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我拉拉墨让的衣角:“老大,怎么办?”
身上背了个大包裹,全拜南平所赐,他简直为我武装到了牙齿。包袱虽然不沉,但这个头实在吓人。墨让碰面时就笑倒了,说我是蜗牛,呜呜,蜗牛。咱当然不如他老人家潇洒,手上除了拎了个短铁棒,就再没见有其他行头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咱这蜗牛跟在风流倜傥墨二爷身后,还牵着他衣角,真他娘的对比强烈,天渊之别。
墨让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许是他太专心了没有听见。咱耸耸肩,无所谓,咱也知道他一时半会不能给出什么有意义的答案。
怎么办,谁知道怎么办。问他不过是无声久了,咱闷得慌。人家兀自想得出神,不让咱插嘴,咱在一边闲着无聊,担心也没用,还是自己想想进地宫之后的事吧!说不定能想起些啥来。
这地宫叫一个非比寻常,入口竟是隐隐一个阴阳图的样式,当然,小的眼拙,这是墨让大人说的。大人说需要两人同时握着两边的手柄,这门才打得开,也难怪不能独自闯关——门都是这样,谁知道进去后是不是还需要两个人干些什么?有个备胎也保险些。
进了地宫,首先是一条甬道,看上去就如同普通陵墓般人畜无害的样子,甬道两边燃着长明灯,黄色的火光虽昏暗,倒比伸手不见五指强太多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人对于未知是最恐慌的,而黑暗中一定隐藏着无尽的未知。
咱的前二十丈走的那叫一个顺畅,虽然也飞出来过蝙蝠,带出来过黑烟,但咱有南平准备、吴越发明的面罩,—— 一个布包严严实实蒙住了口鼻,里面装了些解毒的药材,混着粗土,——并按着墨让的吩咐,呼吸遵从轻浅慢,那黑烟很快便顺着通风口排了出去,有惊无险。顺便说一句,这地宫的通风设施做得真叫一个棒,空气清新,排气迅速,而且通风口隐蔽美观,艺术性强,比如狮头雕像的眼仁,石质花卉的花心,黄铜灯座的底部……总之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坚韧、狭小、难以扩大。
哼,想图省事顺着通风口挖条通道这样的笨方法都被无情地否决了。
话题拉回,在二十丈之后,咱脚下一陷,四周竟然就轰隆隆升起了几十道钢板,上不封顶,离天花板还有那么一个手掌的距离,却也让咱闪了仰望苍穹的脖子。墨让拉咱离开了刚才下陷的地儿,竟然我踩到的,是一块已经凹陷下去的八角形钢锭。我家祖坟上喷火了吧?这么小都能被我准确踩到!
于是墨让就凝望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不由再次偷瞥墨让,他面上依旧凝重若水,看不出什么心思,似乎是有些为难,咱放不下心来,只得再开口问一句:“二爷,这是什么东西?”墨让才像方惊醒一般,低头看我一眼,面上浮了丝苦笑,叹了句:“八卦阵。”
哦,原来是八卦阵。
等等,啥?八卦阵?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一统经纶志未酬,布阵有图诚妙略。诸诸诸葛亮的成名阵法,八八八卦阵啊!一直闻名而不传于世的八卦阵,传说中八人可困千军万马的八卦阵,几堆石头就能令入阵者遍寻出路而不得,最终饿死阵中的神奇阵法,八卦阵?苍天啊,咱难道也要饿死在这阵里头了么?不要吧,咱身上统共也没几两肉,不经饿啊……
“想什么呢,”墨让拉住我手,“走吧。”刻意轻松的语气,让咱心里一沉。
哎,您老人家说着,咱就跟着,不过咱跟着您转了半天,怎么总转回这中间的这块地啊?虽说咱也被转得晕晕乎乎的,可咱总看见那块八角形的金属块,再次忍不住开口:“老大,怎么办?”千篇一律的问话,嘿,这么办可不是个办法啊!转来转去,不饿死先累死了。
墨让摸摸我头:“总归会有办法的。”总归?不由止住他脚步,正色:“二爷,咱跟您来,自然是放心把命交到您手里的,虽然咱功夫不行,奇门遁甲不精,但是咱希望,您能别把咱当个累赘,啥事也别瞒着咱。咱就是个臭皮匠,可咱的歪点子,说不定还能替您开拓下思维,启迪下智慧。要是您真啥都不告诉咱,咱说不准一不留神,给您帮倒忙了,那可就麻烦了!”这种被当成弱势群体照顾,被当成个小玩意呵护以及为照顾咱这个小玩意的脆弱心脏而伪造出一片祥和氛围的感觉,还真是非常极其以及相当的不爽。
墨让看我半晌,终于笑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翻了个白眼:“我们到底有几成机会能够走的出去这八卦阵?”
墨让有些泄气的样子:“不知道。”瞥我一眼,“这八卦阵,虽然是我们墨家代代相传的阵法,但是其中千变万化,难于破解。任何元素的改变,比如阵中有无人看守,阵四周环境如何,从哪个入口进阵等等,都会使阵法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冒昧闯关,即使是连熟读阵法的墨家子弟都会交待进去。而阵中心本是大将指挥调度之地,是阵眼,就如暴风眼一样平静,换句话说,就是死气沉沉。人从阵口进不到阵眼,同样,从阵眼也走不到阵口去。这样的设计,为的是保护将领,也为了防止将领弃阵而逃。将死阵中,不得擅离,若要将领出阵,除非撤阵或阵破,否则阵在将在,阵亡将亡。”
咱听得眼皮直跳。就是说起阵之后,如果不幸留在阵眼,那不是等阵破了,就离不开这倒霉八卦阵了?真他妈壮烈啊,可咱又不是大将,咱连大酱都不吃,这个啥八卦阵,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把咱当屁给放了?
