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风雨欲来（下）（1 / 1）
第一回风雨欲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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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哀叹一声：“小妇人领教，柳公子还是请回吧。”
小荷惊呼：“娘，为什么要大哥哥走？”忙放下手中粗陋的饭菜，“他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古云堡的人四处追杀他……娘，不要让柳大哥走好不好。”小荷都快急哭了，若不是因为她好奇留下观战，就不会被苏媚儿利用，柳御风也不致落败。母亲常说，武林中人，尤其是正派人士，于胜败之事看得极重的，若是胜之不武，心里一定很难过的。小荷又不敢说出心中的愧疚，只苦苦哀求，希望能帮到柳御风一点儿。她哪里知道柳御风这淘气鬼才没有把古云堡的人放在眼里，赖在这里不走以前是因为好奇，现在是因为想帮她们母女。
柳御风道：“伯母放心，小可绝对不会连累两位，不管怎么说，小荷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不管她们母女为何被人追杀，小荷都是无辜的，柳御风不想看她受苦。他哪里知道，因他一时的错爱，害得小荷母女从此分离？也牵出了武林许多纷纷扰扰。
柳御风大大咧咧地挽起衣袖，接过小荷手中的茅草。小荷无意中说下雨的时候她们的家漏得厉害，柳御风就挽起袖子，帮小荷加固屋顶。可怜那身好衣裳还是殷无名见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可怜见的，巴巴地送来自己最喜欢的衣裳，要知道被他如此糟蹋，还不心疼坏了。
小荷仰望着柳御风，粉嫩粉嫩的小脸写满了钦佩，“柳大哥，你怎么什么都会？这些粗活小荷一直干不好的。”
柳御风头也不回：“大哥小时候也很苦的，你干过的活儿大哥哥哪样没干过？这些力气活是男孩子的事情，你干不好也理所当然嘛。”
小荷吃吃坏笑：“有一样柳大哥肯定没干过。”
“什么”
“打鱼”
柳御风愣了愣，随即笑道：“小丫头，被你说中了。”
小荷奇道：“那日在水下，小荷明明见柳大哥会游泳，可是为什么会怕水呢？”
柳御风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一瞬间，脸上凶狠毕现。背对着的小荷当然没有看到柳御风的表情，热情道：“柳大哥，要不改日我陪你去游泳，下水多了就不怕了。”
柳御风拍拍手上的草屑，跳了下来，笑道：“好了，以后下雨就不怕了。”“柳大哥，谢谢你。”小荷可没忘记刚才说什么：“柳大哥，你怕水为什么还到湖里救我？你要是不下来，苏媚儿也拿你没办法的。”
柳御风道：“老妖嗜血成性，见我不上当一气之下杀了你也是可能的。柳大哥不能连累你。”
小荷动情道：“柳大哥，你人真好。”小荷绞动着衣带，垂首不安道：“对不起，柳大哥你的佩剑……”
柳御风安慰道：“那样的东西去无名家拿个十把八把的没有问题，别难过了。”心却在哭泣，那可是无名家最好的剑啊……妇人在屋里喊小荷，小荷忙跑了过去，她那舞动的小辫儿，让柳御风回想起那段他永生难忘的岁月。
那是十年前，柳御风才十岁，大宋朝正经历着百年难遇的灾旱，只见漫天漫地的苍黄，天与地都呈现出饥渴干裂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动物死去腐臭的味道。柳御风拖着身体混迹于饥民之间，靠着一些武功底子和饥民们抢夺少得可怜的食物和保护自己不被饿得狠了的恶汉杀了吃掉。他和饥民们挖过草根，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把土填了满嘴的时候看见了小雪和灯伯。一老一少，皆衣衫华丽，干净妥帖，尤其是那孩子，雪白粉嫩，似乎一口咬下去就能吸到甜如水蜜桃般的汁液。
柳御风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去了，大概是因为看着他们，能让柳御风想起他曾经的时光，曾经也如小雪般在亲人怀里，养尊处优，如宝似珍。
哪知柳御风的命就那么苦，他不过是死皮赖脸地跟了他们几日，吃了几日小雪故意丢给他的饼子，化装成饥民的强徒们袭击了灯伯，小雪被丢出战圈昏了过去，他不过是好心把她藏起来，谁知灯伯却从此失了音讯，他的观音菩萨，青天大老爷转眼间比他还穷了。
曾经的顾主成了他的拖油瓶儿，他和她万里迢迢地从陈州到山西去寻小雪的父母。多年后，长成了的柳御风依旧记得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肚子有未消化的干粮，七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天地一片空空荡荡，小雪脆脆的声音在空气中穿梭飞扬，记得和小雪在街头把几个抢他们东西吃的坏孩子教训得满头是包！小雪格格脆笑着，脏脏的脸上挡不住的神彩飞扬，记得和小雪在破庙狠心杀了小女贼儿趁乱逃走，记得和小雪，无名，霜霜托着腮听殷伯母讲武林故事……柳御风微微一笑，若不是她，柳御风绝不是现在的柳御风，因为她，他才会拜到神剑门下，才能如今日般笑傲江湖。
想到此处，柳御风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可惜七年前他们就绝了音讯，这七年来大江南北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她，但除了知道她投身的翠微居惨遭灭门之外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难道她就这样死于那场惨祸？
