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1 / 1)
上官自若自北夷回到北沿城,已有三日。只是,没有回到阎堡里而已。
袁依依,北沿城最大的花楼——醉花轩的头牌歌伎,亦是北方第一堡总管事的红颜知己。她长发如丝,黄衣如霓,纤纤十指漫拂琴弦,悠荡出一曲荡人心魄的《凤求凰》。
上官自若斜倚长榻,指勾金杯,醉眼乜斜,娃娃脸上挂着慵懒适意的浅笑,应是一个男人极得意的时刻罢?
“上官,你不回堡内交差,也不怕阎堡主责怪的么?”一曲稍停,美人持壶为男人续满空杯。
“依依,你认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知道我怕不怕的么?”上官自若扬臂,呡一口琼浆,“好酒,不愧是醉花轩,这酒果然能使人醉卧花丛,纵死亦风流啊。”
袁依依夹一筷桌上配酒小菜,递到了男人口边,“别净是喝酒,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上官自若张口纳下,赞道:“这三鲜丝在依依手下,堪比山珍海味呢。”
袁依依好笑啐道:“你呀,这张嘴就是会哄人开心。”
上官自若将杯置于木几,伸臂将美人娇躯拥上长榻,坏笑道:“因为,你的确会很开心嘛。”
“唉呀,上官,现在是白日,你……”袁依依娇羞万端。
上官自若笑得更坏,唇凑在她耳边:“白日又如何?看得不是更清楚么?”
“上官!”袁依依不依地娇嗔。“你在你那位忘忘妹子面前,也是恁地无状的么?”
忘忘?上官自若忽松了手臂。
袁依依不曾想到他会没有知会的放手,娇软身躯滑跌在地。“上官,你……”
“依依,今后在我面前,不要提起忘忘。”他仰身瞑目,道。
“为……”
“不要问为什么,做就是了。”
袁依依跟了他几年,脾性自然是清楚不过,闻言自然不会再多说赘语。只是,心里是极不舒服。任哪一个女人,在察悉自己男人心里,有一角是她所无法触及时,都很难不存芥蒂的罢?何况,这个男人的心里,又何止一个角落是拒她于千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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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青宁湖。
“君忘忘,你站住!”
蝉儿鸣,蛙儿吵,柳荫辟下安乐岛……
“君忘忘!”
夏风吹,溽暑消,莲影曳出美人娇……
一道鞭影陡起,袭卷向了快乐行走的人儿。
君忘忘左移三步,身子已在鞭影之外,做了个鬼脸,“水媚夫人,你的鞭上功夫依然是老样子嘛。”
水媚媚脸忿怨,握鞭似有再起之势。
“喂,说好喽,每次我只容你一鞭,如果你敢出第二鞭的话,我不会客气。”
“你敢!”水媚道,却明显色厉内荏。
“嘻,你又不是没吃过痒痒粉的苦。”忘忘大方再送鬼脸,“怎样?一年之前的滋味,记忆犹新罢?”
水媚切齿。说起来窝囊,想她好歹也是堡主给了名份的侍妾,一年之前被这君忘忘以痒痒粉侍候得全得痒痛不止,竟是奈她不得。因为,阎觐的枕头风她不敢大吹,而小吹过后的结果,只换来阎觐一句“让王管事去处理”。恨就恨在阎堡的众家管事,堂而皇之偏袒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小蹄子,主管堡内内务的王管事一声“我会看着办”,便再无下文。她也曾找心腹欲来个暗箭伤人,岂料翌晨即发现那几人沉睡在水月舍大门前,且一睡三天,酣然如死。以至于,这口恶气,她终未曾出得。
“君忘忘,我来问你,你为何会搬到落英苑里去?”
忘忘摇头,“这要问管事伯伯,是他差人帮我搬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搬过去?”
忘忘颔首,“当然知道,落英苑嘛。”
水媚没再咬牙,因为在君忘忘面前,若不加以克制,一口牙定是会未老先衰。“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借住的食客,在这阎堡白吃白住恁多年也就算了,眼下竟还敢搬到落英苑,你不知道那是留给堡主未来夫人的居所么?”