好吧好吧,咱也知道,这些个铁家伙没啥人情味,于是只得求助有人情味的墨让,拽拽他衣角:“这个八卦阵,要怎么才能给破了?”
墨让嘴角动了动:“试试把这铁墙给砸了如何?”
我一头冷汗:“您是开玩笑的吧?”
墨让睨我一眼:“废话,还用问么。”
切,我就说嘛,这么多铁墙,咱能一气砸到出阵么?呀呀个呸的,我们又不是李元霸……又出了个古怪念头:“我是踩上那八角铁,才升起这八卦阵的,要不我再去踩一脚,看看这铁墙能不能收回去?”
墨让突然蹲下,双手抱头,我吓了一跳:“咋咋咋了?”墨让闷声:“别理我,让我死吧。”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没忍住,哀号,“我觉得我带你来,真是犯了个大错。”咱挠挠脸,嘿嘿,的亏咱脸皮够厚,用来纳鞋底都小意思,承受这点绅士的谴责,咱还是挺享受的。
抽了墨让手中的棒子,小心翼翼地跑去阵眼,括弧,这阵眼还真是好找,您冲哪个方向跑,都会跑向阵眼,于是这阵眼就像那啥,咱就是冲着那啥去的苍蝇,括弧完毕。仔细看了下阵眼周围的地上和墙上,没洞洞,没缝缝,也就是说咱捅了那八角铁后被袭击的可能性比较小。不由稍稍放心了些,伸直胳膊离了老远,狠狠把铁棒冲那八角铁一插。
只听咯吱声响成一片,阵眼裂开了,地下的钢板向下倾斜,缓慢而坚决地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大洞,我脚下一滑,险险就跟着下去了,但是当然,有墨让这超级神人在,他是绝不会让这“险险”发生的。大神墨让拎着我脖子三转两转,轻轻松松跳到平地上,放下我时淡淡睨我一眼,传达了个“老子对你是相当无语”的眼神。
我顾不上辩白,我在欣赏墨让的身姿,真他妈的帅啊!轻盈得好似一片羽毛。可惜我没这样的轻功,被拎着脖子的窒息和由此引发的心脏怦怦乱跳的负面反应直接影响了我作为一名悠闲看客的轻松心情,好吧,我承认吴越没有说过窒息会让人心跳加速,不过勒住脖子会让人血液上涌导致双耳发热可不是我的胡扯!绝对不是!
墨让一扭那铁棍,唰地棍头被拧下,底部居然还连着条晶亮的蚕丝绳。嘿,这铁棍竟还是多功能的!墨让抓住棍头,手指用力,砰地将棍头甩上钢板顶端,手中抓着棍身,借着那微小的力荡过那黑洞,又原样荡回来,目光逡巡,似在借着高点查看八卦阵整体地形。蚕丝本就透明,又极细,乍一看就好像墨让在临空飞舞。衣袂飘飘,青丝袅袅,如果此时再配上仙乐阵阵,那就活脱的一幅男版飞天图了。
墨让翩翩落地,直起身,一脸凝重地看着我,目光闪烁不定,我浑身一冷,忍不住问一句:“二爷?”
墨让叹:“小艾,可愿随我冒一次险?”见我不解,又回身一指那黑洞:“跳下去,是死是活听凭天命,不跳,就在这蹉跎踟蹰,等待那个微小的可能。”
我盯着他双眼,灯火明灭下,他那双美丽的眸子清澈闪亮却又深不见底的样子,好似一汪冰潭,冰冷刺骨却令人着迷,潭底又闪着灼灼的光。呵,我们都是赌徒,天生不会安分,面对未知,我们会恐惧会尖叫,但是身上的血液也被这未知的危险或者挑战慢慢加热,直至沸腾。我笑,按捺住渐快的心跳:“我随二爷。”那声音发出来,我也有些不认识了,诶,我真是个好斗分子。
墨让脸上绽出朵欣喜的笑,展开宽大的衣袖,将我裹在怀里,又将挂在钢板上的棒头收回来,扭了下,棒头竟咔地生出个倒钩来,倾斜的钢板与地面间有一定的角度和缝隙,正好能嵌住这倒钩。
咱明白墨让的意思,是想借挂靠在钢板上这一点阻力减轻些下降的势头,增加半分的把握。这想法虽好,而且咱也知道墨大神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只是一看到那么细的蚕丝,饶是再兴奋,也忍不住毛骨悚然:“二爷,多一个人,这蚕丝还能承受得住么?”嗐,咱也不是那种一心求死的人啊!
墨让温柔的:“别怕,相信我。”
我看了他半晌,直到看得焦距模糊。这个微笑,和他与我今早碰面时那个安心的微笑渐渐重叠。暖暖的,春日的阳光在他脸颊柔柔的碰撞出金色的光晕,他笼着我的右手,温暖粗糙的掌心,瞳色被阳光映得有些发浅。他淡淡的笑着,右颊扯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俯身,轻声说:“放心,有我在,定保你不失。”
心中突然就涌起阵暖流,堵得我喉头发痒,良久方轻笑点头,好,相信你。我抱住他脖子,看着他:“墨让,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我们会平安出去的。”努力控制好面部肌肉,给出了个安心的笑,心脏忽然停了一个拍子,又咚咚地跳个不停,——悄悄把胸膛推开一点,不让自己的心跳泄露国家机密。
墨让愣了一下,继而解颐:“有如斯美女与我同生共死,夫复何求!”
我做呕吐状,又飞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深情地:“是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随你一道。”
墨让大笑,将我抱离地面,纵身跳了下去。
铁板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墨让单手抱着我,不停地下滑,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热,越来越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