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1 / 1)
映夏的手禁不住微微打颤,看在傅深眼里又是一阵怒火中烧,他上下打量着映夏,缓缓说:“看来,你更适合现在这个样子。”
映夏双颊绯红,浅紫色的上衣和短窄的牛仔裙让她在明晃晃的灯下显得格外妖娆和魅惑,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傅深抿着唇,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
今天,他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会多晚回家,他从六点一直在黑暗的阳台望到十一点,才看见她从那个男人的车子上下来。他对她身影的熟悉程度,看来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和那个男人谈笑,两个人那样靠近。虽然距离远看不清在做些什么,但是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窒,被背叛和被欺骗的感觉同时将他的心紧紧揪着,他竟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他只是痛恨这个女人。他对自己说。他痛恨她。
那么他何必为她而神伤?
映夏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她本能地将手上挽着的袋子和刚放下的包都遮到身前,紧张而无助地看着傅深冰冷的脸色。
傅深一把握住她的肩,然后逼近她,呼吸在她面前,她别过脸去,傅深冷笑着:“以为我会对你怎样吗?我嫌你脏。”
映夏的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了,这话如同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脸上,抽在她心里,她面无血色地任由手上的东西掉落在脚边,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傅深看着她,心下竟也如重石所击,疼痛难忍,他何时为这个女人心痛了?她不配,他也不需要!
“你最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和别的男人厮混,你放聪明点,记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冷冷地吐出字句,然后放开她,转身要进房间。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再看她的脸了,那让他压抑到了极点。这个他一向弃如敝屣的妻子,他竟然不知如何面对她脸上的受伤。
他大概是病了,昏了头才会为她感到心痛,才会觉得自己内心现在涌上罪恶感。
“等一下。”身后传来映夏的声音,发颤但是坚定。
他不由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你还想——”
“啪!”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他脸上,他始料不及,甚至没有时间躲开。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脸色依然苍白,可是目光竟然如此刺透人心。
“侮辱我让你快乐吗?我是一个人,难道我不会痛吗!”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可是她睁大眼,直视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之前的脆弱。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没有必要为了不是她的罪过而背负一生的债。
“映夏,你要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不是一句说了就过的话。你如果真的能,一定要去做,知道吗?”
“我们本来也有自己的抱负,但是不敢和现实斗争,总将自己想的过于弱了,是师兄教会我们,我们可以强,以前不过是不敢想罢了。”
她记得薛雪说:“这女的只是一种逆来顺受的习惯,完全就不是一种爱了。爱哪能这么没尊严啊。”
爱不是无止境的忍让和付出,一旦到了她的底线,她可以绝决。
她以前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做到抗争什么。
妹妹陷害她,她忍耐;父母邻里瞧不起她,她不语;同学排挤她,她沉默。
连他伤害她,她都可以不计较,只是一心念着那些他为了接近她而伪装出来的好。
凭什么,她凭什么要忍受这些!
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时映夏,你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
于是她做了。当她的手感到一阵疼的时候,那声脆响已经预示着,她,打了他。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今天起,时映夏再不做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她要寻回自己的尊严。
无论是爱情的,还是人生的,她通通都要。
傅深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这样坚强的一面。他以为,她从来就是软弱的。
该死,那些难道不是伪装吗?他为什么会笃定她就是那样的人?他被自己矛盾的情绪拉扯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她。
她微微抬起下颚:“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傅先生,我是无辜的,我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她笑了,如同初见,她的眼泪迷蒙了她的眼,像是迷失凡尘的仙子,寻不得归途。她笑得那样安好而平静,“我不爱你了,傅深,我们离婚吧。”
他坐在客厅,满脑子就是她离去前的话。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傅先生,我是无辜的,我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我不爱你了,傅深。我们离婚吧。”
然后她就那样离开了家,没有回头没有迟疑,像是这里没有任何值得眷恋的东西。
他将脸埋入掌心,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发火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恶言相向。他只是这样呆怔着看着她离开,直到门被重重合上,他才回过神来。
他是怎么了?
他是怎么了......
