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小然拍着额头直苦笑。
我噤声。
“他哪是什么金龟。”她低下目光无奈地笑,“这话,也不好跟外人说……其实,他不是以往我们想的那样,那时都猜他是富家子,确实以前他家的生意做得不错,可他从国外毕业回来刚接手,就遇上投资失败,还欠了债务。以前邱先生看在他父亲面上,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才来公司做事,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难怪,难怪。
我听得醍醐灌顶,两件想不明白的事终于豁然明朗。
程奕那矛盾奇特的做派,像富家子不知咸淡,却又低调用心,原来是这么来的。
没有这番底细,至今还理解不了程奕对邱景国的前后转变。
刚来时程奕定是对邱景国给予他的机会满怀感激,后面才慢慢发觉,邱根本不看好他,所谓机会只是把他当个绣花枕头,安插在纪远尧身边碍事添乱的。
“他怕背景说出来被人看轻,也不是故意装腔作势。”小然低声为喜欢的人辩解,似乎想从我这里寻求到理解,真的把我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
是我的朋友么?
抛开工作伙伴这层利害关系,为什么我们不能是朋友呢。
程奕接完电话回来,温和自若,并不知道们刚刚谈话的内容。
我也对他笑笑,将他的阳光笑容看在眼里。
每个人的奋斗史都是一本悲喜故事。
回了消息,问MSN上的方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回复,“孟绮。”
看着屏幕上这个名字,我心里不是滋味,很难想象孟绮是以什么心情告诉方方的。
对话框里静了会儿,跳出字来,“康杰晒得好像煤炭一样。”
“咦,他从西藏回来了?”
“刚回来两天吧。”
“还真不见外,回来也不告诉我这个做妹妹的,倒先跟你汇报。”
“跟我就等于向安大小姐汇报。”
“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
不理方方在MSN上的嘀咕,拿起手机拨给康杰。
他可着实的潇洒,辞职后一个人跑到西藏去旅游,说是几年为工作从没好好休息过,攒了几年的年假想去西藏都泡汤了,现在终于能自由自在去圆满这个心愿。
西藏也是方方想去的地方。
康杰邀请她同行,被给拒绝了。
他追求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方方明明也心动,却仍迟疑退缩。
沈红伟给她的伤害,并非表面坚强所伪装出的那么浅。
我想这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愈合,她才能重新接受下一段感情。
电话响了半天,康杰才接,一个钟还在睡意朦胧。
我对他的归来表示欢迎之后,他也不客气,直奔主题,“穆彦怎么回事,最近风传他一会儿要出山,一会儿又传要转行,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听说两三家公司都有好位置等着他,可他这么不声不响拖着是什么意思嘛。”
“问我?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康杰一句话呛得哑然。
年会那天主动给穆彦打过电话之后,他并未再与我联系,走就走得干脆彻底。让我即使只是关心个老朋友的处境,只想知道他好不好,也实在厚不起脸皮再打扰——他不想再联系,不想彼此再有关联,我还去问什么呢。
问他好吗,问他在哪里,问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问他打算哪里高就?
怎么问怎么尴尬,不如装聋作哑。
他是明智的,如今天各一方,都已放下过往,自己走自己的路,再交汇也难。
康杰却在电话里嘿嘿笑,“放心吧,老大做事有分寸,不管混哪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兴许山不转水转,哪又转回来,是吧。”
我叹口气。
心里的声音默默对那个无法传达的人——要好,越来越好,比从前好。
THE END
下午连续两个会议,又见三个媒体的客户代表,其间不断被电话打断,我忙得头昏脑胀。
晚上还有个新媒体成立而举行的酒会,声势浩大地邀集业界人士出席。我们新来乍到,人场都是相互捧出来的,人脉要搭,江湖要混,我务必既当花瓶又当长矛去应阵。
出发前将挽起的头发放下来,换了一条亮色斑斓的丝巾,一副海蓝宝石圆扣耳环,应付商务酒会正装加上两样点缀,就算得体又不失重视。
