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程咬金（1 / 1）
刘逸民刚好这时候打完电话回来，见这情景，心中已经了然，比划道：“来来来，小林，坐钱总旁边来，钱总最欣赏胆子大有酒量的年轻人，来，小姜也坐过来，坐过来坐过来，好好陪陪钱总，想当年，咱们钱总那可是……”
一番调换座位，待坐定，酒席间的气氛又变了个样，钱总酒兴正浓，拉着林珞然和姜浩滔滔不绝，刘逸民等人在一边助兴打科，不时杯盏交错，其他六个新人眼见着没抢上前，心有不甘，却也暂时无力再扭转。
林珞然几杯酒下肚，脚踏棉花，脸颊微热，胆子却仿佛大了不少，钱总说起什么，她在一边配合地咯咯笑个不停，惹得钱总话兴更浓。那股醉意先时在脑中盘旋，渐渐整个人都开始失去控制，仅有的一点意识，操纵着她将手中的酒一次又一次地灌进胃里。
郑启华推门进包厢的时候，正好看见林珞然仰着脖子，将一大杯啤酒往嘴里倒这样一幕，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很快换上一副笑脸，伸出双手向钱总走过去：“好久不见了，钱总，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郑少客气了。”钱总热情地扯着郑启华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指着他和刘逸民，对桌上的其他人说：“他们两个，还是光屁股娃娃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们，那时候他们还管我叫钱叔叔呢，现在都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也不叫我叔叔了，一口一个钱总，我真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生分。”
“哪敢哪敢，我现在是仰仗着钱总的照顾，生意才做得下去，不行一口一个钱叔叔了，跟攀关系似的。”刘逸民逢迎地接道，郑启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隔着钱总，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林珞然，她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一双清澈的杏眼此刻也是一片茫茫，脸上却还生硬地挂着笑，明显已经醉了，却还在硬撑着，他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钱总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不是真的有所喜好，但总是喜欢酒桌上有那么一脸个能喝酒的女性在，刘逸民当然了解钱总的喜好，把新人都扯过来物尽其用。只是看起来，这个新人林珞然，还真的不善于逢场作戏，笑得呆呆的跟个傻子似的，估计再喝一会儿会更失态。君子投其所好，但不强人所难，刘逸民这人总是会干一些缺德下作的事情，想到这儿，郑启华努了努嘴。
刘逸民哪儿知道郑启华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扫了林珞然一眼，他就立刻自作主张，开始指挥：“那个小林，你和郑少不是还有点儿小前缘吗，来来来，趁着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敬郑少一杯，郑少的车子，哪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这话的真正言外之意，大概此时只有郑启华和刘逸民才能领会。
郑启华听了刘逸民这话，相当不快，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而刘逸民全当没看见，继续催促着林珞然快点，林珞然此刻真的如郑启华所估计的那样，头晕脑胀，胃里的啤酒翻江倒海，开始一下一下往上顶，她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有点喝多了，是不是不能再喝了，但是眼前的情形是，刘总发话了，她必须得喝。
于是，抓着杯子，摇摇晃晃站起来，笑呵呵地看着郑启华：“郑少，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之前的关照，呵呵呵呵。”
郑启华听着这熟悉的清脆而略显稚嫩的声音，眼前不自觉地浮现了她之前盯着车子尾巴看不停的样子，似笑非笑地拿起自己的杯子饮尽，还没等林珞然反应，他长手一伸，顺势接过了林路然的酒杯，皱眉不耐地看着她：“你醉了，这杯我替你喝了。”说罢，也不避嫌，真的就着林珞然的杯子，将她的酒喝了下去。
刘逸民这才安静下来，几根胖手指抚着下巴，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圈，若有所思的笑起来。而酒桌上的其他人，眼神间则传递着各种猜测和遐想。
林珞然眨了眨眼睛，坐下，这时候她全然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眉眼间的情愫，只在心里窃窃地庆幸，郑启华帮她把这杯酒喝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再硬灌一杯，胃会不会罢工，吐在酒桌上，那就大事不妙了。
接下来，酒桌上的话题，已经转到了生意经和摆交情上，新人们可以松一口气了，林珞然得了空隙，小啜了几口热茶，只觉得胃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搅闹得心里发慌，于是和主管小声打了个招呼，强装镇定地走出了包厢。
