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水何长东（1 / 1）
半月之后，辰已经完全无碍了，为了确保真的无碍，羽还派了老管家进宫来确诊，当真等到他说无碍后，我们才都放下心。
只是，这半月，我跟羽一面都没有见过，恍惚那个道别的夜晚隔得那样遥远。
“菱儿，来看看朕给你带什么了。”辰今日恢复了早朝，看他容光焕发的样子总算是放下了心，终究是全好了。
“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我笑盈盈的走过去，替他擦了额头的汗，已是夏季走急了便是一头汗。
“朕想你了，快看看朕给你寻了什么好玩意儿。“说着就把一个小锦盒递到我手里：“什么新鲜玩意儿，让你走得这样急。”说着就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呀！这是……蝴蝶么？”
锦盒里俨然是一只淡紫色的蝴蝶，阳光下蝴蝶微颤的翅膀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忍不住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惊奇的叫道：“它居然不飞，你说它怎么这样听话啊，怎么回事儿啊？”
辰伸手取出锦盒里的蝴蝶笑道：“再好好看看。”
我凑近这紫蝶一看，才发现是只薄玉紫锦的饰物，微风在蝶翼间萦绕，闪闪的灵动仿佛活了一般，真是巧夺天工。只是，这款式我不曾见过，当真不知道是用来做甚的，却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来：“从哪里弄来的啊，真妙。”
“喜欢么？”他侧首问我，满目情意。
“喜欢。”我点头，又见他接过我手中的蝴蝶轻轻别在我的发间，欣喜的用手摸了摸：“好看么？”
“好看。”
“那我就天天别着。”我笑道，他含笑点头。
这一切都似恋人般美好而和谐，没人知道我们的故事，没人知道背后隐藏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却都极力围护着表面上的一切，不管会不会有爱情，我都想要真心对待。
“万岁爷，皇后娘娘，该传膳了。”出神间小多好心地上前提醒。
这些日子以来我当真逐渐习惯了皇后这个身份，不排斥却总觉得心里不安。辰拉着我的手回殿里用膳，前些日子他身体不好都是我伺候他先吃，我再吃的，今儿好不容易能一同用膳了他就极尽奢侈，满桌子都是我喜欢吃的，可是这样多的菜恐怕又是浪费的多吧。
忽而想起了那次炒饭给他吃的事，不由地看向他，却只见他也是看着我淡笑不语，一时尴尬。
我终不知道那些日子对他来说还意味着什么。
这样美好的日子又持续了几日，辰在身边的时候，我依旧真心扮演着辰的恋人，依旧是他的好妻子，或许我还是没法那么快放下。辰不在的时候，我就到处走走，菀霞他们跟前跟后，把我皇后的排场拉得很足。我总算寻着安静的地方，看看想想，想想看看。
庭院里三三两两的笑语，仿佛这宫里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变过，下人终日忙碌着自己的活儿，闲暇时说些闲言碎语。主子们……
如今主子们倒是清静了不少，兰妃这些天就见到过她两次，一次是辰昏迷的时候，她大着肚子跑来，哭得稀里哗啦，最后好说歹说的给劝回去。
后来那次就是辰醒来的日子，她和韵妃一起来的，她倒是欣喜的流出泪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反而是韵妃变得静了，只是在一边默不作声，却还是瞥见她哭了。
而也就那一次见了她一面，之后就只是知道她终日待在堇华宫，这倒让我觉得愧疚，毕竟辰是因为我的关系也不去她那儿了，而现在的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执拗了。
心思随意飞着，一片叶子落在石案上，就在指尖，那样巧。忽的想起好久没有去看堇儿了，那日她安心的容颜依旧清晰的在我的脑海中。
她选择了她的爱情，宁可用命去换，这样的她让我觉得自愧不如。想来好久没去看过她了，自从辰把她葬在幽翠宫。
还是有好些话跟她说的。
起身说道：“春绣，菀霞，我们去看看堇儿吧。”她们应允，收拾了一些香烛纸钱便跟在身侧伺候。
幽翠宫，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多了个不起眼的墓碑。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他——叶殇。
自从上次他被羽带走后我就没见过他，此时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竟然在堇儿的坟前出神。
可能是我的动静大了，刚入园子就见他回头看我，说道：“你终于来看她了。”
一句话，仿佛我遗忘了前世一般。
“你在等我？”我走近，遣退了下人，看着他略微憔悴的容颜，轻声的问。
“他在等你。”他却答非所问。
而我，却无言以对。
要我说什么呢？说我知道？多么冷血！
沉默，终究只有脸面沉默。
“月儿，我不知道你们从前的事情，我问过，但他不说，却知道他的心为你碎了一地，而今日我等到了你，终于证实了，你也不快乐。”他站在我的面前，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底。
“很多事情是不得不选择的，尽管那选择注定是残忍的。”残忍的事实，羽很不好，心变本加厉的在痛，却有什么办法。
他不语，转身看着堇儿的墓碑，有风拂过，墓碑旁稀稀疏疏的小草轻轻摇曳，却像是哀歌。
良久，听见他幽幽的声音传来：“堇儿为了爱连命都不要，还有什么能让你舍得伤害他。”
重重的一击，有什么在心中翻涌，却像似要化作泪，那样的克制不住。嘴唇半张着想要说什么，脑袋却轰轰的没办法运作，直到院墙外传来小多的声音：
皇上驾到！
硬生生的把我拉回了现实，而眼前的人却早已闪身离开。
辰见到我的时候没有让他觉得我有任何异常，他也只是问我怎么不等他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这样琐碎的关心。
“想堇儿了，过来看看。”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我却还是看见他的目光瞥向了叶殇刚才离开的方向。
他，该不会多想吧……
他有没有多想我不知道，只是次日他就向我提议宴请羽。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闻言我停下手中正在修剪的盆景，这两天闲暇的时候学着侍弄这些，宫中的生活当真是有些无趣。