周竞明有分寸地称赞,微笑,我端正坐进车里,正色与他谈起工作话题。
不在上司面前过于表露性特质是我时时提醒自己的新准则。
以往倚小卖小,拥有“小孩”护身符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到达位于酒店顶层台的酒会,迎面灯影流光溢彩。
与周竞明达到门口,早有媒体的客户代表热情迎了上来,引着我们步入场中,与新交旧识招呼寒暄。这家新媒体来势强劲,网罗不少资深传媒人,多有脸熟的,一个个论资历职位都是江湖前辈。但今晚受邀而来的我们,却是座上宾,是未来的广告大客户。当这些身份光鲜的人物围聚过来,当我置身恭维与笑脸之间,仿佛可以从他们眼里,照见自己身上发出的光亮——当然不是我的光亮,是我们背后所代表的集团财力在灿然生辉。或是周竞明,都镀着一层美丽斑斓色彩,在扮演金钱使者的角色。
媒体耳目很灵敏,对我的空降背景一清二楚,总能准确迅速把握到应该把握的人,对我没有丝毫慢待。到场不到半小时,一杯接一杯的酒,已让我脸颊有些发热。
这样的夜晚,让人很难不虚荣,不飘然。
媒体的包围刚刚散去,周竞明又介绍我与他相熟的业界同僚认识,将我称为他的搭档。我识趣地接受抬举,记得待在他肩之后的位置,不抢在他之前开口说话。
看着他们称兄道弟,觥筹交错,我保持着脸上微笑,心思已不知不觉飘忽。
似曾相识的场景氛围,也曾发生在不同的人之间。
与纪远尧,是如影随形的存在,是一幅安静的背景。
而穆彦……
记忆里总有个小小角落,藏起我不喜欢看到的往事,那些丢脸的、出糗的、想起来就脸红耳烫的,比如那一晚车里失败的告白,比如第一次和穆彦出席酒会,什么应酬话都不会,从头到尾张口不超过四次,一次还语无伦次说错,简直像块木头。
那时紧张懊恼地要死,以为事后会被他不耐烦地训斥。
但穆彦的“训斥”只是淡淡句“以后多看多学。”
然后他问我,晚上有没有吃好,再找个地方去吃东西吧。
回忆起这一幕,历历在目,心情却已两样。
那时并没意识到他的体谅,心里只将他当作冷口冷面,不拿正眼看的那个穆彦。
脸颊发热,没喝多少酒,热意却蔓延到耳后,让人不自在。
奇怪的感觉忽如其来,让我一怔一怔,摇摇头也挥之不去,仿佛不是来自自己,而是……而是人丛之中,远远的,隐隐的,似有一道目光缠绕上来。
回过头,隔了好些人,看不清那入口处,正走进来的着谁。
顶层台像个巨大的玻璃盒子,钢架挑空斜顶,头上与前方都是无遮无拦的透明,映出星星的璀璨灯光,叠垂下来的幔布有酒红色、深紫与银色,脚下黑色镜面般的大理石折射微光,仿佛洒满细碎银粉。
在这流光溢彩的玻璃盒子里,影影绰绰,似乎每个人都无所遁形,也都捉摸不定。
我眯起眼睛,越过面前的人,看见那身影站定。
周遭灯光骤然都虚化,一切好似幻觉,毫无可能的时间地点,见到毫无可能出现的人。
恰恰不早一秒,不晚一秒,正在我心里刚刚念及。
他就这么走进来。
他没有朝我走来,风度翩翩地驻足,向迎上去的人微笑。
那是这家媒体的广告总代理商,一位精明热情的男士,姓韩。
韩总领着他,亲自向东道主做介绍,看上去和他十分相熟。
穆彦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但也有明显的不一样。
他脸上始终有淡淡笑容,无论交谈还是倾听,都一派专注,态度平和许多,没有以往锋芒毕露的傲气,而目光,再没有朝我里斜过一下。
“安澜?”
身后传来周总的声音,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像一根木头,端着酒杯一动不动望向那边已经好一阵。周竞明和旁边人说什么,完全不知,此刻他们正看着我,似乎问什么问题,正等着我回答。
周竞明为的我失神打圆场,“还在想工作呢,这个搭档实在太敬业。”
其他人纷纷善意地笑。
我也笑着说声不好意思,侧转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然而周围声音都弱下去,我听着身边人的谈话,看着他们的表情,信息却传达不到大脑。
周身都有什么在刺着,从一眼看见那人时的惊愕欣喜,渐渐转为愤怒。
一直留心着他的消息,记挂着他的去向,他却无声无息在这里出现。
他来了,却对我视若无睹。
这里在场的人大概不太认识穆彦,毕竟地域有隔,一方有一方的江湖,即使媒体多少听过他的名字,总不那么熟稔。也许有人知道穆彦和我是熟人,可我们不打招呼,旁人也就假装不记得。
在周竞明和我周围,氛围热络,不断有人过来介绍认识,而穆彦到场和东道主聊了一会儿,却没有引起太大反应,周遭关注的人并不多,他也自与那位韩总在一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