得到殷家的帮助终于回到山西小雪的家时，只见尸横满地，苍蝇成灾，小雪立在屋中央直直晕了过去。小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认得翠微居士月满楼？名满天下的翠微居士见了她竟然还要礼让三分！她一封书函，就让他轻轻易易地入了神剑门。既然她出身不凡，为何死亡总是紧紧地缠绕着她？这样一个谜样的女孩子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吗？柳御风不愿多想，她若活着，自有相见的一天。他这么执拗地帮助小荷，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小雪的影子，当年的小雪不过七八岁，纵然父辈有天大的过失也不该报应到小孩子身上来。如今的小荷，又能有什么过错？
只是那位伯母拒人于千里之外，柳御风也不好做得太多。
正神游天外，小荷端着茶碗过来，“柳大哥喝茶，娘说柳大哥辛苦了，要好好谢谢你。”柳御风回过神来，小荷自顾兴奋道：“柳大哥，小荷给你抓鱼去，”随后恋恋不舍道，“柳大哥陪小荷去好不好？”
看来这丫头是真想训练他了。
水光粼粼，烟波浩淼。柳御风掰着路上随手摘的硕大的莲蓬，津津有味地吃着香甜的莲子，一边看小荷，只见小荷娴熟地扬手一抛，鱼网形成完美的形状抛落水中，柳御风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说当渔女没几天怎么就练得这么熟了？莫小看了撒网，那鱼网虽是粗丝编的，但为了迅速沉入水中，下摆缝着许多铁条，提起来沉甸甸的，而且撒网是很讲究技巧的，一不留神，网就打结了。这丫头跟着母亲四处流浪，又要照顾多病的母亲，所以练就了一身迅速适应环境的本领。柳御风还打算她打不上鱼来的时候好好逗她呢，现在还是关心好自己吧，指不定这丫头心情一好就拉他下湖游泳去了。
两人提着鱼高高兴兴地回家，在门口差点和一个男人撞了满怀，小荷定眼一看，是殷府领她进去的管家。管家朝柳御风点头哈腰，说府里的公子小姐如何想念，非要柳御风回去不可。柳御风无法，只得跟回去。小荷叫道：“柳大哥……”
柳御风回头看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声如蚊鸣：“柳大哥……你还会来么……不要忘了小荷。”
柳御风笑道：“傻丫头……放心，柳大哥一定会再来的。”
岳阳城，殷家大院内。
殷无名真后悔请回一只大蛀虫！看着吃饱喝足满意地趴在栏杆上晒太阳的柳御风，殷无名心疼得又拨弄了两下算盘。
“无名兄，你就别小气了！与其算我在这儿你损失了多少，还不如算算苏媚儿死后你会赚上多少吧。”柳御风懒洋洋道，随后目露凶光，故意把牙咬响：“你小子！自己惹了苏媚儿反报出我的名号！假腥腥地免费请我游洞庭湖，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危急时刻划开船蓬……我还以为里面能装十个八个高手给我！小子，断送我的性命你有什么好处！”
殷无名拿算盘挡住了喷向他的口水，嘿嘿笑道：“柳兄啊，小弟我是相信你的能力，区区一个绿眼水妖，老兄怎么会放在眼里？这不，苏媚儿一死，整个岳阳城都忙着放鞭炮。柳兄你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再说……苏媚儿死了我能赚上什么？她不是连一副棺材都没有在我们殷家商号买吗。”
柳御风笑捶一拳：“瞎掰我说不过你。要不怎么说无奸不商呢。”说话间攀住殷无名的肩膀，心怀不轨，“小弟我要的小店铺安排好了没有？”
“已经弄好了，依你的意思经营布匹绸缎，小部分货物已经到仓库，地段还行，只等装修好就可以开业了。”说罢一脸狐疑：“柳兄，你这次花那么大血本帮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嫌人家太小想在兄弟我这儿养两年？”
“对我来说是大血本，对老兄你是小菜一碟，空头人情不做白不做嘛。”
“要知道兄弟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两年后我连本带利收回来你可别哭。”
“你要是敢对小荷出手我不收拾你天都不饶你！”
正闹得欢，殷霜霜推门进来，笑骂道：“就你们感情好！柳大哥就知道和哥哥在一起，也不理我一理！”
殷无名看她穿着白色的紧身劲装，头发梳成方便素净的样式，手中拿着一柄宝剑，皱眉道：“又想拉御风去练剑了！女孩子家学什么不好！”
殷霜霜走到兄长面前重重哼了一声，“爹娘都不说我你凭什么说我？说到不学无术我可比哥哥差远了！”殷霜霜文学武功样样出众，早些年就名动岳阳城了。殷无名诗书虽马虎，武功却是万万赶不上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子，在这个以文学为高又战祸频繁的年代，殷无名的确可以算是不学无术。
殷无名看着殷霜霜得意地把柳御风拉走，无可奈何地拍自己脑门一扇。
此时的殷家大门外。
“小姑娘，你找谁？”
小荷怯怯道：“我找殷少爷的朋友柳御风柳大哥，烦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一声。”
两名家丁对视一眼，殷大小姐和柳公子练剑的时候是不许打扰的，“柳公子和大小姐出门去了，小姑娘你到城里逛一圈再回来吧。”
小荷失望地低下头哦了一声往回走。今天是按大夫的吩咐上来给母亲带药的，马上就得赶回去，娘说要收拾行装，这几日就要离开岳阳。不知这几日能不能再来。
路过转角的时候两个人盯了她很久她都没有发现。
那两人拿出画像看了看，说道：“那小子说画得不像，但大大的眼睛错不了，还说长得很是灵秀精致一看就认得出来，我看像那女娃娃。”
另一个一摆头：“老大说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走，抓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