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生何处不相逢(4)(1 / 1)
“道歉?我还打你个小白脸呢!”鲁芒挥拳便上,拳沉风迅,招式凌厉。
座中都是行家,暗道一声:“原来是昆仑派的。”也不由暗惊,这少年也太狠毒了,一上来就是昆仑绝杀中的一招“双星沉日”,立意是要取人性命!
但见双拳虎虎,直击对方要害,对方若稍有疏忽不明,立时便会毙于拳下。那白衣少年仿佛实在想不出会有这样无礼蛮横的人,一上来就要置自己于死地,一诧意间已错过躲避时机。人群大惊,这样俊秀的孩子,太可惜了!
就在那刻不容缓间,白衣少年忽不可思议的一掌推出,雄浑的掌风顷刻间携山海之势,立成雷霆!但见衣衫猎猎,额发拂拂,衬着少年的英俊容颜朗眉星目,竟有震撼人心的席卷万物威慑天下的庄严气度!
“玉阳神功!”人群中有人失声叫道。
“叶小侠!”又有人惊喜叫道。
那一掌迅捷简单又天衣无缝,身形不动已隐上千种动态,内家子们一见这招简直觉得心旷神怡,妙不可言。鲁芒根本没有回旋余地,一个倒翻被打得撞在另一侧栏杆上,除些跌下亭子水中去。白衣少年还是掌下留情呢,否则鲁芒的性命存保都成问题,他们的武功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好!”人群轰然叫起好来,为白衣少年的绝世武功,为他的手下留情。
鲁芒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紫涨着脸对青音道:“好,你勾搭小白脸,欺辱同门。回去告诉师父,看怎样责罚你!”他大怒着走了。
这边已有人上前抱腕道:“原来是叶小侠,幸会,幸会!”立时酒桌边的人全站起身来,纷纷抱腕:“幸会,幸会。”
少年没动没还礼。
何青音怎么也没想到,身边的少年竟是传扬天下、大名鼎鼎的叶小侠,再看少年的目光就是意外、尊敬了。
白衣少年觉出她的变化,神情立时低落,垂下了头。
众人皆觉怪异,这叶小侠传闻英爽豪侠,今日怎么连招呼也不回应一声,真是年少傲气轻狂,岂不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你武功高绝天下又怎样?我们又不为非作歹,可也不用怕你,登时不满纷纷坐下,“喝酒!”话语中一团怒愤不平之气。
白衣少年抬眼看了看这些人,低了头,径自下楼去了。何青音也缓步随之下了楼去。
何青音慢步无目的地走,直至走出孟府。师兄竟敢这样粗鲁冒犯、恶言相向,让她很是愤怒难过,眼中含泪,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去。师兄是师父唯一的儿子,向来霸道粗莽,伤人也不自知,自己错了反理直气壮要别人道歉,她素来宽恕柔和,记着师门要求的“致虚极、守静笃”,知道要保持心灵的空明澄静,不能以人之过累及已心,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她只是没想到会看见真实的叶小侠。近几年来,无疑的,叶小侠是江湖崇拜的中心。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师门里长辈同侪提起叶小侠来都是大力称赞、无比艳羡的。江湖的传闻早已把林大侠、叶小侠这些响当当的名字渲染得如日中天,神乎其神,如神仙巨人般辉赫,又如神话传说般遥不可及。有时想:这样年少的人,这样神话似的武功,该是怎样的光辉灿烂?若哪一天能够远远的见到,也是难以至信的欢喜了,没想到这个人竟忽然出现眼前,还曾这么近的与她说话交谈!这样谦逊羞涩的少年与传说中威风神话的叶小侠自是无法相连,武功却果真只一招便令人目炫神迷、佩服赞叹。一时只觉江湖之大,天地之宽,有无尽的优秀不凡,无尽的向往。远远见前面“叶小侠”低眉不乐,郁郁出了孟府,不知他要找的“叶蔚”还找不找呢?难道果真名人各有其不合于世的秉赋禁忌,江湖上传言甚盛的叶小侠竟是不愿旁人识得他么?想至此,不由微笑。
江湖上的传闻向来比风还要快。
“什么?竟然有人冒充我?”叶蔚听了扬州孟家的叶小侠一事,大为惊讶。
——“是,玉阳神功模仿得像着呢。”路遇的江湖人说的有眉目有眼睛,“这人借了你的名字,迷疯了不知多少美貌女子,如今已被淇岸园蘼芜夫人请去做上宾了呢。”
“岂有此理。”叶蔚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天下什么人都有。“我去会会他。”叶蔚道。说完不由看看翦冰绡。翦冰绡见叶蔚又要他往,心下有些不快,板着脸,模样冷冷地问道:“淇岸园蘼芜夫人是谁?怪怪的名字。”
叶小侠笑道:“蘼芜夫人是淇岸园的主人。她的淇岸园收留天下无家可归的女子,也会邀请喜欢的青年才俊去做客。至于名字么,‘蘼芜夫人’大约是自嘲她曾被前夫所弃;‘淇岸园’,诗经里有首诗叫《氓》,里面有‘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的句子,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翦冰销仍不解,但见叶蔚不再多说,她也就不好再问。
