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赴宴(1 / 1)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天亮了,可天色灰蒙蒙的,看不见阳光,天空仿佛要压下来似的透不过气来。丁羽桢烦闷地翻过身,双腿死死地夹着被子,双目紧闭。不知道这已经是这夜换的第几个睡姿了,她头脑里空荡荡的一片,瞌睡也早已弥上了眼,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翻身已经翻到腰酸背痛、自己都厌恶了,最后,也只能顶着两只熊猫眼屈膝呆坐在床上。
一缕缕阳光终于透过了灰白灰白的云,把天空照亮,窗外已是金灿灿的一片,光芒透过薄薄的窗纸轻轻的射进来,沿着窗框散发着光丝。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声断不绝耳,城市也从夜晚的静谧中恢复了生机。
而丁羽桢却仍旧保持着最先的动作不变,只是两眼显得愈发的无神了。
对于她,于是说是因为无事可做才只能发呆,不如说是想发呆而发呆。她印象中好像自己已经发呆了很久,想着要下床去干点什么,却在想法萌生后又被空荡荡的思绪给驳了回去,唯一想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
“喂!你怎么还在床上呀!”冲进房的苇儿见她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朝她的耳朵大喊。
丁羽桢吃痛着捂着耳朵快速闪到一边,咧着嘴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你今天要去喝喜酒也,怎么能忘记了呢?”
“是啊……”丁羽桢放下堵着耳朵的双手,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怎么能忘记了呢……”
同样的话,却让气氛一下子变了,苇儿注视着丁羽桢那张比苦笑还让人觉得苦的微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自从听到多奇说出那两个字起,她一直都有些恍惚,但笑容却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特别是在得知这是一场喜宴时。
可苇儿却有些惊讶了,夕言这个人,她认识,当初在湘南时,打第一眼看见他时,她就认定了丁羽桢和他会在一起,可是怎么就短短的一年,他都与别人成亲了?难怪她在途中几次向丁羽桢问到夕言,她都转开话题。
“来吧!”苇儿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用力地将丁羽桢拖下了床,“我帮你梳妆,都过午时了,一会儿多奇就该来了。”
“随个弄个发髻就行了,梳什么妆嘛,这么麻烦!”丁羽桢不耐烦地挠了挠缠成一团的头发说。她的头发已经因为辗转反侧加上原本的蓬乱,此时已经俨然一窝大草堆,发丝无规则的绞在一起,连绵不断,让人望而生畏。
苇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带着身赴刑场的悲壮,挽起袖子盯着她,架势十足,“你今天穿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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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城中东升客栈门口,此时已到酉时,客栈的人来来往往。从车中蹦下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年,踩着兴奋的步伐穿过人来人往,站在了大厅里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冰冷男子身边,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丁羽桢呢?”多奇看着冷紫漾,虽然仍有些紧张,却也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不认识。”冷紫漾头也不抬,啄了口杯中的清茶,淡淡地说。
“那……丁石头呢?”多奇想了想,再次问道。
“不认识。”他仍是目不斜视的盯着茶杯。
“那那那……”多奇眼珠微微上翻,食指点着下巴,想着还能用什么冷紫漾能听得懂的称呼,最后终于憋出了句,“姓丁的哪去了?”
“楼上。”浙西冷紫漾斜瞟了他一眼,由于多奇身高的缘故,站着的他也只比冷紫漾高一点点,也就以最佳的位置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阵寒波。
多奇僵硬地笑着,手小幅度的指了指二楼,示意自己上去了,便飞速地逃离了这个冰源体,直奔丁羽桢房间。他也彻底了相信了丁羽桢所说的跟冷紫漾搭讪永远只会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阿桢,你还没好么?”多奇敲着丁羽桢的房门,“我进来啰!”
