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岁月静好（1 / 1）
濯月出院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漫天的杨絮纷纷落落，她心里暗叹一声，“夏天终于要来了。”
默成和林志涵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今天早上，濯月在早间新闻里听说了国家对于石油的进出口实行了新政策。政策力度并不是很大，却偏偏都是针对CNPC的软肋。她知道，默成这个高干子弟总算做了点高干子弟的事情。
接她的人是穆湛宇，本来濯月心里还有一丝别扭，但看到穆湛宇无所谓的样子，就连默成也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只好装作没有事情一样和他打招呼。
湛宇在车上闲扯着关于新一季的服装设计，时不时含沙射影的批判濯月穿衣搭配的眼光不行。叶濯月终于沉不住气，岔开话题，“你当初明明是和我搭讪，怎么看上的人是默成？”
穆湛宇身体一僵，有些悻悻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曲线救国？”
“还曲线救国？”濯月哈哈大笑，“当时我和翟默成都不认识好不好！”
他的表情更加窘迫，咬牙切齿的说，“你不要以为和你搭讪就是对你有意思，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她追问。
“只是把你当朋友。”
“朋友？”濯月故意逗他，“你是不是拿我当姐妹啊？”
见穆湛宇不搭理自己，又说道，“你是不是怕自己和男人搭讪，被对方要是看上，霸王硬上弓不安全啊？是不是怕和男人搭讪，自己就会暴露小受身份？还是……”
“叶濯月你有完没完！”穆湛宇一下子踩了刹车，“你不要以为我看在默成的面子上就会让着你！你给我下车！”
濯月一看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道歉，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遇到同志，还是一个小正太，很好奇。你就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吧！”
穆湛宇的脸越来越黑，侧身打开车门，直接把她推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吼道，“真不知道默成看上你哪点了！”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濯月哭笑不得。三环的高架桥上，她上哪里打车去啊！她不禁嘀咕道，“现在的小正太真是脾气大，说两句就发火了。”一边说着，一边贴边小心翼翼走着。没走一会儿，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刹车声，一辆卡宴停在了面前。
“濯月，你怎么在这里？”林志涵探出头来。
身后的车喇叭已经震耳欲聋的响了起来，他没有等她回答，只丢下一句“上车。”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濯月看看前面复杂的盘桥，没有犹豫就钻了进去。
林志涵简单问了目的地就不再开口，濯月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她窝在后座上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他。其实林志涵不笑的时候少了一些痞痞的样子，的确跟林振宣很像。
冷不防，林志涵忽然说道，“看够了么？”
濯月有一丝尴尬，老实的回答，“够了。”
他听完就忍不住笑了。“还记不记得这辆车？”
濯月撇撇嘴，“真记仇，不就是把你车牌撞弯了么。”
“上次去4S店，本来人家要给我弄直的，被我拒绝了。”
她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就让你欠我的，让你一辈子记得。”他说的很轻巧，语气泛泛。
“哼，”濯月故意把脸扭向车窗外，“你懂不懂啊，现在欠钱的是大爷。这笔债你就自己记着吧，我忘记了！”
志涵失笑，“你忘记的那么多，又何止是这件。”只是声音很轻，濯月并没有听见。
她下车的时候，林志涵忍不住喊住了她，“今晚你去么？”
“今晚？”濯月的表情很茫然，“什么事情？”
“CNPC新任总裁的上任晚宴。”他接着说道，“我爸退居二线了。”
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可是一句恭喜始终没能说出来。林志涵的嘴角微微扬起，那个笑容很淡很淡，像是一夜长大，变得温文尔雅。
“哦。”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心里有一点点酸涩。这个男人还是得到了，得到了振宣用尽全部气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忽然觉得委屈，就这样一个东西，就这样一个不会吹灰之力得到的位子，为什么那个男人到头来却是两手空空，甚至把她都赔了进去。值得么，真的值得么。
“濯月，你会来么？”林志涵见她不说话，轻言细语的问道。
“嗯，我尽量。”濯月扭身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傍晚的时候，默成带着煲好的汤回到了家。进门的时候，看见濯月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想什么呢？”
“你回来了。”她像是被惊醒，“你没去么？”
“去哪里？”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了然，“晚宴么？没有去。”
“为什么？”濯月满脸的意外。
“因为这个晚宴办不成啊。”默成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想了，吃饭去。”
饭是婆婆做好让默成带回来的。本来住院的事情是瞒着两个老人家的，没想到出院最后的检查，还是惊动了他们。
濯月打开盖子，饭香四溢，忍不住说道，“让妈做这么多，你也不拦着点。”
