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1 / 1)
烟霞阁中笼烟霞,佳人如玉面如花。
酸枝木的窗格上面雕着鸳鸯戏水的缕空花纹,窗外琉璃彩灯高悬,明丽的华光透过错缕精美的纹样漏了进来,一浓一淡,如同最高超的画师,用笔在华丽的波斯地毯上晕开点点光晕。
兵部侍郎夏青坐在这福地洞天之中,还未喝酒,就已经有点醺醺然了,何况在他的面前,还坐着一位锦衣玉面的绝代佳人。
贝蓓佳盛装打扮,穿着一件藕合色丝罗长裙,裙长曳地,浅浅的裙边在她玉笋般的秀足边荡漾着。裙上一无装饰,只是在衣襟的领口绣着几枝姿态娇媚的杏花,将放未放之间,好似满园的□□都浓缩在她的衣襟上。满头乌鸦鸦的青丝梳了一个娇俏的灵蛇髻,只是簪了一根珍珠簪,别无其他装饰,清新淡雅,双颊微红,颊边微现梨涡,越发显得秀丽绝俗。
夏青捏着贝蓓佳那指若春葱一般的玉手,放在怀里揉搓着,占足便宜,吃足豆腐,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哎呀,翠浓姑娘呀,人都说你是杏仙下凡,老夫只是不信。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呀。不对,不对,应该是见面更胜闻名……哈哈……”
夏青约摸五旬出头,生的眉目清朗,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美男子一枚,如今年纪大了,倒还看起来颇为矍铄,只是美色当前,眼神多了几分淫邪之气,不过到青楼来买醉寻欢的男子,大都如此,要是个个像小郡王朱如煜一般眼神清澈头脑明晰,倒是一件稀奇事。
贝蓓佳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夏青的怀里抽了出来,轻轻托起海棠式的珐琅镶金杯,道:“夏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样的大日子你都不来捧翠浓的场,翠浓我真是伤心呀……”
话说伤心,贝蓓佳的眼眶果然湿润起来,用珍珠般的贝齿咬着银红绣帕,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夏青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哎呀,哎呀,小美人,你别伤心,我这不是来了吗?你放心,以后老夫我一有空就来捧你的场,绝不让美人儿的心愿落空,好不好?”
贝蓓佳这才一脸释然的表情,心中却是暗笑,沈浪飞曾经告诉过贝蓓佳,别看来这里的大官商贾,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进了如意楼,几杯春酒下肚,再看美人笑颜如花,轻嗔薄怒,那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以前贝蓓佳接触的男人,如沈浪飞、朱如煜之流,虽然对她痴迷,但是从未失态,如今见堂堂兵部侍郎,朝廷三品大员在她面前如此失了体统,使贝蓓佳对自己的“美色”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想毕,贝蓓佳便又娇笑道:“你骗我呢,你是堂堂的兵部侍郎,朝廷三品大员,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日日到我这里来,可是说谎。”
夏青那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都逃出来,放在贝蓓佳的玉手上,以示“赤胆忠心”:“骗你?骗你我就是那个!”夏青做了一个“王八”的手势,差点让贝蓓佳爆笑出声。
“我们当今的这个圣上呀,只知道胡闹玩耍。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首辅大人来管着,偏偏首辅大人却和东厂的那位刘公公不合,哎呦,这个闹的呀,天天是天翻地覆的,弄得我们下面人不好做事,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容易。想想趁着手里还有个一官半职的,多捞点银子,好告老还乡算了。”
夏青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将自己的处境,说的比黄连还苦。
贝蓓佳脸上一如既往的娇笑着,心里却如鱼尾拍水面一般的扑腾:难怪小王子会选青楼来探听消息,这些朝廷命官到了这里,简直都是口没遮拦的。他口中所说的东厂刘公公,难道就是明朝著名的权宦刘瑾?刘瑾与首辅大人不合,小郡王又是首辅大人那边的人,偏偏又碰上史上最能折腾的顽皇帝朱厚照,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呀……
贝蓓佳正在失神的当口,秀美微蹙,星目闪亮,嘴角好似微微含笑,更有一番动人景致,夏青看了心痒难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用满是胡须的嘴唇贴上去亲了个够:“美人儿,你真是好看,像九天仙女一般,让老爷我好好的疼你……”