“算了,我们还是先去黄山找你师父吧。”叶蔚道。江湖上有人冒他的名字,对他这样爱惜名誉的人来说,自是好奇的头等大事,但瞧着翦冰绡冷冰冰不开心的模样,想还是先解决她的事吧。叶蔚原以为翦冰绡会客气一下,没想到她倒受之安然,仿佛自己帮她是前生欠了她似的,真是奇怪的事,叶蔚不由转头自己一笑,二人一径去了黄山。
翦冰绡带路寻到她师父的偏僻住处——峡谷里丛草掩映的一个山洞。“就在里面。——师父!”她大喊道,声音没半分感情和尊敬。
里面好半晌没动静。“师父!”翦冰绡几乎是恶狠狠地复大喊。
“死妮子,叫什么丧,不进来还让我出去接你么?”里面竟是一老女人的声音。话是这么说,还是拄着拐杖出来了。薄唇吊目,五十多岁一尖酸刁钻状女子,收拾得倒颇干净。叶蔚以为翦冰绡师父是个老色鬼,千里迢迢派女弟子去抢美女,至少也该是个男子吧,没想竟是个老妇人。而老妇人不用说也没想到,翦冰绡带回来的不是一位美小姐,倒是一个少年男子。
“他——是那小姐吗?”老妇人有些糊涂。
“在下义云庄叶小侠。”
“要你们来多管闲事!”老妇人一下子暴怒,脾气变化得惊人的快,手中铁拐狠狠向叶蔚头上击落,叶蔚迅急拨剑相迎。那妇人武功邪恶怪僻,高出翦冰绡不知多少,且铁拐头忽嗖嗖冒出白烟,烟中裹带着巨毒暗器,直击对方要害。也就是叶蔚,换一个人只怕会当场毙命。一时险象环生,叶蔚几番死里逃生,直吓得翦冰绡心乱跳,步步后退。稍瞬,叶蔚已抓住时机,刚猛反击,无坚不摧的掌力登时将老妇人打倒在地。“你为什么要抢女子?”叶蔚不明白。
老妇人双睛暴起,狠狠盯着叶蔚,那模样如巫似魔,有些骇人。“小伙子,谁若插手我们的事是不得好死的!你不要贪恋这小贱人美色,为她出头,我为她算过命,这小贱人克夫克子,生男世世为奴,生女代代为娼,哈哈哈,小贱婢,小娼妇……你背叛师门,天女会分你的尸!……”那样的恶毒,面目狰狞,叶蔚由不得一皱眉转头的当儿,翦冰绡已一剑刺入老妇人前心。那老妇人被叶蔚封了穴避无可避,叶蔚也未及阻挡,再看翦冰绡已面惨如纸,愤恨的眼圈都红了。叶蔚不由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姑娘也不用放在心上。在江湖走谁日常不挨两句骂呢,用不得当真。——天女是什么?”
翦冰绡强自镇定,冷冷道:“不知是她供奉的什么神灵,整日神神鬼鬼的,我恨死了她!”她解释道:“我是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丫头,从九岁虐待至今……”她别转了头。一个人贩子手里的孤女,长在这样一个刻薄的妇人身边,其境遇可想而知。叶蔚不再多说:“好歹把她埋了吧。”
“何必?让她暴尸好了。”翦冰绡语气里的憎恨已超出一般,转身就走,连那个山洞都不多瞧一眼。
叶蔚皱皱眉,将妇人拉回山洞,用土石封了洞口,愿这妇人来世托生得善良快乐些吧。
叶蔚追上翦冰绡,问她打算去哪里,还有没有亲人。帮人总要帮到底。那翦冰绡却是一概不知,老妇人一死,她的身世更是无从查找了。叶蔚拿出身上所剩的银两给她,并说以后有事尽管去义云庄找自己。翦冰绡接了银两,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没有想到你会真心实意帮我。不过我不明白,你费尽了力气,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你不认识不相干的人,是为了什么呢?沽名?钓誉?”
叶蔚张了张眼睛,无话好说。
“或者你纯好心?”翦冰绡冷笑看他。
叶蔚挑了眉锋,但笑了笑只问:“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翦冰绡想了想,道:“我去帮你杀个人吧。”
“什么?”叶蔚吓一跳。
“那个冒充你招摇撞骗的人。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人。”
“喂——”叶蔚唤不住,翦冰绡已走了。
叶蔚自不会让别人管他的事,冒充他的人既在淇岸园做客,一时半会儿应是走不脱的,便兼程赶至淇岸园来。“我要拜会蘼芜夫人。”
“你是谁?”守门少女轻俏伶俐,目不转睛地看面前容颜俊秀、洒脱不羁的年轻人。
“我叫叶小侠。”
“啊?”守门少女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再也撑不住笑道:“你才不是叶小侠呢。叶小侠比你漂亮多了!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做客呢!”
叶蔚也忍不住笑了。“那你请他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门开着,你只管进,我可请不出他来。”守门少女盈盈俏笑,“你进去了,我们夫人也是会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