未来夫人?忘忘点着小小下颌,“是这样么?谁说的?忘忘怎会不知?”
你镇日除了你那些破烂药草还知道什么?“没人说,但这在堡内上下,已是有共识的,你这样贸然一搬,可知道招来多少话?识时务的话,就赶紧搬出去,省得人家说你这只麻雀做着一朝飞上枝头的美梦,妄想一步登天!”
君家忘忘困惑了,“忘忘就是忘忘,不是喜鹊麻雀,飞上枝头做什么?”
“你少装傻!”阎堡的人都被这丫头给骗了,什么天真无邪,分明是装傻扮憨,看她那双叽里骨碌的大眼睛,平日就不知道在转着多少奸邪诡计,否则,怎会将阎堡的一干下人收买得如此妥贴?“你骗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我,君忘忘,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堡主是怎样英雄的人物,岂是像你这么瘦不伶仃的臭丫头能想的?”
听着耳熟哦,却不是自水媚嘴里听过的,应该是很多年前……算啦,她才不要费力想一些令人不太快活的事呢。“水媚夫人,忘忘真的很忙,恕忘忘不能陪您在这儿抒发闺怨,告辞喽。”
“君忘忘,你不能走,你得听我把话说完,站住!你这个怪物!站住——!”
站住才怪!忘忘回首再奉送鬼脸一枚,乐哉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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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见院。书房。
“去平州?”上官自若重复。
“有问题?”阎觐挑眉。
“堡主吩咐,属下自当从命。只是……”
“只是?”
“属下今日才返堡,尚未及领会这家的温暖,就要动身么?”
家庭的温暖?“本堡主怎不知道总管事还将这阎堡当成了家?”
“堡主不会认为属下不配呗?”
“据本堡主所了解到的,对总管事来讲,那醉花楼更具家的温暖罢?”
“显然堡主对属下还不够关心爱护,对属下的了解不足以照顾到属下的全面呐。”
阎觐饮一口火候泡到极佳的洞庭碧螺春,闲怡地道:“既然如此,就请总管事将‘家’里的事料理完了,再行动身罢。不过,可不宜因这‘家’事而务了行程。”
“堡主放心,属下跟妹子作过别后,即会动身。”
阎觐眸光一闪,垂睑再品佳茗。
“对了,说到这里。”阎觐走到门前的身形回转,“属下还未感谢近日堡主对忘忘的照顾。忘忘那丫头天真娇憨,对人从不设防,在属下离开这段时日里,还请堡主多费心了。”言罢,瘦长身影消失于门后。
阎觐眯眸:感谢?他倒真以忘忘的亲近之人人自居呢。说起来,他这两日因为忙着筹备十日后赴南疆一事,竟有几餐未与那丫头同桌食鱼了,今日的午膳,她定是缺席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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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觐的贴身随侍福童禀完详情,偷扬起眼际一角窥视主子脸色,却给主子幽冷沉墨的眼神给骇得心头大跳。
“你说,她不过来?”阎觐问,似有置疑。
福童一栗,以袖口拭着额头狂冒的汗珠,答道:“是,堡主。君姑娘的确是这么说得没有错。因为总管事要带君姑娘到汇馔街用膳,所以……”
阎觐唇抿一线,脸色平寂。半晌,“她很喜欢汇馔街?”
福童头点得如鸡捣米,“嗯,君姑娘平日若得了空,那汇馔街是最常去的。”
“所以,不是因为上官官事?”
啊?福童再度大汗狂冒。
“你下去,守在落英苑门口,待她一回来,即唤她来此。”
“是。”福童疾颠颠退下。唉呀呀,凭他福童大人和主子多年朝夕相处的经验得知,现在的他,心情必定是不甚喜乐呢。是因为君姑娘选择和上官总管事外出,主子面子上不好看?还是因为……那位君家姑娘,可有这个力量?
但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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