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番外——项漠茹（1 / 1）

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自小在万魔山上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世面多余的人。山上就只有我和我的师父。至于师父，师父就是师父，没人在乎她是谁。她对我很凶，也特别严厉。我常常会有种她想杀死我的错觉。我在她身边十四年，只见她喝过一次酒，还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哭喊：“墨儿。”她从来没有喊过我“漠儿”，心里面有股暖暖的东西在流窜。我曾问过她，是从哪里将我抱回来的。她说：“乔慕雪家门口。”于是，我问了乔慕雪是谁。她说：“你的姑母。”后来，十二岁那年，我下山去找乔慕雪。很久之后，我再回到山上时，师父已经不见了。我再也没有再见过她。然后，我遇见了她，那个总是被我称为烂好人的家伙——楚辕清！

她说：“哎呀！小鬼，你好啊！”我白了她一眼。她又说：“虽然你是长得不错，但终究不如你手中的烤鸡对我更加有吸引力！”我瞪她。她撇撇嘴，说：“没良心的小鬼，我是为了付你的医药费才会身无分文的嘛！”我将手中的烤鸡递给她，她竟然全部都拿去了，一点儿也不剩给我。结果，她一直打饱嗝，我一直“咕噜噜”地抗议。

她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找乔慕雪。她问我找她做什么，我说找我父母，她是我的姑母。她沉默一会儿，一脸不忍地说：“乔慕雪是乔家独女，无兄弟姐妹，也无师兄弟或师姐妹。这个人，一步一步都是自己爬出来的。倒是个人物！”我不信。她又说：“我说的一定是最接近真相的。你若是不信，与她问清楚也是好事。”又一本正经地说：“如果难过，我的肩膀借你靠！”我望向她，她也正望着我。她本就是个极精致的娃娃，一丝一寸都犹如是玉器雕琢成的。现在一双水灵的凤眼中透着几丝闪光，倒令我有些痴了。但是我嘴上却丝毫不肯相让：“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鬼，装什么成熟。”她笑笑，不承认也不辩解。后来我找到乔慕雪，她说她是我的姑母。我问我的父亲是谁。她说：“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我又问母亲，她说：“痴情一生也痛苦一生的可怜女子。”我知道不必再问，楚辕清那小鬼的话确实精准。乔慕雪虽自认是我的姑母，却从不说我父亲是她的兄弟或是师兄弟。我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也就放下了。

回去的路上，我同她说：“小丫头，你猜得真准。”她嘴一撅，不满地说：“什么小丫头小丫头的？我告诉你，我，楚辕清，这个名字的主人，你一定要记住！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但会是你的主人，而且会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楚辕清······我是知道的。传言中她生下来便睁开眼瞪着要打她屁股的公公，五天大便能辨字······然后，再见她已是四年之后，她来到万魔山寻我，还带着一个男人。我本是想让蛇阵将她吓回山下，谁料她竟然用那男子引走蛇阵。一时不忍，出手相救，方知又上了那家伙的当。这个男子不知是什么来历，反正那丫头不肯带在身边，便想要赖给我。早知这个人，一张嘴得理不饶人，心却总是很软。她丢下人便匆匆离开。第三次见面，她真的成了我的主子。

那是天元十六年春，赤归国突然纠结十三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上。听说楚辕清已经在赤归国的朝堂上活跃一段时间了。她是开始网罗她的臣子了吧！我猜。我收拾了东西，又不放心木华一个人留在山上，只好带着一同去了边境。在边境上买了一座小宅子给他住。这件事刚刚敲定，大街上便传来消息，项漠茹为帅！我暗自苦笑，那个家伙真是厉害。我前些日子和陆环二人打过照面而已，竟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她给知晓了！不可不防啊，这家伙。