“皇叔救驾有功，应当犒赏的，再加上菱儿你……”他看我一眼，我立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敏感的话题，不由得有些闪躲，他继续说道，“本来身体好了就应该宴请皇叔道谢的，可是，病的那些日子落下太多的事情，所以……”
“定了时间了么？”我垂睫，有一下没一下的侍弄着手中这盆花，听见他回答：“今晚。”
凝滞了手中的动作：“这样急。”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只能应着，“听你的吧，叫上韵妃她们，好些天没看见她们出来走动了，人多些也热闹。”
他环住我的腰，笑道：“朕的菱儿真贴心。”
我的心却七上八下。
申时，皇室的家宴就这样开始了。
宴会前，辰特意命人送来了一件白玉色勾紫色花纹的衣裙，外面罩一件银色的薄幕纱衣，陪那只玉蝶倒是相得益彰。
当与辰一起步入华曦宫的时候，我确实愣了一下。偌大的宴会宫殿此时竟然显得那样冷清，说是家宴，可皇室的亲戚可不说一二十人的数量，可今日却只有羽，韵妃和兰妃。
这样大的宫殿就只有这几人而已。
没有鼓乐，没有歌舞。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他们恭敬的话语把我从意想中拉回，听见辰说不必拘礼，便拉着我往高堂而去。
羽一身红衣，极尽华丽而慵懒的姿态，此时在我的眼里却格外的寂寥。失神间他抬头，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外面竟然都不舍得移开……
目光流转，我的心痛得窒息，忽而想起今日早朝辰就已经宣布，玄王妃红颜薄命。南宫莲在世人的心中已经死了，再也没有玄王妃了，在也回不去羽身边了，我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发展，脑中忽然想起叶殇的话，心中一惊，却被辰搁在腰间的手拉回了现实。
这才发觉，我们就这样相视出神了良久。
回神听见韵妃举杯说道：“臣妾先恭祝皇上皇后白头偕老。”我微笑举杯，见她一饮而尽，刚要饮下却又听见她说，“再愿皇后用展笑颜。”可那眼里却是担忧……担忧？
不及多想她又饮下一杯，随即说道：“娘娘不善饮酒就不要强求了。”
我淡笑，浅饮一口，整个过程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兰飞起身敬羽，却被于以身体不适挡开，辰只是在一边淡淡的笑着。
“今日是家宴，都不要拘束，没有外人在的，皇叔也真是的，在这个时候身体不适，可有叫大夫看看。”那语气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谢皇上关心，无碍的。”只是却还是有淡淡的疏离，回不去终究是回不去。
“来朕敬皇叔一杯，谢皇叔救命之恩。”转而笑道，“皇叔不便饮酒，朕自饮。”抬首饮下杯中的甘霖。羽却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我，辰就在身边，弄得我好不尴尬。
像是发觉了什么，辰松开搂着我的手，提起酒壶倒满了我面前的酒杯，道：“菱儿，这杯你应该敬皇叔，那日要不适皇叔项将军也找不到你，他可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看向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若这样说，我当真是要敬羽一杯，不仅是因为他就了我，也是因为在世人的眼里他救了我的“夫君”。
起身拿起酒杯，瞥见羽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却还是来到他的面前，笑道：“本宫敬玄王一杯，谢谢玄王救命之恩，也谢谢玄王救了皇上。”
他优雅的起身，连端起杯子的动作都那样迷人，听见他好听的声音说道：“皇后言重了。”淡淡的笑，浓浓的伤。
“王爷身体不适，不必饮了这杯，本宫自饮就好。”他身体不适的话，我不希望他饮酒伤身。自顾自的饮下杯中的酒，却见他笑得灿烂：“皇后的酒，本王怎么可以不饮呢。”说完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我却沉浸在他方才的笑容中，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重。
辰却来到了我的身边，笑道：“还是皇后的面子大。”我却没有心思计较这话中的意思，一心只在羽的身上，直觉告诉我哪里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羽却在下一刻笑得明媚：“臣真心希望皇后快乐，皇上何必多此一举。”
什么意思！
“微臣身体不适，方才又饮了酒，还请皇上恩准臣先行告退。”
要走？心中的恐慌瞬间无限扩大，连忙说道：“要不要传御医看看。”语气中的紧张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羽忽而笑得温柔：“谢皇后关心，臣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辰抢了话茬：“皇叔既然这样说，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的事情不用担心。”
羽淡笑，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却又回头看我，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是眼里是化不开的不舍。我看着他终究也没有开口。
看着他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
回到席上，气氛有些凝重，似乎都有着各自的心事，没过多久我就受不了心中的不安，起身要走，辰也起身说：“那就散了吧。”
兰妃被丫头扶着先行离开，韵妃也跟着离开，我和辰刚出了华曦宫的门就听见一声马鸣，尖锐的划破夕阳。
惊讶的抬头，是叶殇！一脸的凝重，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他说道：“你的皇上要取南宫辰的命！”
一声沉重的闷响，久久的不安终于做实，打在心上如此沉痛。
“酒里有毒！”我一声惊叫，这样的念头第一时间划过脑海，转身对着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