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至尊失意（1 / 1）
“陛下，子溪恳请您将柳翠浓赐予微臣为正妃。”朱如煜双眸灼灼，显然是极其认真的。
听朱如煜如此说，朱厚照到并不意外，这几个月来，自己尚且为了这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女人神魂颠倒，何况是朱如煜日日和她朝夕相处？
不过，理解归理解，想让他点头答应，可是另外一回事。
朱厚照回到他的紫檀木九龙镶金御座上，问道：“子溪，你对他可是真心的？”
“千真万确。”
“你愿意一辈子保护她，爱护她，直到永远？”
“是的。”
“你为了她可以不顾外界的眼光，不顾百官的嘲笑和皇室的体面？”
朱如煜闭了闭眼，显然这个问题让他颇为痛苦，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回答：“陛下，既然臣已经开口向您请求，那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应该都在您的心中吧。”
“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是朕还是希望你说出来。你连话都不敢说，朕还指望你用行动表示？”
“陛下……”朱如煜突然感到舌根有些酸涩，他当然知道，逼皇帝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
“朕知道你的心思，柳姑娘现在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哪一日谁不高兴了都可以在她的头上踩两脚。但是一旦做了你朱如煜的正妃，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再说朕平日里也是一个不拘礼节的人，哪一日心血来潮，发布几个荒唐的诏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你心里要明白，朕也喜欢柳姑娘，若是你真的想娶她为妃，若日后朕要临幸她，你真的不在意？”朱厚照看似意态悠闲地问道，眼角却闪着冷光。
朱厚照给了朱如煜一个很残酷的选择，要娶贝蓓佳可以，但是随时要准备好了被戴绿帽子，身边的贴身侍婢被皇帝临幸了那是风雅小事，但是正妻王妃被皇帝临幸了就是奇耻大辱，若是正妻王妃原本还是青楼名妓出身，那更是耻辱中的耻辱，朱如煜从小出生皇族，深知名誉大过天的道理，朱厚照给他的选择太过沉重，他承担不起。
“怎么样，回答朕的问题？”
朱如煜摇摇头，脸色颇为痛苦：“不管怎么样，臣都不敢违抗圣命的。”
“这么说，这件事你算是想通了？”朱厚照站起来，拍拍朱如煜的肩头道：“你回去吧，柳姑娘看来这次颇为受伤，你让她静养一下，别拘着她。”
天空灰蒙蒙的，阴暗地好似看不到尽头，天上下着磅礴大雨，整个天地都好似被雨淋了个通透。
沈浪飞直挺挺地跪在御书房前御道的金砖地上，一动不动，已经足足有五六个时辰了，如刀削般的英俊侧脸皆是雨水，浓厚的黑发如海藻般贴在胸前，浑身湿透。
朱厚照站在他的面前，穿着淡天青色的银龙八团水缎龙袍，冷漠地看着沈浪飞，久久一言不发。
荣公公在朱厚照的身后，拿着一柄浅黄色湘妃竹的油纸伞，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但是还是非常尽心尽力地将伞遮在朱厚照的头上，不让冬日的雨点沾湿他那极致俊美的脸庞。
朱厚照冷冷地问道：“沈浪飞，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
沈浪飞沉默不答。
荣公公跺跺脚道：“沈侍卫，您太不知好歹了。你犯下滔天大罪，陛下不但不处罚你，还让你官复原职，你还想怎么样？如今你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这里，算什么意思？这么大的雨，让陛下陪你站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担当地起吗？”
沈浪飞还是沉默不答。
荣公公气得跳脚，对朱厚照道：“陛下，这人想必得了失心疯，您不要理他，还是回乾清宫休息吧。”
朱厚照微微摇了摇头，依旧问道：“沈浪飞，你到底想怎么样，爽爽快快地说吧。”
“陛下，微臣请求您将柳姑娘赐给微臣为妻。”沈浪飞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璀璨如夏夜的明星，又似秋日的泉水那么清澈：“微臣这辈子非她莫娶。”
骤然间，朱厚照的双眉几不可见的微微抽动了一下，双眸一冷，但是什么也没说。
荣公公察言观色，连忙一脚将沈浪飞踢翻在地：“我说你这奴才，陛下宽饶了你，你还得意忘形了。竟然还有脸要求陛下将沈姑娘赐给你？小郡王还御前提亲了呢，陛下都没答应。”
沈浪飞翻身爬了起来，荣公公又想一脚踢上去，被朱厚照阻止了：“好了，小荣子，朕没让你动手。”
“沈浪飞，朕老实告诉你，朕也喜欢这个柳姑娘。”朱厚照对沈浪飞开诚布公地坦白。
“但是，微臣和柳姑娘是两情相悦……”
