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三)(1 / 1)
三十七(三)三年前,周逸丽给王飞扬留封信,她就走出那个工作刚一年的学校。
走出校门,她茫然无措,天地之大,大得让她无法选择,大得让她找不出一处可安身的地方,该走向何方呢?
自从决定和王飞扬分手,她心中的泪一直没断过,她没想到,已人到中年的她,仍没有达观到对感情的事不在乎,对分手、对离别能够麻木,能够不会再为感情上的事受伤和落泪。
四十不惑,可她惑的东西还很多,对感情上的事她仍放不下,她的内心还没有坚强到不再流泪,还没有达到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地步。
她仍是个感性的女人,仍是个感情大于理智的女人,表面上的理智掩盖不住内心的波动,她很明白自己,别人看到的成熟只是表面上的,她的内心其实很脆弱。
她不能不流泪,她不能不受伤。王飞扬和她的这段感情,周逸丽觉得很受伤,像和以前两段感情一样,她是真心投入的,所以也和以前的两段感情一样,受伤伤到了骨子里。
她没让王飞扬看到她的眼泪,已是她用了一个女人最大的理智,用了一个四十多岁女人全部的压抑去战胜自己。
没有了别人,不用伪装,她的心再也经不住受伤的打击,泪水浸没了她。
站在校门口,提着简单的行李,一边茫然,一边流泪的周逸丽,愣愣地站着,看着一辆辆路过的公交车,不知该乘坐哪辆。
她总不能一直站着,因为她发现不少人已向她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惊奇,同情,疑惑,探询,她发现有些人已有要过来劝她的动机,她准备随意上辆车,随便把自己拉到哪里。
正要这么决定的时候,她接到了上大学的女儿的电话,女儿本来说假期不回家,可突然又改了主意,要回家,所以她也就决定先回家看看,先和女儿过完春节,然后自己想想,想好后,再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比较好。
王飞扬在外地住院的时候,周逸丽却回家过年,这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
本来他是为追周逸丽才去的外地,结果周逸丽回家了,他却和一家人留在外地,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周逸丽在回去的十来天的日子里,想了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回顾四十多年,她发现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这让她吓了一跳。
她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保守一点,也就是半辈子,半辈子的人生毫无价值,没有一件让她感觉特别有意义的事,或特别出彩的事,这让她突然感觉可怕。
也就是说,她只是混了半辈子,如果剩下的半辈子或小半辈子仍这么生活的话,她整个人生也白白走了一遭。
虽然她当了二十多年的教师,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学生们也有很多能记得她,但对她自己而言,感觉没有多大的成就。
她没有愧对讲台,没有愧对学生,没有误人子弟,这些可以让她欣慰,但不能代表她做出了很大成绩,或者说她和别的老师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都是平凡的人,干的都是平凡的事,但平凡的事可以干出平凡的结果,也可以干出不平凡的结果,他们选择的却一直是平凡,她感觉难过和可怕的就是这一点。
这一点让她感觉她的潜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她本可以再做好一点,本可以再做一些别的老师做不到的事,本可以再发挥一些更大的作用,本可以再做出更好的成绩,可她没做。
没做的原因除了不在乎名利外,也和她本身甘于平凡,不去寻找真正的自我有关。
虽然她对学生好些,虽然她对学生也尽心尽力,但也只能是人云亦云的做法。
虽然她在教法的不断改动,虽然用满腔爱对待学生,但也没有什么挑战,做的事别人同样也能做到。
既然她的教学工作谁都可以代替,她为什么还要去争这一个名额呢?平凡可以伟大,但平凡本身并不伟大。
一个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的事是伟大或平凡和荣誉无关,她从不在乎荣誉,荣誉只是伟大的一个方面,却不是伟大本身。
不是没有荣誉让她感到自己没做出成绩,而是她内心感觉她做的工作,在工作中做的事确实不能评价为做出了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