默成不以为然的接过碗，“人家心疼儿媳妇，连我都数落了一顿。说我不陪你吃饭，才弄成这样，我能拦着么。”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知道你对我不好。”她狡黠的笑了笑。
翟默成哈哈大笑，眉眼全部舒展开来，格外好看。“我不是为了赔罪，给你做了这么一顿丰盛的晚餐么。”
“你做的。”她吃惊。
他也不客气，老实的答道，“除了汤是妈提前熬的，其它都是我做的。”
菜很简单，可能因为考虑到她的胃刚刚好，做的很清淡。青笋炒肉，蟹黄豆腐，上汤娃娃菜。色香味都不差，让濯月着实被震惊了。
“真是你做的？”
他也不回答，只是敲了敲她的脑袋，像是教训小孩子，“快吃了，我还要带你出去。”
进入会场的时候，濯月悄悄的拉了一下默成的衣角，“不是说不来么？”
他反手牵住她的手，“我是说不一个人来。这么好的戏，不看可惜了。”
晚宴已经进行了一半，林志涵应该是刚刚做完就职演讲，整个房间的气氛空前热烈。默成带着她走到会场的一角，并没有和很多人打招呼。她偷偷看了看默成，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讲台上的林志涵。
程之伊一袭黑色的晚礼服远远的冲他们点了点头，就向着舞台走了上去。濯月只听见默成在她耳边说道，“仔细看，好戏要开始了。”
程之伊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我首先恭喜林志涵总裁年轻有为。”她本就是大家闺秀，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信手拈来。
濯月已经听见了底下议论纷纷的声音，ASD的当家千金，如此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在这个时候闹场么？程之伊故意停了下来，微笑的望着场下的嘉宾，像是要给大家足够的时间去猜疑，直到没有一点声音。林志涵没有阻拦，下巴绷得紧紧的，拿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
“我想我的身份大家都很清楚，只不过今天站在这里，我并不代表ASD。”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嘴唇微挑。“我是以林振宣的未婚妻身份站在这里的。”
这一句话有如一声惊雷，会场里的人立刻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声音迅速传开。之前已经有传闻关于林志涵对林振宣痛下杀手的说法，难道现在程之伊是来讨好公道么？濯月听见大家的议论，忍不住看了看翟默成。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靠在立柱边，衬衫的领口微张，整个人风流倜傥。
林志涵放下酒杯，两手插兜，目光冰冷的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程之伊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挑衅。朱唇亲启，每一个字的声音都婉转动听，说的却是最狠毒的话，“振宣身前把他手上的CNPC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给了我打理。”
“不可能！”林志涵脱口而出，“手上持有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份就必须上报。你从来都没有备过案。”他又近了一步，耳语道，“别当我不知道，我哥根本没有给过你什么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当初入股只有百分之八！”
程之伊笑了笑，不缓不急，“因为我今天才重新拿回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不就急急向你备案么！”她看到林志涵逐渐发白的脸，很是得意的说道，“当初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以不同的名义分给了十个基金。也就是说每个基金公司只拿有百分之三，所以并不需要报备。只不过，今天我全部收回了。”
林志涵勾起嘴角，大步走上前，朗声道，“程小姐，这真是双喜临门的事情。我宣布，从今天起程之伊小姐就是CNPC的副总裁。”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无疑林志涵手上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还是略胜一筹。程之伊并没有看那些祝贺她的人，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林志涵的脸。直到掌声终于停了下来，她才重新拿起话筒，“谢谢林总的好意。可是振宣离开之后，我对CNPC的兴趣就没有了。所以，我今天来是宣布，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无条件的馈赠给苏南，苏副总。”
林志涵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苏南手中本来就有百分之八的股份，加之最近翟默成从散户收集来的接近百分之三的股份都已经到他的手上。如果加上这百分之三十……
程之伊很满意林志涵千变万化的脸色，她拿捏好时间，轻声说道，“林总还没算清楚么？还是不敢相信，苏南现在一共有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
她已经放下话筒，摇曳生姿的从他身边走过。林志涵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为什么，为什么比我少百分之一，你们是故意的。”
程之伊一脸无辜，“林总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我们？我只是馈赠了百分之三十而已，其它的我都不知道啊。”她巧妙的挣脱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志涵，终于说道，“林总，别忘了，你现在可还是林总裁呢。这个位置很高，你要坐的稳一点啊。”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林志涵。
