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生一代一双人（3）（1 / 1）
叶蔚已出手，她的性命也已在叶蔚掌握间。
苏小影花颜失色：“你，你——”
“现在你的命值多少钱？”
苏小影强自一笑，芳容不乱：“刚好是方才的价钱。”叶蔚放了手，她几乎想哭：“我信任了你，你不是叶小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
“是你先蒙骗我，顾家也付不出这一半的价钱！”
苏小影步步后退，直至到她认为是安全的地方：“叶小侠，今天我要你死在这里！”
她一挥手，山下烟火四起，随着那烟火，是天罗地网般夺命的暗器。是的，她要毁灭，毁灭他，毁掉一切！
她掠至山顶，坐在那里，如云端里低头看烟火中惨烈的厮杀。看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在那里于死亡交错而过。无数的杀手门中人倒在地上，她不介意，只要那个人能够死掉，杀手门便毁灭了也在所不惜。
慢慢的，她的心风清云淡起来，长这么大，她从没见过谁这么英勇无畏，所向无敌。还是少年时吧，伙伴们闲谈时她说：“我要嫁一个大英雄，一个怎么样也打不死的大英雄。”
伙伴们羞着脸笑她：“你怎么知道他是打不死的呢？”
“我去试啊，然后我去救他。”
“那他会恨你的。”
“不会的，他知道的。”
他会知道吗？
她的心跳起来，因为好像，他确然已逃不过，他一头栽在烟火里，他的头顶上空如蝴蝶状的光辉纷纷闪亮熄灭，一缕瑰色烟云袅袅升起，那是“陌上花”，至毒的暗器，他活不过铜壶滴漏十二下。
她忽然掠去。
于那生死关头，她一身至为浓烈的艳装，掠过烟火刀枪，只来在他身边低声说一句：当我是朋友，当我是朋友，我放过你的生命，成全你的英勇，弃我的前尘后世，只跟随你。
那一刻，她确乎真心，确让他动容。以为这是一个为了争夺而无情的女子，却原来也有心痛的那一刻，为他抛却全部的骄傲抱负雄心与经营。
她长裙覆地，面容真挚而心痛。
他微微一笑：“好，当你是朋友，请放过那些人，整个江湖都会感激你。”
她将解药给他服下。
笑问：“那你呢？”
“我也感激你。”
“只感激就够了么？”
他知道她要什么，奈何他已心有所属，这一份情激烈而珍贵，却只能是抱歉。
她什么都明白了。他竟是不能答应。
“这是你欠我的，我会要你报答我。”——她的眼中微含了泪，“放了这些人，你就得跟我走。答应吗？”
天地间霎那的静止。你到底能委屈自己到什么程度？
这么多的生命，青音，这么多的生命，你原谅我。他答：“好”。于是那个女子飞剑而去，斩断了铁栏，开启了牢笼。豪杰们奔涌着逃出。
小侠！吕明涛是如何的歉疚。“你怎么样？”他看见叶蔚一身血污的倒下。
“我没有事了。”他的毒已解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负疚沉重，宁可死掉？
吕明涛用力握了握叶蔚的双臂，忽然转身飞去一剑如虹，他刺向的是苏小影。因他的失误给叶蔚套上这个枷锁，他要给他解除。那时，他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他用的是峨嵋绝杀。
同归于尽。
风云变色。
无路可逃。
救苏小影的是叶蔚。
那样绚丽那样急迫，于暗蒙的苍穹闪现最激动人心的光芒。苏小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发现自己已在若干丈外，掩在叶蔚的臂弯中，而叶蔚已柔和的一掌送去，将吕明涛也安然无恙的托至一边。
苏小影趁势温软的倚在叶蔚怀中。叶蔚轻轻的推开她，向吕明涛走去。
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就有了恨，如果不能拥有你，那么我就毁灭你。她的手中忽然托出一个萤绿色的球，笑道：“叶小侠，你瞧这是什么？”那球的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奇诡惨绝的光。
叶蔚回头，天荒地老球！于药王那里，李衰兰曾托着这么一个球威胁顾萧萧，后来叶蔚问小妹那是什么，小妹说，那叫天荒地老球，发射后，遇阻则炸，方圆半里内，夷为平地，在暗器谱里排名第一，是当世最厉害的暗器。
“不要！”叶蔚叫道，可那球已向他飞来。灿烂的光诡异的绽放。
叶蔚未始是不能躲的，可是前面还有吕明涛，还有若干豪杰。几乎是同时，他双掌发出，尽了平生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将眼前的人们送走。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天地俱黑。