咦,翠姨不是说我只用陪酒,不用献身的吗?这样看来,也差不了多少。
贝蓓佳一边假意闪躲着,一边道:“唉,奴家命苦。从小长在山沟沟里,吃尽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衣食无忧。可惜奴家的哥哥在北方自讨生活,那里风霜苦寒,生计难以维持,只怕……”
她一边说,还一边假意掉了几滴眼泪,装成十足十伤心的样子。
“哎呀,美人儿,你别哭呀。告诉我,你哥哥到底有什么难处,老爷我一定会帮他想办法的……”贝蓓佳一掉眼泪,珍珠似的晶莹,把个夏青疼惜的,心都揪在一起了,连忙一边为她擦泪,一边问道。
“我哥哥是养马的,可惜本来放牧的地方荒芜了,如今正在找好的牧场……”
“哦,这样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朝北方的沙河边境水草肥美,官马大多在那里养着,可以让你的哥哥到那里去。对了,老夫书信一封,给沙河的守备,让他买你哥哥的马好了,如今朝廷官马正缺呢。可惜最近沙河边境可能不太太平,不能留用你的哥哥……”
“为什么?”
“唉,朝廷兵力吃紧,沙河那里守军不足。你想想,这么多匹健壮肥美的战马却无人守卫,万一鞑靼的小王子来了……那不就是……”
夏青一边说,贝蓓佳一边伸长了耳朵:说呀,说呀,你继续说呀!
到了关键时候,夏青住口了,可能也觉得自己讲的太多:“呵呵,春宵难得,老夫讲那么多的废话干什么,煞风景。翠浓姑娘,你还是随老夫去安寝吧。”
安寝?什么安寝?这回事情可有些不对了……
贝蓓佳不愿失礼,只是柔声问道:“夏大人,难道翠姨没跟你说我们这里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老夫不知呀。”夏青一脸茫然的样子。
丁翠仪这个王八蛋,竟然出卖我!贝蓓佳在暗中咬牙切齿。
其实贝蓓佳这次冤枉翠姨了,翠姨的确向夏青提过贝蓓佳卖艺不卖身的事,不过夏青一见贝蓓佳媚骨天生,又巧笑嫣然,不由地心痒难耐,想来霸王强上弓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又不是付不起银子。反正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难不成到时候小郡王还能找上门来?
想毕,夏青贼心不死,色心更起,捏着贝蓓佳的纤纤玉腕就是不肯放手:“哎呀,美人儿,良宵一刻值千金,你就不要推脱了,我们快点就寝吧。”
“夏大人,你不能强来呀,你再这样,我要叫了。”
夏青□□道:“叫吧,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咦?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呀,贝蓓佳黑白分明的明眸一转:喔,好像是周星驰主演的《九品芝麻官》的名句,星爷就是星爷,拍个搞笑片都那么写实。好吧,是你说叫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倒要试试看。
贝蓓佳正准备敞开喉咙,来一曲《狮子座流星雨》,突然翠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不好了,夏大爷,待会再亲,待会再亲,小郡王他来了!”
“啊!”夏青抬起头来,吃惊不小:“小郡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也不知道呀,但是他说他要见翠浓姑娘。”
夏青站起来,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满屋子乱转:“唉呀,小郡王可是首辅大人的亲信,首辅大人是兵部尚书的顶头上司,若是小郡王在这里见到我,到首辅大人那里多个嘴,传个话什么的,我的乌纱帽不保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夏青在屋里兜了几圈,急中生智,一拍手道:“唉,我从窗户上跳下去,就不会碰到小郡王了。”
“什么,你玩真的假的?”贝蓓佳一听夏青竟然如此胡闹,连忙站起来,连仪态都不顾了。
夏青这时候也管不上贝蓓佳了,打开一扇就近的窗户就撩起锦袍往下跳,翠姨连忙急叫:“夏大人,您可悠着点,下面是池塘……”
话音未落,夏青已经噗通一声跳下去了,只见哗啦啦的一片水声,惊起鸳鸯无数。
贝蓓佳和翠姨两人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妈妈,你还是出去看看,夏大人不会被水淹着吧?”贝蓓佳愣愣地问道。
“翠浓你提醒的对,我这就下去。小郡王他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好好招呼他,千万别让他知道夏大人已经来过了。”翠姨一阵风似的跑了下去,急惶惶地喊道:“来人,跟我去池塘!”
