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眼泪早已簌簌而下,温暖视线模糊:“韩哲,帮帮我,跟我举行婚礼!”
韩哲怔然,听了她后面的解释后,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愤然不甘的情绪,这让他像失去理智般脱口而出:“我们举行婚礼,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温暖听了他近乎趁人之危的条件后,抿了抿嘴:“好,我答应!”她的要求的确过分,但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如此孤注一掷。
仁爱医院高级病房内,顾家上下都聚集在病房,顾夜深的主治医生邹庆春严肃地宣布:“病人状况良好,明日上午是动手术的最佳时机,成功率有所提高,请做好准备。”
邹医生出去后,一家人无不面色凝重,但都尽力掩藏,顾夜深躺在病床上,仿佛未曾听见一样,只怔怔地出神。
他的气色相当差,面色苍白羸弱,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因为如果任意走动,随时有可能昏倒,而且,头痛发作愈来愈频繁,疼痛也越来越明显,他几乎要忍受不住那种折磨人的痛。
顾敖最先站起来:“都出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让夜深好好休息。”他率先往外走,一路低垂着头,一众人纷纷告别后,也都跟着离去。
顾康康走最后,她的腹部已经隆起,望了病床上的人几眼,幽幽地问:“哥,到最后关头了,真的还要瞒着暖暖吗?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在找你。”
顾夜深移过视线,灰色的瞳孔瑟缩了两下,最后闭上眼,轻轻摇头。
第二天上午即将进行手术,一家人再次相携前来,都尽量不在脸上流露任何悲伤情绪。
适逢周末,小堂妹顾昭曦休息,亦一起跟了来,天真懵懂的她环顾病房内所有人,忽然发问:“夜深哥哥,那位要做我嫂嫂的姐姐怎么没来啊?”
她这一问,一屋子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有些古怪,顾夜深怔了一怔,继而微微一笑:“昭曦乖,姐姐今天有事来不了。”
顾昭曦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因为忙着跟别人结婚所以来不……唔……”后面的话因被南风琳捂住嘴再也说不出来。
顾夜深惊愕坐起:“昭曦,你说什么?”暖暖,跟别人结婚?
顾昭曦被捂着嘴,委屈得说不出话,顾夜深扫过众人,他们的表情都不甚自然,顾康康悄悄往后缩,却被叫住:“康康,你说。”
康康不愿说,最后还是南风琳开口:“我来说吧,今天一早,我们都收到温暖和韩哲的结婚请贴,一个星期后,他们会在万豪国际举行婚礼。”
温暖结婚,请贴原本是发不到顾家的,但韩哲已是朔城南风世家的继承人,两家是姻亲,是以顾家所有人都收到请帖。
多多少少能猜到温暖此举的用意,原本他们一家商量好不提此事,但既然昭曦泄露了,那就不如告诉他,本来,这样瞒着温暖,虽然是为她好,但,又是不是真的好呢?
南风琳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韩哲让我转告你,如果你不去阻挠婚礼,温暖就真的嫁给他了!”
没有想到,温暖竟然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逼他面对,如果他不阻止,那么他们就真的再无可能。
顾夜深僵硬着身体坐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声音,一屋子人都暗暗担心,却谁都不敢先开口。
护士小姐的到来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病人家属都请出来,病人请做好进手术室的准备,有请顾老先生来签一下字。”
顾敖准备出去,却被叫住:“爸,等一下。”顾夜深面目平静望过来,“手术时间,推迟到一个星期以后。”
“夜深!”顾敖未有表示,许蔚然已急了,“你在说什么!手术时间越迟,成功几率越小,你是不是想急得我心脏病发!”
顾夜深扯出一抹淡笑,一如秋叶之静美:“妈,现在动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而只有这种几率的手术,几乎就等于没希望。
“哥,你是不是要去阻挠暖暖的婚礼?”顾康康双眼忽然亮起来,但又矛盾地不希望他去。
顾夜深摇头:“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确定她以后有人照顾。”而且,如果注定无力回天,他至少要多看她几眼。
护士小姐见病人打定主意,只得回去报告邹医生,邹医生立刻赶了过来:“手术推迟不做了?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行呢,手术室都作好准备了!”