半个月后，我见到了名为监军的她，一如当年白衣飘飘，恍然不似凡人。她笑说：“漠茹啊，人生苦短，动作要快些哦！”我应了！连我自己也不可思议我的毫不犹豫。我们打了四个月的苦战。每次每次她都会在开战前将她所推测的洛稹国大军会使用的方法教给我，然后就放任我用任何方式去应对，绝不阻止。她的猜测只错过一次，那一次，我们损失并不大，收获就不用说了！她一直很懊恼。四个月，三百里地，朝廷上的反对声似乎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了！楚辕清好像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们开始用更大规模的行动，迅速占领洛稹国的领地，直到洛稹国求和。说实话，有点扫兴。

当然，这之前，我们遇到了我那个挂名姑母——乔慕雪。她叫阵十六次，八胜八负。她骂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反正都是叛国之类的。我倒是不担心，其实我也不算是洛稹国的人啊，真是的。不论怎么说，她的话还是令人对我有些顾忌。但是只要楚辕清还在，那些顾忌丝毫不能削减我的权利和自由。在乔慕雪第十七次叫阵之前，楚辕清将我派了出去。我知道，如果楚辕清动手就意味着真正的战争开始了！在她们交手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乔慕雪，当然只能挨顿臭骂。出乎我意料的是楚辕清抓了她又放了她。我不懂，直到莫筝忍不住问她，我才明白她这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来她也是憋坏了。也是这一天，她当着两方大军的面，承认了自己赤归国小郡主楚辕清的身份。

她见我不急着去办事，干脆派个老实不知变通的莫筝跟我出去执行另外一件事。她要对乔慕雪做什么，我是真的猜不到。当初选择了，不是吗？挣扎之后，我很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她那样聪明，也是很清楚我的挣扎的吧？我和莫筝要做的就是劫下紫霏国的三十万石粮食。她给我们一百艘冲锋舰和五艘大船。我以为她太过重视这件事，直到那场大战真的来临，我才发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多么可怕！也许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怖战斗。

我们等了四日也未见到粮食的影子，将士们也开始浮躁起来，我和莫筝都有几分担心，却又不好放在脸上。第五日，那些人押着粮草通过时，我简直想要昏倒。粮食并不多，但是却能够保证洛稹国大军半个月的需要。粮草车的两旁每三步就有两人相互。三十万石粮食至少有七八万的兵，看来洛稹国有拼死一搏的打算。当我们从上面推下那些巨石时，底下顿时响起凄惨的哭喊声，令我觉得自己身陷修罗地狱之中，正听着那些受刑之人的哭喊。血，肉，粮，石头，马，兵器，所有的一切都混在一起，恶心至极。所幸的是，我们的损失并不大，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那些粮食加上俘虏，还有我们自己的士兵，刚刚好装满了所有的船只。我们在半路山遇见了陆环，原来她一直在我们后面阻断洛稹国大军来接应粮草的军队，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我们回来的时候，她又放了被她抓来关了五天的乔慕雪。私底下，她开玩笑说：“你这个姑母实在是倔强，都被抓了两次，还不肯承认她是打不过我的，怎么也不投降。”我笑笑，那个家伙一定是放不下军人的尊严，可以打输战死沙场，也决不能投降保命的。可是接下来，除了每日的军事训练，她禁止了我们一切为作战所准备的动作。按我的意思，趁现在拿下洛稹国大军是最好的，可以获利不少。她反问我：“那你的姑母也能算在这些利里面吗？”我想不能，她会自杀的吧！她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我明白了！一直等啊等，直到洛稹国求和前的一天，乔慕雪归降了！她很开心，开心到居然喝醉。也许是伤心也不一定，毕竟，除夕之夜是她的生辰，原本还应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她却要在这天寒地冻的边疆独自受苦。

第二日，她便往京都赶。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住在京都，似乎是日日陪着她那个体弱的父亲，至少传言是这样子说的。很多很多年之后，大概到我死了之后，我还是记得这个比我还年幼的人是我这一生最叹服的人，我的墓便造在她的左边。因为她说过：“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认识项漠茹。虽然这家伙有时候笨的要死，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是我的左手。”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女子是个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