烟尘蒙去一切旧迹，忽然四野是恐怖的安宁。
那些被烟尘土块埋了半身的豪杰们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半个山坡都被炸平了。
小侠！一时吕明涛是颤抖的恐怖。
众人飞奔过去寻找，但一条丽衣人影比他们更快更急，苏小影的目标却是在山谷。
俯首看去，山谷里有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两个？没错，是两个。
叶蔚救江湖众人的同时，也有一个人救他，同样的震天动地同样的舍生忘死。
是许白。
他以最刚烈的一掌击向初爆的火团，同时如电飞去，意欲掠了哥哥逃走。火团被他击得偏了一偏，他也携了哥哥逃了一逃，但终逃不过爆炸的余光，两个人跌在山谷。
苏小影抱起叶蔚，轻声道：“方才我的心空了一空，悔之晚矣，你没有死，那是最好。”抱着他便走。
吕明涛及众人欲追，她一把雪亮的匕首指住叶蔚：“你们若拦我，我就杀了他！”
众人看着叶蔚的昏迷惨状，不少人红了眼眶，吕明涛让众人止步，让她走。
天从没有那么低沉过。心似铅般重。
吕明涛尽量救治同样奄奄一息的许白，然后把他送至顾家庄门口。
有的江湖豪士反对吕明涛这样做，吕明涛答：“那是他的家，他死也应在自己的家人身边。”那一时，吕明涛对许白的生命已没有办法抱希望。
顾家人就那样看着许白一身血迹的孤零零躺在门前的担架上。
“好像是已经死了？要不吕明涛也不会把他送回来。”顾沉沉说。
“这没准是吕明涛的诡计！担架上也许已下了毒。”顾森森说。
“他竟然拼死去救叶小侠，不知现在强敌压境，他是顾家的支柱吗？一点也不为家族考虑！不管他！”顾昆昆气愤地说。
顾京华狠狠瞪住他们：“他也是顾家子孙，你们给我记住！便是那担架里是炸药，把整个顾家炸飞到天上去，我们也要把许白接回来，难道让吕明涛笑话我们顾家连收尸都不敢吗？”顾京华也以为许白是死的了。
“我去。”顾棋棋说。
“不，我去。”顾连连说：“若吕明涛下毒，那也该是毒死我。”她凄凉一笑。
忽的，远远的一个老者携一个白衣少女如飞赶来，“丛儿！”连连奇道。文丛扑在许白身边，轻扰他额发，将一颗晶莹丹丸给他喂下，泪成串的流，惨绝中竟是不发一声。文雨境看视一番黯然道：“我带他去医治，看他有多大的命了。”
“请问前辈何方高人？”顾连连问。
文雨境哼了一声不答，抱起许白与丛儿一起去了。
晚间灯下，吕明涛独自在帐中看顾家庄草图，左右思量，明日期限已至。忽的人影一闪，一人已至身后，吕明涛迅急出掌，却忽的止住，那熟悉的清香气息已闻，“连连！”明涛脱口而出。灯光下，黑面纱除下，不是连连是谁？
“你——怎么来的？”
连连走到桌案边，看那画的顾家路径，点头笑道：“果然好记性，分毫不差吗？”连连扯起那图纸，慢慢团成一团，眼圈已红了。
好久没见了，连连似乎比以前清远些又似乎忧郁得多。
“你怎么从家里出来的？”顾家庄门户紧闭，吕明涛以为连连逃出。
连连清郁一笑：“你的模样怎么变了，头发乱得如飞蓬？”
二人便笑说开去，原是有许多只有他二人的话题，从连连屋子里的鹦鹉到峨眉山上的顽猴，去年冬日的雪以及今天微凉的风，不着边际闲聊了很多之后，连连忽然道：“明涛哥哥，你知道我爹为什么叫我来见你么？”
明涛这才知道连连此番来竟是她父亲的主意。明涛停一下，笑道：“我知道，你的爹让你来诱惑我。”
连连闻言，登时怒了，瞪了清澈的眼：“你整日在江湖，自是见过轻浮的女子，只有她们才知什么叫诱惑你！”
明涛慌了，“连连，我信口开河说错话！”连连已转了身，泪水满眼，迈步便走。明涛忙拦住她：“连连，连我你也要认真着恼吗？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我——向你赔不是了！”
连连自知这世上只有吕明涛一人是亲近，彼此之间的情份，山长水阔也说不尽，一时也灰了心，只是垂泪。明涛也伤了心：“连连，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你的爹为什么叫你来，——连连，你若离了家，我也即刻离开武林。”
“说什么傻话。”连连回转身，二人相对无言。
连连是顾家女，顾家在危难中，连连不会离开危难的家园。而吕明涛那时候想，纵然顾家是有罪过的，连连也是一身洁白无辜的。消灭了顾家的罪恶之后，他仍会是与连连在一起的。他相信，在顾家的残桓颓壁处，在荒凉的旷野上，他一定会找到连连，二人携手而去，吕明涛向来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