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1 / 1)
相较常笑居,落英苑自然是地多室广,忘忘不爱别的,单是院前那一片松沃土地,足令她欢欣非常。搬来的翌日,卯时未过,即和春双锄翻捣弄个热闹,等将一干药草种籽洒播下去,已是日上正午。
忘忘快活大叫:“听王管事讲,常笑居及周边屋舍的修葺工程需要三个月的时日,彼时这药草也该长了起来。只要这边不曾有新的主人,我们即可将它们安心植在这里,只管定时回来探看即可。没想到搬个家,竟搬来了一块药田呢。”
春双捶打酸疼后腰,噘嘴道:“忘忘,你不饿么?”
“饿。”而且是饿极了。忘忘抚着咕咕肌肠,“唉,累、饿、热,忘忘好惨呶。”
春双才想念她是自找苦吃,门外进来的人引了她的注意力,然后,一声抽气,“堡……堡……堡……”
“宝什么啦?忘忘的确是个宝没有错,春双姐很有眼光哟。”忘忘兀自欣赏着那甫植就的药苗爱慕不已,道。
臭美忘忘,是堡主啦!可是,嘴皮上却仍没办法利落,“堡……忘忘……堡……”
“当然,忘忘很有自知之明……”
笨蛋忘忘,自己看啦!既然嘴上失灵,只得以手扳过君姑娘的脑瓜,扭向了已行近她们的那道背光暗影。
忘忘毛茸茸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忘忘见过堡主。”
对哦,见礼。春双亦屈膝微福:“奴婢见过堡主。”
阎觐手自剪于后,看着这张颊红粉艳艳的小脸,问道:“本堡主经过,听得这里面很是热闹,在忙什么?”
春双仰望着那天神般的人物,屏息答:“回堡主,奴婢等人是在植种药草苗。”
“哦?”阎觐望向那青绿事物,“想不到,此地竟成了它的乐园。”
春双想起目前有比欣赏堡主威仪更重要的职责:“堡主,奴婢去给您倒杯茶来。”
忘忘娇嗓追道:“春双姐姐,我也要茶。”
这个忘忘啊……春双真是无力呢。
阎觐两道幽沉的眸光投注在她的娇艳颜容上,那秀挺鼻尖上的一抹泥渍令他掀唇淡笑,“怎么每一回见你,你这张小脸都要沾些东西出来?”
“什么?”忘忘睁起无辜大眸。
阎觐近了她一步,探指抬起她精巧下巴,取出方帕,轻柔地为她拭面揩尘。
忘忘被这怪异的情形惹出几分懵然,眸儿睁得更大。
真是可人疼的小东西呢。阎觐以略显粗糙的拇指内侧摩挲着她几乎腻不留手的颌肤,“你竟在阎堡住了下来。”
当年将她带到阎堡,就交与了阎秉忠安置她的一切,原想着,她病好了,人便也离开了。从未想到,这么花肌月骨的一个人儿,竟在这方北方天地停留了下来。她是怎样度过一年中最长的那些酷寒日子的?没被酷寒冻成冰样人儿,真是奇迹,不是么?
“堡主不喜欢忘忘住在阎堡么?”忘忘问道。
阎觐避而不答:“吃过饭了么?”
吃饭呶,忘忘大摇其头,“是哦,忘忘饿了。”
“想吃梅菜焖鱼么?”
梅菜焖鱼?好像没吃过喔。好吃么?
“想吃得话,就来呗。”阎觐放下了饵,掉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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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将那盘梅菜焖鱼放在近前,持箸且轻且巧地将鱼肉分离出来,然后,在小嘴一气忙碌不已后,满足地吁出口气,手与口却不曾停。
阎觐知道她不曾怕过他,但不怕到视他如无睹,使他也不免嫉妒起那条受了垂青的鱼来。
“好吃,忘忘饱了。”君家忘忘掷箸推盘,持帕拭唇,“谢阎堡主的午膳,忘忘晚了还有病人要看,忘忘告退。”
唔?阎觐再抬眼,仅扫到门外一角粉衣杳杳。于是乎,他不得不开始承认,在忘忘姑娘眼里,和鱼相比,自己的吸引力委实是差了许多。
兹此后,为了验证自己和鱼的魅力孰轻孰重,阎堡主开始考验起自家厨师的水准。每膳有鱼,且花样层出,囿此,将小娇客圈成了午膳桌畔的固定风景。她吃鱼,他看她;她滋味盎然,他兴味满满。原本三年里不曾谋面对话的两人,因着这每日一鱼,竟就此熟稔起来。茶足鱼饱后,两人会有一两时辰的言来语往。忘忘三年来沉心医术,一时忽略了原本对大千世界的好奇贪知。有阎觐这样足遍天下的人,话源一起,自然就不肯轻易断流了。
只不过,长此一来,这两个沉浸在各自趣求的当事人浑然不觉,这阎堡上下早已经风吹草动,波澜暗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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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管事独子沉疴得治,特地前来向忘忘辞行。
“君姑娘,在下在是颍州人氏,因着阎记,在颍州周边有些人脉,此去,定不负姑娘所托,为姑娘打探令尊令慈的下落。”
忘忘嫣然如花,“谢管事,忘忘这个托请,您不必当成负累,只要差手下人到各地去时顺口打探一下就可以了。”
“还有……”谢管事欲言又止。
“还有事?是不放心谢公子的病么?放心,他只要拿着那个药方连服三个月,不会再有大碍了。”
“君姑娘。”谢管事似是下了决心,道,“在下跟随堡主有些年头了,虽不曾鞍前马后的贴身侍候,但这近十年来,总能对堡主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
所以?忘忘眨着茸茸长睫。
谢管事向外扫过一眼,又压声道:“忘忘姑娘,在下知道,如果是堡主所要的,就……请忘忘姑娘记得一事,但凡有用得着谢某的一日,敬请到颍州,谢某将竭尽所能,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什么?忘忘更是不解。
唉~~~这样的天真无邪,又娇美如花的人儿,任是哪个男人,也不会轻易放过的罢?谢管事叹一声,辞行而去。
忘忘则嘟嘴问身后的春双:“春双姐姐,你可听清楚了谢管事在说什么?”
春双早对堡内诸人的揣测风语有所耳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似忘忘一心投在医术,对于阎觐,业已自少女的迷恋情怀中挣脱出来,所以,看得自然有几分清楚。“他是怕……怕堡主对忘忘不好罢。”
“堡主对忘忘?”君家姑娘轻拧秀眉,“堡主对忘忘很好啊。”
春双看她满脸的坦荡无伪,知她尚未对阎堡主有任何暇想,或者说,眼下的她,除了医书药草,很难投注太多心思。“忘忘,我曾经以为你会和上官官事走在一起。”
“上官哥哥?上官哥哥最近长时驻在北夷,又有多日不曾回来了。”忘忘流亮溢波的猫眸被一层思念所蒙,“我好想上官哥哥哦。”
唉呀,春双也想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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