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重逢(1 / 1)
皓月当空,清亮的银辉洒落天幕,辉映着漫天的繁星,微风袭袭而来,跟着月光的惬意谱写着一曲轻柔的小调悄然飘散空中。
晚风过处,掠起两人的衣角。没有人开口,像是生怕破坏了此刻的宁静。与想象中不同,一切都来得淡然,既不是惊心动魄,也不是黯然销魂,甚至在转身的一刹那,思维连着心跳,一下子都消散了开去,留给了内心难得的平静。如一汪清泉的眼眸中,映衬的只有对方的身影,再也容不下他物。
夕言看着她,一如曾经的温柔,仿佛透过了时间的隔阂,过去的只是繁华一梦,一切都还一如既往。丁羽桢有些出神了,弥留在夕言的目光中。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一旁的阿潋还注视着他们含情脉脉的对望。可阿潋也不曾出声打断,此时的她觉得这两人的身边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却实实在在的包裹住了他们,外人无法踏足,便只能观望。
“恭喜你啊。”丁羽桢微微一笑,“还是买大送小。”
夕言一怔,有些惊异地扫过她的脸,侧目向阿潋望去,在手掌中敲着折扇,不禁勾起一丝苦笑,对着阿潋说,“是啊,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拜堂了。”
阿潋应声,便往房间走去,却仍忍不住朝他们的方向频繁的回头,她好像想问些什么,却在夕言的示意下,若有所思的离开,最后带着焦虑的目光转过屋角,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你还不去准备吗?”丁羽桢说,“而且拜堂前新郎不是不能见新娘吗?这可是大忌。”
“所以……”
“不过也没什么,本来也已经不是‘新’了。”丁羽桢转过身,背对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说似云淡风轻,可每一个字从喉咙里蹦出来都费了十足的勇气,一字一句,也同样颤抖了自己的心。
“你现在还好吧?”听出了她话中的醋意,夕言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转开了话题,试图拉近分开一年的距离。
“恩,还好。”
“那玄……皇上呢?”
“也挺好的,已经纳后了。”
“那你呢?”
“一个人过着挺好的。”
突然间的沉默席卷而来,堆了满心的话,如今却是只字片语也吐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埋得越来越深。夕言知道她说得是假话,却开不了口揭穿她,他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上下游走。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比他离开时更瘦了,而且还隐约的透着孤寂。他的心不由的一纠。
原本休书之事就是不甘之举,但若真是合了她的意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根本不像合了她的意。而且玄硫纳后,做事就更加拘束了。或许当时他不应该急迫的赶路,应该留时间去引导她迟钝的感情。去如此想着,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嘴角迎着风展开。
“吉时到了。”丁羽桢微微仰头,望着斜前方的天空,轻声开口。
“恩。”
“那你还不去?”
“哦。那……再见。”
“再见。”
简单的对话,平淡的内容,生硬的模式。完全不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好像只是两个陌路人在客套的寒暄,没有细水长流的缠绵,也没有大浪淘沙的恢弘,甚至惊不起半点涟漪。这一切平静的连丁羽桢自己也不敢相信,思绪却像一摊死水,沉静得她都惊讶了。
“喂!”下意识间,丁羽桢竟喊出了声,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夕言。
“怎么了?”夕言回过头,眼眸间淡淡的透着期待。
“我……”她结巴了,刚刚还死沉沉的情感一下子泛滥起来,心跳快速地跳动,红色迅速蔓延了脸颊,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夕言不出声的,有些宠溺的看着她满脸通红的不知所措的样子,笑意更深了,她在这一点上还是一点也没变,完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状况。他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忍住了想上前狠狠捏她的脸的冲动,但温柔之意却仍是不住的从眼中溢出来,连空气都变得柔软。
“我,我……我想恭喜你……”头脑错乱的帽出这句话。
“你恭喜过了。”夕言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只有嘴角微微上扬,显出有些无奈又着急的神情。
“那是恭喜你新婚,这是你要做爸爸了。”