“那又怎么样，凭什么朕一定要答应你的请求。”
“陛下，微臣只是想求您成全微臣和柳姑娘……”
“若朕不成全你们，你会恨朕吗？”朱厚照淡淡地问道。
沈浪飞双眸中的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摇摇头道：“臣不敢，微臣已经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还敢对陛下心生怨恨？”
“是吗？”朱厚照的凤眸中闪着微光，心内暗道：看来，这个世上能对我说真话的，也唯有她了。
“沈浪飞，先前的事，朕赦你无罪，官复原职。你要跪在这里，你就跪吧。想不清楚就好好跪着想，想明白了自己回锦衣卫当差，若是心里不忿，想来刺杀朕也行，朕也等着。”
朱厚照说完此话之后，便转身走回乾清宫，不再理睬沈浪飞。
回到乾清宫后，宫女上前递上漱口的清茶，朱厚照拿起明黄盖碗，看着里面的碧水幽幽，愣了好一阵，突然发作将茶杯摔得粉粹，明黄碎瓷瓦破裂了一地，清茶如水银一般四下流散。
“成全！成全！所有人都求朕成全。朕也喜欢柳姑娘呀，朕成全了你们，谁来成全朕？”
四周地宫婢太监刹那间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荣公公赶进来，一看这个阵仗，顿时也吓坏了：“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若真是喜欢那个柳姑娘，就传诏宣她入宫吧，您是皇上，您要说她是您的女人，谁敢说个不字。”
“但是她不愿意，朕喜欢她，是想让她开心，朕可不想柳姑娘到了宫里变成深宫怨妇。”
“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怎么办呀？”荣公公也没辙了。
“朕在宫里闷的慌，出宫去一趟，别派人跟着。”朱厚照不理荣公公，一甩袖子，竟然消失在朦朦的雨雾中。
荣公公对着跪在旁边的小太监跺脚吼道：“哎呀，你愣着干什么呀，快去通知齐大人，让她暗中保护陛下，别出什么闪失了。”
自此之后，朱厚照常常微服出宫，喝得酩酊大醉，渐渐地，连大太监刘瑾都觉得，这件事再不妥善处理，怕要惹出大乱子出来。
岁月如织，转眼到了腊八那日。京城有个规矩，每逢腊八那日，京里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凡是未出嫁的，都会到城东的玉佛寺烧香祈福，今年也不例外。玉佛寺里面人头攒动，花香鬓影，虽是隆冬，却依然感觉暖意融融。
这其间，有一个颇为特殊的少女，吸引了众多好奇的目光。那少女正是豆蔻年华，青春勃发，乌鸦鸦的秀发梳着一对双鬟髻，清新可爱，上身穿着一件玄色的薄袄，衣衫上面花纹锦簇，下面则是一条月白百褶裙，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娉婷婀娜，容貌也不是极致艳丽，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味，让人一时挪不开目光。
这个引起小小骚动的美貌少女，就是贝蓓佳，这几月她在郡王府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朱如煜特意安排她在腊八这一日独自来玉佛寺散心，也好纾解一下多月郁闷的心情。
玉佛寺的主持净光大师是得道的高僧，绝色红颜在他看来也是一堆枯骨一般，所以对着贝蓓佳，目不斜视：“阿弥陀佛，请问可是郡王府的柳姑娘？”
“正是，长老有礼了。”贝蓓佳微微一福。
“郡王爷吩咐了，要好好招待柳姑娘。尘如，快带柳姑娘到后院歇息吧，那里清静地很。”
玉佛寺的后厢房是个清静幽雅的所在，平日里只有皇亲贵戚才能来此休息，今日腊八，各府的女眷小姐都在前殿上香，所有的和尚都在前殿忙着，后院竟是禅房花木幽深，空无一人，正好随着贝蓓佳散心。
后院栽着几千杆翠竹，和几十株红梅，在寒冷的冬日，翠竹越发凝碧，红梅越发艳丽，小桥流水，幽香阵阵，好一个福地洞天。
贝蓓佳闲来无事，采了一枝红梅，坐在小桥的青石围栏上，轻轻采摘那凝香的花瓣，一瓣接着一瓣，在空中旋转后，悠悠落入清澈的河水中，散开一波波的红香涟漪。
“唉，这辈子，到底谁能娶我呢？”贝蓓佳幽然叹道，芳心寸寸伤。
就在此时，她好似看见河里泛着微光，好似有一个人从远处慢慢漂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提方格纹长袍，袖口用金线绣着回纹兰花，在浅碧的水中是那么的醒目。
那人一头漆黑的长发，在碧绿的河水中飘散着，肌肤竟如羊脂白玉一般，在水中益发温润，再看那张脸，真是如天神下凡一般的俊美。
贝蓓佳一看落水那人的脸，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就是当时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如此惊慌。
因为，这是大明皇帝朱厚照的脸。
我的天哪，皇帝陛下怎么掉水了？他还刚刚登基！他还没有子嗣！他还不能死！
“救命呀，快来救人呀，皇帝陛下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