，我不会用这个来衡量。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我心里。”若茗不敢看他的眼睛，墨言，离开我吧……
“你在放弃他，不是吗？”墨言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
“是你主动离开他的，不是吗？”
“这不代表我不爱他……”若茗的回答越来越无力，她不想面对这些，为什么墨言要逼着她重视这血淋淋的伤口呢？
“你爱他就不会躲在这里看着他，然后逃避。你不是很勇敢的吗？你和他之间不是你主动的吗？现在退缩了，就说明你打算放弃了！”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若茗苦笑，“会倒追男人的我，你还是不要了吧？省的以后我又看上了谁，又会追着去的……”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墨言看着她的神情，只觉得心痛。她明明被伤透了心，却还要这样戏谑，他不喜欢这样的若茗。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我……”她的话音未落，墨言已经吻住了她。
他不在乎这里是观众大厅，他不在乎旁边那些人的眼光，他只想封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她再说下去，伤得更深的只会是她自己。
墨言的吻如此温柔，若茗的眼泪却几乎要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墨言吻她，而是为了要让她闭嘴而吻住她的人，墨言是第二个。曾经，韩辰曦带给她的所有回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韩辰曦向观众们鞠躬致谢，他看向沸腾的观众席，目光却在急切的寻找着那个身影。
他的若茗，他的若茗在那里。
明明是她不告而别，明明是她冷酷无情的丢下他，他却还要为这样的一个女人而辗转不能眠，每一个寒冷的夜晚，他都会痛恨自己，这样的被遗弃却还渴望拥她入怀。当他终于再度遇见她，她却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中沉醉。
韩辰曦闭上眼，黯然离场，身后的热烈再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