多奇手微微一用力,推开了没锁了门,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扑来,不似花街柳巷中的浓烈胭脂味,这香气并不刻意,似有若无的飘散在空中,他在其中还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在那股香飘入鼻间的一刹那,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尽情的带着贪婪的呼吸着。多奇不由地向房内踏进了一步,想多嗅一些,却脚下一顿,痴痴地看着屋内背对他而坐的女子。长发束腰,柔顺的青丝散落在双肩上,淡紫色的长裙让她的身影显得婀娜多姿。
苇儿咱在女子的身边,微笑着向他打着招呼。他想开口问些什么,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女子站起身来,身上的挂件随之“铛铛”作响,清脆而欢快。女子缓缓转身,低眉颔首。多奇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的确是丁羽桢,可却比之前的更加精致了,细粉薄薄的扑在脸上,朱唇细眉,锦上添花般的把那张脸勾画得愈发完美,可仍掩盖不了原本脸上让人动心的灵动和眉目间的倔强。
“来啦?”丁羽桢微笑着说。
“恩!”多奇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甜了,上前拉起丁羽桢便往外走,并转头对着被一度忽略了而愤愤不平的苇儿摇手解释,“车等着呢!”
丁羽桢提着长裙,在多奇的牵动下穿过大堂,引起了呼声一片。她本能的抬头看了看周围,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冷紫漾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追随着自己——诧异、欣喜和淡淡的彷徨。
在众人的围观下,丁羽桢被多奇推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欲进车,但却忍不住的侧目看着大厅内神情复杂的冷紫漾。在刚才触碰他目光的一刻,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要出什么事的迹象,可此时再次看向他,却又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这种感觉,真让人堵得慌!
听着辘辘远行的车轮声,冷紫漾俯首凝视着被自己轻轻摇晃而泛着层层涟漪的茶,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她就是丁羽桢啊。”
他第一次见她,不是在青楼,而是在集市。他在围观的群众中,和玄硫一起看到了她,也在同时,对她动心了,只是玄硫比他先了一步踏了上去。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女子会当街撒泼,更没有人会在见了他们后毫无反应的,可她就成为了一个例外。最初的好奇道现在的深陷,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踏进来的。难怪自己与玄硫竟会同时喜欢上一个“男子”,原来就是她呀!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这一点?
夕言别府中,人声鼎沸,大大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消散的炮竹味,处处显着喜气。
多奇和丁羽桢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丁羽桢看着灯笼上大大的“囍”字,刺眼的地下了头,随着多奇向宅子里走。
“这不是多奇少爷吗?总算来了,这不就快开席了,少爷还担心你赶不及呢!”迎客的下人看见多奇的到来,连忙凑上前来招呼。
“恩,你去招呼别人吧,都是熟人,就不用管我了。”多奇微笑着回答。
“那好,多奇少爷你就随便啊,我去忙活了。”
“恩。”多奇应和完下人,转身准备拉着丁羽桢进去,可是身后除了他们坐来的马车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外,哪里还有丁羽桢人呀,他慌忙的左右张望,却仍旧找不着人影。
今夜的月光很明亮,和这喜气的气氛相辉映,丁羽桢凝视着月亮,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府中的后院。因为前厅的酒席,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独自在院子里逛着。
“你是谁啊?”悠扬的女声响起,丁羽桢随着声音转身望去,一个身着大红袍,画着艳丽的浓妆的女子正看着她。
这正是丁羽桢在医馆看到的和夕言在一起的女子,也正是这是婚礼的新娘。
“我叫丁羽桢,和多奇一起来的。”丁羽桢带着淑女的微笑回答。
“原来是和多奇一起的。”女子浅浅一笑,“你叫我阿潋就行了。”
“恩。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呢?”丁羽桢下意识的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又是“咯噔”的顿了一下。
似看到了她的目光,阿潋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肚子,低下头苦笑。
“新郎……”丁羽桢似有些艰难的顿了顿,“新郎是孩子的父亲吧。”
“是。”阿潋抬起头,笑容多了一些甜蜜,“能跟他完婚,我很开心,可是,未婚先孕总不是什么光鲜的事。”
“阿潋,你怎么还在这呢!”丁羽桢想说的话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打断,身子狠狠一颤,僵硬的转过身。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身影,在头脑中早已闪过了一遍又一遍,相逢的场景也构想了许多许多,可是,当真的看见了,头脑还是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不止是对丁羽桢,夕言也是同样。在看到她的脸后,思绪穿越了一年的时空,仿佛回到了当时丁府的后院里,他们的上一次重逢……
“好久不见呢。”丁羽桢微笑着,轻轻说。
“恩,是啊,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