一路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冲进了洗手间，还没对准马桶，便已经将吃的喝的东西一股脑都呕了出来，泛着酒精和食物残渣的混合物，散发出腥涩刺鼻的气味，她一直吐到脚软，只觉得那胃，仿佛在胸腔里拧了个结，欲图将浑身的力气都榨干，又空呕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可吐的了，才撑着墙壁去洗手台冲洗。
水龙头哗哗溅着水花，用双手捧起水来漱口，又用冷水反复拍在额头和太阳穴上，拍了几分钟，浑浊的神经线才仿佛清醒了些。
抬头看着镜子，里面是一张微醺的脸，眼袋有些暗沉，那是连日紧张和焦虑的后遗症，显得一双眼睛更大，大得有点骇人。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表现，应该算是扳回一程了吧，可还是没有任何胜算，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喝了几杯酒，并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发挥的机会，该说的话，都已经被那个姜浩抢着说了，她能做的，就是像个机器人一样陪着笑。
陪笑……
没错，她今天这就算是陪笑了吧，虽然，这已经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钱总他们都算是一方的贵贾人物，除了喝酒，倒也没什么难为人的地方，可一个女孩子家，要通过这种方式，拼死拼活的保住一个活命的工作，想想还真是有点苦涩。
母亲常说，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到外面去拼去闯，实在是难为你了小然。她又何尝不想吃好的穿好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打打文件，安安心心的过。可家里的条件就是如此，人生来有命，有的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衣食无忧，而有的人，天生就注定要操劳一辈子，每一分钱都得自己卖力去赚。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有接受，慢慢熬。
只要坚持，总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林珞然用纸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走出洗手间，准备回包厢去。
“吐完了？”一个人靠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她经过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话，林珞然本没有留意，听见了才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郑启华，他悠闲地抄着西装裤的口袋，歪着头看着她：“没事吧？”
“没，没吐。”林珞然下意识搪塞，心里暗暗奇怪，明明自己刚刚走出包厢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不舒服？
“会喝酒吗？”郑启华认真地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刘逸民常常说他天生就是一张阎王脸，虽然五官都很精致，但拼凑到一起，就莫名会流露出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不熟悉的人第一次见他，总会被他骇住，认定这是个狠角色，当然了，事实上，他确实没那么温和，甚至偶尔卓万琳都说，连她都很好奇郑启华温柔起来是什么模样。
“会。”林珞然心虚地应付道，心里猜测着郑启华的用意。
“真的会？”郑启华又问了一遍，加重了音调，带着一点反诘的语气。
“真的会。”林珞然咬紧牙关，踟蹰着该不该继续走她的路 ，回她的包厢，还是跟这个明显不带善意的人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
“何必呢。”郑启华冷冷地笑了一声。
“何必什么？”林珞然不由抬头看他，迎上他促狭的眼，复又扭过了头，视线落在走廊的吊灯上，米黄色的光晕，却诡异地让人觉得有点冷。
“刘逸民一个月给你多少钱，何必这么拼命？”郑启华不屑地努了努嘴：“不过是一份打杂的工作，值得你去这样失态？”
“我……”林珞然被郑启华的一连串诘难问到语结，觉得领口间迅速升起一阵燥热，刚刚冲过凉水的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耐住不停发抖的身体，不卑不亢地回道：“值得不值得，是我的事情，我想我有分寸，不劳郑少操心。”然后抬起脚朝包厢快速奔去。
尽管她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而郑启华不屑的语气和态度，还是伤到了她小小的自尊心。‘一份打杂的工作’，在他口中说起来是如此的卑微可笑，不值一文。可是，他凭什么这样讽刺她的努力呢，他这种叼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不会懂得穷人的无奈和艰难，他没有这个资格责难她。
更何况，她明明没招他没惹他，他简直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