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昔昔成玦 番外（苏洛篇）（1 / 1）

“小洛，喝喝看我泡的龙井，感觉怎样？好喝不？”雪樱清丽的笑靥在唇边，她捧着茶，凑到苏洛面前，一副讨喜而期待的神情。苏洛淡淡瞥了她一眼，蓦地伸出手打翻她手中的茶杯，茶水倾倒，杯身四分五裂，清冷地散落在地。而雪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滞，豆大的泪滚落，一直没有停。她蹲下身子，收拾着破碎的茶杯，低声问：“小洛，樱做错了什么？”

苏洛猛地醒了。额间沁满细密的汗，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上覆着的衾被竟怎样也暖不了身子。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她，乍然梦到，心里竟然如同擂鼓一般震撼，是歉疚，是不安，还是？

她的样子还那样清晰，仿佛记忆里从来没有褪色。他一直以为，她从未在心上——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他翻身，辗转，却再难成眠，起身下榻，走至案几边，伸手倒了一杯水，入口，竟然满口龙井茶香，他震住，突然想起，原本就是这样子的。自从受雪樱感染，他弃云雾而取龙井，她生前去后，一直没变过。他经年品茶，来来回回，都还只是眷顾这一味，他只道，从心里的想法罢了。

他默默呆坐，想起他对父皇的话：如果爱一个人，你的心，为何还坚硬如铁呢。

是呵，他爱怀幽，为何眼中，所有人都不存在了呢。

他害死了雪樱。她生产的那日，疼得死去活来，他在她身侧，一副担忧的样子，却暗地指使产婆，让她难产而死。

他的妻，他的子，在他心中，及不得一个永远不会靠近他的女子。

只因八岁那年，心就已经认定，再看不见其他。

所以对雪樱，是极尽利用之能事。娶她，宠她，不过只是为了接近怀幽。

连那些落下的泪，都显得低廉，他甚至觉得，那根本不能算作眼泪——做戏罢了，即便有真意，也是为了怀幽。

和雪樱在一起一年多，朝夕相伴，竟然换不来他一丝怜悯。

他就是这样残忍，天性如此，那个使他的心柔软下来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他突然笑出声，声音浸染些许落寞和苦涩，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

他抬眼，望向床榻，榻上，安然睡着他新立的妃子。他的侧妃。

雪樱去后他便告知父皇，今生不立正妃。

这侧妃，是一次偶然出宫办事，在街边看见，正在吃小笼包的女子。他当日便找到这女子的家人，要了她，带回宫中，立为侧妃。

女子一颦一笑，像煞了一个人。

她会泡龙井，知道水煮几分最佳，何时采茶最适宜。她也会在自己看书时趁不注意强抢过去，笑得一脸粲然。她还会总是溜得不见踪影，任人一番好找。

起先，只是容貌像，后来，不知怎地，越来越像，连性子也都一样了。

他明白，都是自己经心营造的结果。

若是遗忘，何必这般？

若是不爱，何苦来哉？

只是苏洛，从就不明白罢了。或许他早就知晓，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小洛。”床上，他的侧妃低喃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揉揉眼睛，看着一言不发，面色冷峻的他，露出笑颜。他已经将她训导得，完全不惧怕他了。

他开口：“快睡。”她嘟起嘴，翻身背对他，赌气般将衾被完全裹在自己身上。

他摸摸自己的嘴角，是微笑的。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个女子了。

他日夜见着相似的容颜，终究，还是做了一梦。

无论梦境如何，只为这与她有关的一梦。

只为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