“是吗?”笑容彻底从他的脸上褪下,细细的看着突然一下子镇静了的她,想找出他吃醋了蛛丝马迹,未果,“那谢谢你了。”
丁羽桢颔首一笑,“恩,你去忙吧,再见。”
“再见。”
丁羽桢深呼吸一口,对着空气长长地叹了口气,夕言已经离开了。连着两次的告别,此刻变得更加苦涩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时刻都念叨着的话语。
在找到理由的那一秒,她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却在说出口的一刻,心底的某个地方,又在不安分的追悔。她仍旧是没有勇气,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
她站在院子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双臂在空气缓慢的画着大弧线。甩下双臂,她似乎又恢复了力气,可目光却还是必备地飘忽不定。
前厅的锣鼓声更加热烈了,宾客们的道喜声脸后院也听得清楚,新郎新郎入大堂,众人先是一阵更加高昂的贺喜声,随即便安静了下来,注视着堂中的一对新人,笑得乐开了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丁羽桢没有去观礼,而是站在前院里远远的看着人头攒动的大堂。但媒婆兴高采烈的声音却仍然清楚的传到了耳朵里,每一句响起,心都往下沉了一步。她看不见被围住的新人,却依旧能感受到喜气融融的气息。
她的手抚过脸颊,才发现原来泪已在不知觉中淌满了双颊。她一个人站在大堂外,冷风呼呼的灌进衣服里,与堂中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拉了拉衣服,在新郎新娘礼毕后迅速离开了夕家别院,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如此狼狈的她,更不想自己看见人群散开后,夕言灿烂的笑容。
独自一人漫步在街上,脸上的妆已花作了一团,她本想找一个水井或者一条河洗洗脸好回客栈,可走来走去也不看见半滴水,于是渐渐地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游荡。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果然亲眼看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冲击。
可是更意外的是,她好像根本不沮丧,除了受了一点刺激外,竟然在一段小泣后,心情似乎比之前的更加舒畅。完全想不通之前的紧张、焦虑和心痛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如此浓墨重彩的前序居然换来了平淡无奇的正戏。
她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没心没肺后。想想通原因,可显然这个时候不适合思考,只想甩着两只手行走,于是果断的放弃了寻找答案,漫无目的的闲逛。
“诶,小娘子,一个人做什么呢?”一双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令人厌恶的揉捏着她的肩,粗厚的男声调戏地说,“大爷陪你玩玩怎么样啊?”
丁羽桢板着脸,双目无神地缓缓转过身去,“好……啊……”
“妈呀!”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面目苍白,一下子跳开了三步,惊恐的看着丁羽桢,半响才反应了过来,愤怒地往旁边呸了一口痰,“妈的,背面一朵花,正面豆腐渣。”
他抬起头,指着丁羽桢,大骂道,“NND,你长得像鬼就别出来吓人,坏老 子心情。”
“可是是你主动勾搭我的呀。”丁羽桢平静地说。
汉子完全忽略掉丁羽桢,狠狠的一跺脚,自言自语道,“现在什么心情都没了,还得买柚子叶洗眼睛。这个年头,想当个采花贼都这么坎坷。”
“我帮你好了。”丁羽桢“好心”地向前一步,伸出双手。汉子反射性的又往后弹开了一大步,“去去去!让你洗?真得瞎了!我走了,再见,再见!”汉子转身欲跑,却又一转身,狠狠的说,“别跟着我,你别跟着我!”然后嗖的一下,如一阵风般循序的逃离了丁羽桢的视野里,她伸手去抓也扑了个空。
“切!这么粗壮跑得还挺快!”丁羽桢不屑的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被这小小的意外插足,她的精神更加振奋了,“早知道有这样的效果,就应该留下来先吓吓夕言再走,也不亏我辛苦走这一趟。”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地皱着眉头,瘪了瘪嘴。
她站在路中央,突然间仰天长啸,“夕言,你给我等着!”
一瞬间,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丁羽桢翘着椅子,悠然自得的坐在客栈大厅里磕着瓜子。路人甲、路人乙经过她的身后,大声的神侃声让丁羽桢侧耳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