心里此刻的苦涩难当和喉咙得干涩发疼,难道都只是错觉吗?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离婚,只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绝情的口气,这样冷漠的眼神,这样疏离的微笑,像是陈述一个再平静不过的事实。
她不爱了,所以无须忍耐,她可以潇洒的离开。
他从来就不知道她也有脾气,所以他才可以这样任意伤害她。他不计后果地伤她的心,是因为他从就不认为,她会因此而改变。他相信,她会一直在这里,任由他做什么也不离开。
他错了。没有任何人可以被无休止地折磨而不疲倦不反抗,她之所以那样做,不是天生软弱,其实,只是因为爱他,所以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任凭他如何任性都不生气。
可现在,她已经累了,她对他心冷了,那么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怎样都无法控制。
她会去哪里?莫非,是去找那个男人?
她敢!他拧着眉,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对她的生活近乎一无所知,所以当她离去,可以如同风烟,再无痕迹。他无力找寻。
真的,没有痕迹了吗?
映夏走在街上,微冷的空气,她发现手机钱包什么都没有带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她低头,看见脚上换上的拖鞋,忽而觉得想笑,也就这么做了。
原来,她从那个家能带走的,除了觉醒的尊严,就是这双拖鞋了。
她的第一次反抗,她没有后悔。
她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没有人在意她是个什么人。沉默从来不代表她无知,别人总以为她怯懦,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波涛汹涌。而她自己,一直压制着,从来没有表露出来。
如果不是小雪她们,她大概一辈子也就那样苟延残喘地拖死在那个没有爱没有温暖的家里了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圈圈走着,环抱自己的手臂,心感到寒冷。他不会追来,她清楚地知道。
无望才会生绝望吧。
她看着周围,有喧嚣的夜商城,有热腾腾的炒栗子,有吆喝着打牌的店家,一切,都是她从来不知道的。她一向都是坐在那个冷冰冰的家中,在厨房忙碌着,做他从来就不会碰的宵夜。
她看见了一家婚纱店,有些熟悉,记起结婚的时候,她也曾幸福地试过婚纱,做过新娘。她冰凉的手抚在婚纱店门口的橱窗上,忍不住潸然泪下。
“师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慌乱地擦着眼泪,回过头,看见了贾非。她期期艾艾:“你怎么在这里?”
贾非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怎么了?”然后脱下外套,严严实实裹着她,“师兄不是送你回家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老实地承认:“我离家了。”然后又问,“她们也回家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贾非回答:“其实我今天出来跟你们聚,夜场还答应了一个哥们去海天商城走秀,你现在穿的就是我要带去的服装。”
映夏这才注意到他衣服换了,然后赶紧想脱外套还他,他按住她的肩:“跟我一起去,看我走秀。你现在,应该睡不着吧。”
他的态度也是这样不容置疑,映夏笑笑:“嗯。”
他还是骑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只是速度慢了不少,映夏坐在车后座,静默不语。他在前头说:“师姐?”被风吹散,映夏没有听到,他又抬高声调,“夏?”
映夏没注意他称呼的变化,回过神回应:“嗯?”
他在前露出浅淡而温好的笑意:“冷不冷?”
“不会。”
“待会走完秀,我带你去我哪里,愿意吗?”
映夏愣了,想想也没地方可去,她倒是不介意什么,只是贾非的家人......“你父母......”
“我在外租的房子。”
“哦。”
“我当你答应了。”
“嗯。”
“乱了点,你别介意。”贾非挠挠头,用手拨了一块空地给映夏坐。
映夏轻轻笑了起来,阴郁的心情一下子一扫而空。
贾非的房子岂能用“乱了点”来形容,根本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不知道小雪她们来过没有,看到后一定要笑他的。
“我帮你收拾一下吧。反正现在,我还不困。”看完他走秀已经是凌晨3点了。她习惯晚睡,是陪傅深熬夜落下的毛病。估计一时半会,她是不要想戒掉以前的恶习了。
“不好意思。”贾非垂头,突然抬起眼,明亮而清澈的目光对上映夏的,“刚才我的SHOW怎样?”
映夏想到刚才少年T台上意气风发,帅得引起场下围观者尖叫的场景,不禁微笑着点头:“很好。”
“有没有芳心大动?”他开玩笑地说。
她想了想,然后招认:“我对小孩子没兴趣。我过了那个年纪了。”
他眼里的失落一掠而过,映夏也没留神,他像是一脸惋惜地说:“太遗憾了,我最希望的事没有发生。”
“什么?”
