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如果这就是爱情（1 / 1）
翟默成进家门看到的是窝在沙发里睡着的濯月。电视还闪着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的。他快步走了过去，扶起她。
“你回来了。”她揉揉惺忪的双眼。
“嗯。”默成将她圈进怀里，“今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濯月还没清醒的大脑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三个杜蕾斯，一把推开身边的这个男人，吼道，“你老实交待对我做过什么!”
默成和顾东宁喝了一晚上的酒，本来已经疲惫不堪，被濯月这样一推索性就松了手，“我能对你做什么，现在CNPC的事情还不够我烦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不耐。
她看着他兀自发呆的脸，不知为何忽然什么话都不再想说，起身就回了房间。原本被狐狸带来的喜悦消失殆尽。
翟默成还是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悠悠的点燃一根烟。顾东宁已经答应用关系给他贷款，抵押上公司和这个宅子的钱，应该足够收下林志涵手上所有的股份。这是一次机会，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其他人都还在以为他会帮助苏南上位，可是他却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拿下CNPC的总裁最好的机会。如果当上CNPC总裁，何止和ASD合作，他可以做的更好，做的更大。
翟默成手上的烟有些颤抖，这是一场赌博，他小心谨慎惯了，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是这样的豪赌。今天顾东宁也劝他再考虑一下，毕竟突然林志涵弄成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局。可是他不敢等，这个时机很短暂，如果他等了，上位的可能就是程之伊或者苏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无论如何，他都想放手一搏。
这几天濯月都没有见到默成。她知道林志涵和CNPC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刻，他忙得更是昏天黑地，连家都没回。
那天狐狸陪着她买了好几本育儿经，每天晚上她倒是一本正经的在房间里仔细阅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之后，连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真的多出一个人一样，不再孤单。
晚上十一点，濯月满足的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小腹，“宝宝，我们该睡觉了。你的臭老爸还没有回来呢。”她已经想好，等默成忙完了之后，她再好好和他谈一谈怀孕这件事。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濯月闻到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推开房门。整个客厅都是烟雾缭绕，翟默成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衬衣皱巴巴的缩在身上。修长的手指上有根烟烧了大半，长长的烟灰挂在那里。她愣了愣，快步走了下来。
“怎么了默成？”烟很浓，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可是那个男人依然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默成，你到底怎么了？”濯月俯下腰，轻轻的推了推他。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他总是骄傲的，从容的，甚至风流倜傥的。他的眉会微微扬起，眼角带着笑，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默成，你说话啊，不要吓我。”她只是觉得害怕，心里隐隐的猜到些什么，止不住的发抖。
烟灰终于从指间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张了张口，艰涩的说道，“落入了一个局，什么都没了。”
像是怕她不懂，他接着开口，“公司，房子，车子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也许是因为抽了太多烟。语气平淡，一字一顿，并没有什么匆促。
她的泪突然落了下来，手攀上他的脸。她摇了摇头，仿佛不要他再继续说下去，但是默成转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走吧。”
“默成，我是你妻子，我们没有离婚，你不能赶我走。”她伸手要抱他，却被他捉住手。
他的表情很淡，目光温柔而又坚定，“不要哭，乖，你不要哭。”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轻轻的为她拂去泪水。“濯月，你走吧。”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去CNPC和林志涵交手。”
“不，不是的，”他的手捂住她的嘴，微笑说道，“是我自己贪心了。我想要的太多，才会一脚踏入他的陷阱里。”他的食指在嘴唇上轻轻一竖，接着说道，“程之伊发现我的目的已变，立刻终止了合作关系。苏南早都被林志涵收买，根本没有什么携款潜逃的事情。收购案破产，高额的银行利息。濯月，我真的扛不住了。”
她的泪簌簌的往下落，这一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帮他。她只能紧紧的抓住他，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推开自己。
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又看了看她，满足的一笑。
“月，下去买点菜，我想吃生滚鱼片粥。”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像是变回到了那个毫无畏惧的男子。
她不敢动，她怕自己一动，面前这个人就会凭空消失掉。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只是说了一句，“傻丫头。”
