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失子(1 / 1)
房门被急急的推开,莫湘云几乎是闯进来的,一进门,眼睛便盯在了我身上,口气有些怪怪的:“我听福妈说妹妹身子不舒服,特地来看看你!”尚在说着话,人已经走到跟前来了,一把便将大哥拉了过去,口中嗔道:“人都瘦了一圈了,看把你大哥给心疼的!他有两天都没有回去了!”听这口气,倒不像是来瞧病人的,而是找相公的。
“你来做什么!”不知为何,大哥的语气不佳,连在一旁的我都能听出来。
“仲珩,你说的什么话!”莫湘云的嗓音连生起气来都十分的好听,“我这个做嫂子的来看看小姑子难道都不成吗?”
“现在看过了,婳儿该休息了,可以回去了吧!”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抓了她的手就往外走,我甚至连话都没有插上。
“仲珩,你——”莫湘云急急的喊了起来,声音也失了一贯的甜美,只是,话音未落便消失在了门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生病的缘故,本来冷冷清清的宅子竟突然热闹起来。大哥带着莫湘云刚走,季青堂便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房里喝着红枣莲子羹,秀荷是知道我平素就喜好甜食的。柳青在外间探头进来说:“小姐,季公子来了!”
“哦,他又来了?”我哑然失笑,算算差不多又到了送红利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一阵客套的寒喧之后,他便将账簿及银票递了过来。这一次,我收下了银票,只是账簿仍原封不动的退给了他。
“姑娘不过目吗?”柳叶般的细眉轻轻就挑了起来。
“若你有心诓我,便是将这账看破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是吗?”我笑呵呵的不带一点心机,“况且王爷如此放心将整个无忧乐坊交给你打理,必有你的过人之处!”
他微笑着注视着我,不一刻,眉毛又皱了起来:“我看姑娘气色不太好,是否受了寒气?”
“是啊,北方到底不比江南,气候要差很多!”坐久了,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连说话都少了些底气。
“我在北门外有一间别苑,正处在温泉之下,颇有江南水乡之风。只是我忙于乐坊生意,那间别苑便一直空着,倒可惜了一处佳境。若姑娘不嫌弃,待身子好些过去住段时间避避寒!”他极为诚恳地说道。
“多谢季公子费心,如婳先谢过了!”不管是否合礼,人家到底是一番美意。
“德公公上回来的时候,说长公主身边的丫环曾问过你的事,他给搪塞了回去!”
“是丁香姑姑?”
“正是,听说上回姑娘进宫的时候误闯到长公主那儿去了?”
“确有此事,幸好长公主为人宽厚仁和,否则要是不小心撞到一般的妃子,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的!”我心有余悸。
他闻言奇怪地看了看我,问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你指什么?”我有些纳闷,“是说长公主人好还是说撞到别的妃子会挨板子?”
他轻轻一笑,释然道:“没什么!”
见他如此,想是不愿说,我也没好问了。
送他出了门,准备关门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对面巷子里一抹青衣人影,原来是丁飞会,一脸的风尘仆仆,着实让我吃了一大惊,尤其是他专注地看着我的样子,仍让人觉得心里发毛,他那眼神是不带分毫心事的。
“看够了吗?”到了房里,他仍是这般神情,我冷冷的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挡在他的面前。
他丝毫不以为仵,突然便抓住我的手,力道极大,毫无防备的我竟然被他带入怀中,我尖叫了起来:“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他并未松手,只是翻过手来,紧紧扣住我的手腕。
“痛!”我惊呼出声,使劲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别动!”他冷着个脸,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在探我的脉,不由得脸上一红,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怎么不说话了?舌头被猫咬掉了?”他将我的手放开却仍旧用着最冷的语调说着嘲讽人的话,我无话可说,只得干瞪眼。
“好好的你诊我的脉做什么?”我佯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好的人怎么在喝药?”他伸手取了桌上的青花瓷碗闻了一闻。
“……”为之气结,连话都没有了。
“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一无是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便说出刻薄的话来。
“你说什么?”我立刻便失了淑女的仪态,这人着实奇怪,轻轻松松地便挑起别人的情绪,尤其他自己还是如冰山一般。
“或许喜欢你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习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调怪怪的,不知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还是在疑问。
我的脸已经开始渐渐发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你凭什么这么说?别人要爱便爱,要恨便恨,与你何干?倒是你,连自己的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双眸突然变得深邃,猛地整个身子便侵了过来,我还未来得及后退,后脑便被他按住。我开口惊呼,声音却消失在他的唇中。脑中一片空白,快要吸不过来气时,才狠狠地咬了下去。他吃痛的放开了我,轻抚着自己的嘴唇,淡淡地说着:“你不是说我不确认自己的感情吗?”
不是这样子的!我在心里叫了起来,他不是对莫湘晴有意吗?怎么会?当下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人如此卑劣,是为了阻止我和大哥吗?”