默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濯月的背后，“满意么？”
“你把程之伊推到了风口浪尖，自己却躲在后面。”
“哈哈，是那个女人自己想要乘这个口舌之快，我只是顺水人情而已。”默成搂住她的肩，“戏看完了，该去做正事了。”
“这不是正事么？”濯月愣了。
默成但笑不语，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车子开到后海的时候，濯月像是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来，跟我走。”默成锁好车，拉起他的手，往银锭桥走去。
已经快要入夏了，夜晚的风不再带有寒意。后海两边的垂柳吐着绿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纷扬起舞。沿路的酒吧刚刚开始营业，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颜色。远处似乎有歌手在唱蓝调，声音低沉绵长，百转千回。
走到望海阁的时候，濯月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看见默成依然向里面走去，忍不住喊他，“这里是不能进去的。”
他回头冲她一笑，伸手推开那个木门，“喏，门是开的。”
“怎么可能，这里是……”她喃喃道。
他像个孩子一样得意，炫耀道，“不要让人发现就好，快点进来。”
她跟着他走了进去，穿过长长的廊道，每一扇窗花细雕的门都被他轻轻推开。房间里有一丝尘土味道。这里从来都是不可以参观的，每一次她路过都要感慨，“谁要能让我住在这里，我立刻给他做牛做马一辈子。”
这里景色太美，就像世外桃源一样，百看不厌。
微风习习，从楼上的窗阁吹了进来，默成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个楼梯几十年都没人走过了，慢一点。”
木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诉说着百年的故事。廊道很窄，只够一个人穿行。默成走在前面，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
又转了一个弯，终于到了顶层。从外面看，濯月从来不知道这个栏崖高筑的建筑是什么结构的。没想到顶层竟会是一个设计精巧的露台，面向后海的是一个巨大窗棂，就像一个画框一样把这个美不胜收的景色全部收了进来。月亮刚刚升到半空，银白色的月光嵌在窗扇的一角。她痴痴的看着，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任何一点声音都会破坏这个岁月静好的美丽。
默成拨了一个电话，只是说了一句，“可以了。”
濯月怔怔的，直到默成向她伸起手，温柔的叫道，“月，过来。”
她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的手心干燥而又有力，将她圈入怀中。
一个两个……月色下星星点点的橘红色的灯飘了过来，有顺风而来的，有顺水而来的。薄薄的宣纸包住小小的火光，晃晃悠悠的升上了天空。湖面上一盏一盏莲花似的的小灯也顺流而下。
她惊得张开了嘴，“今天没有说后海会放孔明灯。”
默成笑了笑，“嗯，有关部门临时决定的，供游人欣赏。”
暗黑色的天空生生的被满天的孔明灯照亮，不同颜色的宣纸，衬出不同的孔明灯。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五颜六色，一簇一簇绚烂华丽。濯月已经听到湖边的游客惊叹声，如此盛大美好，让人目不暇接。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时刻，让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热气喷在她的耳后，痒痒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烟花，说太短暂。”停了一下，他又说道，“我记得你说，孔明灯是用来许愿的。”
她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灯，你可以慢慢许愿。一个一个愿望来，不用着急。”他轻笑了一下，“不够就接着放。”
她点点头，点的很认真。
“喜欢么？”他扳过她的脸，看着月光下她的眼眉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她的泪一串一串滑了下来，轻声说道，“喜欢。”
她嘤小的唇，让他忍不住凑了过去含在嘴里。他含混不清的说道，“你说的，谁要是让你住进望海阁，你就为他做牛做马一辈子。”
她笑，那拳头砸他。默成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用额头抵住她的脸，“我不舍得你给我做牛做马。就一辈子陪着我，好不好。”
他把她的泪悉数吻净，“好不好？”
“好。”
“答应我，一辈子不要离开我。”
“好。”
“一辈子，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天，少一秒都不算一辈子。”
“嗯。”
“月，当我自私，你不要怪我。”他的唇落在她的肩窝，手臂又紧紧的把她环在胸前。“我不舍得你走，所以就让我一辈子把你圈在这里，就让我一辈子宠着你。”
她想说什么，刚刚开口，他急急打断，“什么也不要说。你心里留给我几分都不重要，我只要能留下你。”
她抱住他，只是拼命点头。默成终于笑了，嘴角上扬，淡淡的。他的眼里全是宠溺，望着此生他最重要的这个女子。
年轻的时候会想要谈很多次恋爱，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领悟到爱一个人，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会嫌不够。慢慢地去了解这个人，体谅这个人，直到爱上为止，是需要有非常宽大的胸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