“你不许自己跑掉。”她攥紧他的手，直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默成勉强坐直身体，“我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快点去吧。要不真的被饿死了。”
濯月不敢耽误，换了衣服匆匆下楼。出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转过脸来冲她微笑。阳光已经照了进来，他的脸上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见线条清晰到精致的下巴，以及微微扬起的唇线。
她有些心慌，可还是拿起钱包匆匆出门。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濯月拼命用眼前的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默成的笑容，那么绝望，那么让人心酸。
结账出门，冷不丁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她扭过头去，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冲她微笑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道。
林志涵的笑好像更得意了，“这么早就出门买菜，你还真是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
濯月不想跟他继续，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林志涵懒懒的声音，“你就不想救救翟默成么？”
她停下脚步，还是没有回头。
林志涵也不恼，像是猜到她的反应一样，继续说道，“晚上七点，来我公寓。我就把他亏空在收购的钱，都还给他。”
“你做梦！”她恨不得把手上的菜都砸过去。
林志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就这一次机会。如果你后悔了，以后求我要你，我都不会答应。来不来，你自己想清楚吧。”说完他戴上墨镜，擦过她的肩膀，走出了店门。
她的思绪很乱，该不该答应林志涵，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她提着菜到家的时候，看见翟默成还坐在那里，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怎么这么慢？”
“哦，人有点多。”
默成也不揭穿她，从后面把围裙给她系上。她的腰肢很细，让人忍不住想去盈盈一握。他就靠在那里，看她在厨房里出出进进的忙碌着。她的长发极其简单的绾成一个发髻，有一些碎发被别在耳后。脸是娇小明媚的，干干净净的联想起一尘不染的白瓷。
过不了一会儿，粥就熬好了。她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静默无言的低头喝着粥。
“濯月，喝完粥你就走吧。”他连头都没有抬起。
“嗯。”她使劲的控制住眼眶里那些液体，害怕不小心它们就会落下来。
他太骄傲了，他怎么会允许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所以他要让她走。她懂得，她都是明白的。她的手心在桌子下面攒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那些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能不能放弃所有跟她走，两个人离开这个城市。她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这些话就要软弱的说出来了。可是她不能，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她不可以这样自私。
她的手越攥越紧，只觉得指甲全部都嵌到肉里面了。可是她不觉得疼，这些年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事情。她总算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即使这个决定，或许她就从此以后都不可以再回到他身边。
她的脸几乎与光相融，应得默成的眼中满是涟漪。
“默成。”
“嗯。”他望向她。她的表情何等安逸，从眉到嘴，一丝一缕都柔和的快要融化。
“那天，我碰到朋友的侄女。她跟我说，她的梦想。”
“梦想？”他想笑，却又不敢笑。
“嗯，梦想。她才16岁，她还有梦想。”濯月突然转过头来，她的眸凝视着他。带着一丝沧桑和不忍。“默成，你还有梦想么？或者你还记得你16岁的梦想么？”
他老实的想了想，“不记得了。”
“我们都过了谈梦想的年纪。16岁，那么年轻，说什么梦想都不怕被人嘲笑。因为那时只是梦，很远。而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走向它。可是人一过20岁就会变得现实，再说梦想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大家再也不说，也就忘了。”濯月突然一笑，“忘了也好。如果有一天想起来，发现自己希望的和现实那么远，该有多难过。”
“濯月……”他突然有些心疼。她的心太小，连小小的灰尘吹入，都会让她不开心。
“我16岁的梦想是落难时会有王子踩着五彩祥云来救我。哈哈……”濯月逆着光站起，看不清眉目。“林振宣说他去找五彩祥云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能回来。”她微微一笑，“默成，你说我的愿望实现了么？你是不是那个王子，止不过没有彩云，没有白马。只是一个骑着黑马的草根王子。”
她突然弯下腰，那么近，近到翟默成能看见她眼中大滴的泪。可是她的眼眶红了又红，她抽了抽鼻子，那些泪转了又转。没有让它们落下一滴。她的眼睛使劲眨了眨，看向他，弯了嘴角，大声说道：“所以，我宣布，你这个冒牌王子下岗了。我要重新寻找我踩着五彩祥云的王子。”
她抬起头，一动不动望着窗外，“天地这么大，我总会找到他的。”她顿了顿，继而又像说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语道，“总会找到的。”
她放下碗筷，起身上楼。其实要收拾的东西很少，她下了楼，默成还坐在桌前，面对那碗剩下的粥发呆。
她狠了狠心，转身开门，“翟默成，我走了。”身后没有声音，她咬了咬牙，“翟默成，你记得，是我甩了你的，是我先走的。”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没有听见身后闻可未闻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