小郡王朱如煜来到烟霞阁的时候,贝蓓佳正正襟危坐在花梨木的圆鼓凳子上,冲着小郡王媚笑:“小郡王……”
朱如煜那锐利如明星的双眸四处扫了一下,然后道:“方才有人来过了?”
“没有呀,怎么会呢?”贝蓓佳摇摇头。
“既然没人来,你怎会打扮得如此整齐?”
“我预料着小郡王您今夜会来,特意打扮了一下,没想到您真的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呀。”贝蓓佳继续媚笑着,她觉得青楼待久了,他越来越有“职业精神”,真的把小郡王当成花钱如流水的恩客了。
“是吗?”朱如煜轻挑了挑他的细眉,不置可否,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大理石的台面:“那这杯残酒是什么回事?”
“哦,我看小郡王这么晚还没到,就自斟自饮起来,小郡王,让我……”贝蓓佳还想笑着给朱如煜斟酒,被他一句话挡了回来:“是不是兵部侍郎夏大人来过了?”
“是呀,你都知道了……”贝蓓佳颓然坐下,不再演戏,想来小郡王消息灵通,她瞒也瞒不过去。
“他说了什么没有?”
“你猜的果然不错,夏大人的确说沙河边境兵力不足,想来我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翠姨,鞑靼小王子那边很快就会知道。只要兵部做好准备,鞑靼小王子肯定讨不了好去。”
“嗯,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不过,此事现在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小郡王沉吟道。
“怎么了?”
“小王稍稍派人调查了一下,翠姨并非小王原先想像的那么简单。她的后台很硬,刘大人也觉得甚为棘手。”
“什么人连首辅大人也搞不定?”贝蓓佳问道。
朱如煜平静地看着贝蓓佳,只是尽可能简洁地说:“宫里的人……”
“宫里的……”联想到前面夏大人提的:“偏偏首辅大人却和东厂的那位刘公公不合……”贝蓓佳不由地刻意压低了嗓门道:“难道是刘瑾那个死太监……”
朱如煜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贝蓓佳,感叹道:“小王知道有很多人看不起那个无耻的阉人,但是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本王的面咒骂刘公公。翠浓,你真是个奇女子呀,每多见你一次,本王就多敬佩你一分……”
贝蓓佳在心内嘿嘿傻笑:你还是不要见我那么多次吧,每次我见你,就觉得要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情。
此时,朱如煜去突然抓住贝蓓佳的手腕,他的力气极大,手心灼热,热的贝蓓佳都感觉肌肤微疼。
“小郡王,你干什么?”
“翠浓,答应我,你跟我回府吧。不要再去想沈浪飞了,他人微言轻,到时候救不了你的。”
贝蓓佳悄悄缩回玉手,低头道:“小郡王,你要明白。在喜欢不喜欢这件事上,不是权大势大就能赢的。”
小郡王的星眸在瞬间转冷:“这么说,你还是拒绝喽。”
“这件事上,我从不曾改变心意。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小郡王,你也不要太执着了。”
沉默了一会,小郡王微微一笑,容色明净如初夏的月光,慨然道:“看来翠浓姑娘说得对,人各有命,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呢?”
说着,朱如煜从腰间摘下一块晶莹剔透的九龙玉佩:“这块玉佩你先留着,到了紧急关头,拿出来也许有用的。等到事成之后,本王自然会还你一个自由之身。”
“多谢小郡王。”贝蓓佳收下玉佩,细心藏好,以为小郡王已经对她死心,不由地暗松了一口气。
柳翠浓,你太不识抬举,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那独木桥。你等着好了,总有一天,你会哭着闹着求我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