“不是!”他低吼着,失去了往日一贯的平静,天哪,这是我所认识的丁飞举吗?我以为他除了冷着个脸或是微微的扯个笑容便没有别样的表情了,原来不是。
“或者你是急着想摆脱莫家二小姐?”我点点头,故作恍然大悟。
“该死!”他一拳便砸在了桌上,桌边的瓷碗被震落焉,在地上打了个转,摔成碎片。我不假思索地便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碎片。
“小心!”他突然焦急地喊道,我一失神便被瓷片刮出了一道血痕,下一刻,手已被他握住。我怒目圆睁,却落入一片疼惜之色。他轻轻按住被碗片割开的伤口使血不再溢出,口中说道:“为何总是让自己受伤?你不知道你失血过多吗?”
“什么?失血过多?”我听了奇怪,竟忘了将手抽回。
他一怔,很快便将脸撇开了,默不作声地替我擦药,凉凉的药一贴上手指,便沁入一丝寒意。我抽回手,冷冷的说道:“小伤口,不需丁公子费心!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他逼上前来,无形中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只听他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声音甚至较之现下门外的寒风还要凛洌几分。之前那个面带愠色,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丁习举已然不见,显然,他又回到自己的面具之中。
我也换上一幅足以冻死人的表情冷冷说道:“休息!”话音刚落,便朝里间走去,眩晕感再次袭来,这几日常常如此,到底是怎么了?真是失血过多吗?为何大家都瞒着我?
夜里翻来覆去的不得入眠,一闭上眼睛便想起丁飞举的轻薄之举,大清早便从床上起来,也没喊人进来梳洗,便靠窗坐着发愣。寒风透着窗缝呼呼地往屋里钻,吹得头脑似乎有些清醒。
窗子正对着后面的厨房的小院子,而此时院中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却听不真切,或许是秀荷在和什么人说话,每天她起得最早,我们起床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将热水、早饭都烧好了。
柳青进来的时候,我仍旧坐在窗边发愣。她这几日似乎有些怕我,总是尽量躲着我。
“这几日我身子不适,也不知道秀荷有没有照我的吩咐送食物给祝氏?”我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突然便想起来。
“小姐好好的提她做甚?她害得小姐……”柳青说到这便嘎然而止。
“怎么不说了?”我奇道,从铜镜中看她,只见她以手捂嘴,似是极为懊恼的样子,最后索必装作没有听到我的问话。
“柳青,我晓得你不愿意伺候我了!”我叹口气,故意哀怨道,“也罢,我也不做恶人,你走吧!”
没想到平素一贯没个正经样的她“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我面前:“求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一生一世伺候在小姐身边!”
“你想这样子?”我诧异道,“我才跟大哥说的,想把你许配给铁心,可没想到你不想嫁人,看来算了!”
柳青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嗔道:“原来小姐是故意寻奴婢开心呢!”
“才不是!”我悠悠地说道:“连真心话都没有的丫头,我留在身边作甚?”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歉声说道:“小姐,不是奴婢不愿意对小姐说真话,实是公子已经吩咐下来了。公子他也是为小姐好,怕小姐受不了打击!”
“看来那日不是我听错了?”我将手中的梳子重重的放下,转过去望她。
“你下去吧!”大哥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适时的替柳青解了围。柳青闻言便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
望着他温润淡定的模样,我的泪便无声的流下。他大步上来拥住我,柔声说道:“傻丫头,孩子我们可以再有的!”
我倒吸一口气,用力将他推开:“你怎么来了?”
“二弟告诉我他在你面前失言了,我便赶来了!”他神色平缓的说着,令我不禁怀疑是否那个过早消失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觉得是一种罪过吗?”冷冷的语气连自己听了都觉着寒心。
“婳儿?”
“不会连你也告诉自己是因为祝氏推了一把,我摔倒在地造成的吧?”我紧紧的逼问。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是不简单呢!可怜这个孩子,因为他有个不简单的父亲,所以还来不及到这个世上来便走了!”我已泣不成声。
“婳儿,你身子还未恢复,不可太激动!”这一刻,我突然恨起这个人来,恨他的温柔,恨他的坚强,也恨他的自私!
“你没有想到吧?本来是想算计别人,没成想却算计了自己!”声音凄厉。
他闻言神色一紧,正色道:“在一般的大夫看来,你的症状确实似是因麝香而流产,可丁飞举切过你的脉了,说是——”
“他想出了什么措辞来替你们掩饰呢?这事要是传到莫湘云耳朵里可是不好解释啊!她新婚的丈夫居然用麝香,到底是什么居心呢?”我冷冷的嘲讽,到最后竟笑了起来。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如果我用麝香,为何只有你闻到,而她闻不到?不单单如此,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闻到我身上有麝香!”
我瞪大了眼睛望他,至于他所说的话中的含义,我竟然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