顾夜深只是闭眼不理,他又语重心长:“你这个情况如果再拖下去,就连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就没有了!要想清楚啊!”
“邹医生,人各有命。”顾夜深淡淡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感觉邹医生的语气急切得不太正常,但大概医者父母心,他也没多想,只说,“我主意已定,一个星期后,再麻烦您!”
转眼星期五,待病房里只剩下一个人后,顾夜深一如既然拨通一个号码:“如瑾,他们今天在哪里?……雅风?好,你现在过来载我。”
雅风家具城,顾夜深坐在一张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他着蓝色衬衣,深蓝色西装,经过几番打理,成功地掩去脸上的病态和苍白,他凝视着镜子里另一角的景象。
穿靛蓝色中长风衣的温暖与韩哲站在一起,正仔细倾听导购小姐介绍产品,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露着公式化的微笑,偶尔点头表示在听,但他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心不在焉。
这一段时间不见,她削瘦了很多,颧骨都突了出来,下巴变得很尖,眼窝深陷,像刚从难民堆里逃生。
她似乎已经听得不耐烦,左顾右盼,忽然目光定格在他的方向,眼里有一丝惊喜,一丝犹疑,然后,她朝这边走过来,说了一句什么话,看她的口型应该是:“我过去看看那边一台梳妆镜。”
他想站起来离开,头部又如针锥般刺痛起来,镜子里的她一步步走近,他的身体随之僵硬起来,撑着梳妆台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纪如瑾从旁边斜逸出来,他缓缓松一口气,闭眼休息,听见她们的对话:
“咦,温暖,你们也来挑选家具?”这话问得多巧妙。
“啊,是啊。”
“那选好了没?我和夜深选得差不多了。”
“没,想去看看,那边一台梳妆镜……”
“温暖——”
已感觉有人站在身后,顾夜深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她的声音在头顶轻响:“夜深,是不是又犯头痛了?我给你揉揉。”
他忍着不出声。
拉链声轻响,几秒后,她温软的手指已沾着清凉油按上太阳穴,耳边是她不辨悲喜的低语,“你经常犯头痛,幸好我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清凉油的习惯。”
随意而自然的语气,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凉凉的清凉油香弥漫在进鼻息,他不敢睁开眼,怕一对上她的眸子就会忍不住和盘托出,努力压下心中油然而生的贪念,他以平静的口吻出声:“如瑾,家具都选好了?”
太阳穴处的双手一滞,继而松开,有脚步声响了几下,最后寂静无声。
良久,以为她已离开,他睁开眼,却看到镜子里映着身后几步远的她泪流满面。
她没有走开,只是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
再无法认为她爱上他的时间不长所以不深,但也正因为这样,不能让她再亲眼目睹一次失去。
韩哲和纪如瑾站在不远处看着,都默默无语。
顾夜深站起来转过身,尽量若无其事:“暖暖,是你。”
温暖望着他不说话,目光伤痛。
他上前几步,顿住,用尽全力才使得眼神平静无波:“暖暖,对不起。”头部再度传来刺痛,他强撑着与她错身而过。
她没有追上来,前方的梳妆镜里,只有她颤抖的肩背。
出了雅风,他迅速掏出止痛片吞下,眉目深锁。
“夜深,你这样每天都来看她购买结婚用品,心不痛吗?”纪如瑾忍不住问。
顾夜深目光缥缈,微微一笑:“好,明天不看了。”他伸手抚了抚心脏的位置,能感觉到疼痛也好,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在停车场时,他又一次遇见温暖,但这一回,她从他身边擦过,面无表情,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悲伤地微笑,这样,很好。
星期天,细雨霏霏,枫城的春天多是这种烟雾蒙蒙的青灰色天气,温暖穿好婚纱等在蔷薇花园。
这一场婚礼,她只通知了父母和舅舅一家,离婚一年便准备再婚,男方条件又相当好,虽然婚礼举行得仓促,但父母还是乐观其成。
小表妹赵子墨对当伴娘特好奇,一定要过一回瘾,现在客厅里都是她咋乎咋乎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的心反而宁静如同风平浪静的海,在雅风那日顾夜深的态度,让她对这场婚礼能起到什么作用,已不抱希望。
电话在床头柜上响起,直到对方不屈不挠打第二遍,她才慢慢过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