“你芳心大动然后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啊。”
映夏推了他一把:“小雪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桃花男。”
他一本正经:“哪里哪里,我也就只对自己喜欢的人放电。”
映夏向来把他当弟弟,对于这个越来越走近某种危险境地的对白也没有丝毫意识,只是瞥他一眼:“贫嘴吧你。”然后就开始整理东西了。
贾非看着映夏的身影,眼中淡淡的情愫一直在蔓延。
“师姐翘家?”薛雪叫着,“怎么回事?你小子没做什么吧,怎么不把师姐送到我家去。”
贾非一边抢薛雪的饼干一边说:“喂,都凌晨了你叫我去你家?姑姑姑夫不都被吵醒了?你懂不懂尊老啊。”
薛雪瞪他,然后无奈:“现在是怎样啊?”
“见一步是一步吧。”他说,“有师姐在很好啊,你现在可以到我的窝看看,绝对是天堂啊。师姐做的菜也很好吃。”
“死小子你是不是想霸占良家妇女啊。”薛雪揪他耳朵,他闪开,问郭素:“你觉得呢?”郭素沉吟一下:“师姐的问题症结到底在哪里?我想这么住你那里不是办法。”
“就是,孤男寡女,难保你这死小子不会趁机色心大动。”薛雪白了他一眼。
贾非看向任畅:“任畅你觉得呢?”
任畅一歪头,语出惊人:“让师姐跟着师兄吧。”
贾非叫起来:“什么,不跟我跟着师兄,你什么破主意啊。”
薛雪一听,打个响指:“好主意,跟师兄总比跟贾非让我们安心。”
郭素附和:“是啊,师兄可是正人君子,而且他是律师,说不定对师姐有帮助。”
贾非一脸怨念地看着这群完全视他无物的女人。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涩意。
在她们眼里,沉稳的谢思岚永远比没正经的贾非值得信赖吧。
“真是麻烦你们了。这段时间我的画还是会送过来的。”映夏欠身致谢,被她们拦下:“客气什么嘛,我们会去师兄那里取的,顺便监督师兄有没有非分之举啊。”半开玩笑地说。
谢思岚温和地笑:“我这段时间会住在事务所,直到解决映夏的问题。”
“哦......”那就没有八卦来源了。八卦女们遗憾地想。
“都知道了吗?”介绍完家居的各种设备使用,谢思岚转头问映夏。映夏颔首,然后又鞠躬:“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师兄。”
“思岚。”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映夏有些局促。他像兄长一样揉揉她的发,然后说:“你先坐,我下厨。”
“这怎么好意思。”她赶紧拒绝。
“映夏。”谢思岚的手握着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睛,“你要学会不那么客气生疏。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拘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
她张了张嘴,还是低下头。
“先吃点东西,等会再谈谈你的事情。”
谢思岚煮的东西香而不腻,看来是经常下厨的。他含笑看着映夏,映夏频频点头,他给她夹菜,她也不推拒了。
“碗就由我来洗吧。”她说。
“女人的手,不是天生用来做家事的。男人一样可以做。”他笑笑,收拾碗筷,她看着他,感动无声无息潜入心底。
“思岚,我想离婚。”她反复也就说着这么一句,却不肯道出缘由。他也不勉强她,只是告诉她离婚的要件,她听后,苦笑着:“感情不和,分居两年,确实是我们的写照。我想,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你确定这样对你是最好的?”谢思岚问,“如果心有牵挂,分开未必会幸福。”
“留下才是真正的不幸。”她坚定地说,“我受够了,我不要爱了,我......”她的眼泪又停止不下,谢思岚叹息一声,将她的头靠在他肩上:“想哭就尽情地哭,我一直在这里。”
“谢谢你......”映夏呜咽着。
她一直哭着,没有顾忌没有仪态,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语言没有移动。
静默着,聆听她心里的苦楚。
他的心一直揪疼着,他知道对她的感情,已经深深驻扎,无法抽离。
只是,他不会告诉她。他不许自己成为她的困扰,这样静静的守候,是心甘情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