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美人将军心猿意马(1 / 1)
自从那日在进财楼发昏般主动亲吻公子絮之后,连昭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心情烦闷沉郁,接下来几日,他就再也没有和风絮絮说过一句话,只要一嗅到那风流公子的气息,他连忙闪避绕道而走。
而那个风流美公子似乎总是在制造与他偶遇的机会,总能在偌大的未央府邸内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左拥右抱的公子絮。
某一日,九曲玉桥上,连昭难得一扫近日苦恼烦闷的心情,出来散心,却见公子絮正狂肆招引藏娇楼里的狂蜂浪蝶,庸脂俗粉的簇拥中,那人却显得皎皎清辉,不然纤尘。
他一阵心猿意马,慌忙转身匆匆避走。
又是一日,雕花廊道上,连昭终于平息了心中对公子絮混乱不堪的情绪,正想出府办事,却见那断袖公子月牙白衫,手摇玉骨扇,从重重雪白的轻纱里漫步而来,身形曼妙,步履袅袅生姿,怎么看都像一个从画里跳出来的貌美童子。
他心底倏地狂跳,慌乱侧身连连回走。
连着几日都会偶然碰见那断袖男,逼不得已,在某日夜晚,连昭只得深夜散步花园,吐纳透气,却又见那断袖公子坐在凤亭里,手持玉盏,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流淌而下,滑落细白的脖颈,蜿蜒入衣襟内,妩媚动人。
然后,他听见那断袖公子对他抛了一个媚眼,醉眼朦胧地说:“如此良辰美景,来,美人,我们一醉解千愁。”
连昭眼色一深,脸色一僵,身子一颤,急急忙忙掉头就走。
终于在某日某夜——
“砰”的一声,未央浴澡堂的大门猛然被推开,正沐浴养神的连昭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祥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谁?”
他猛地转过身来,水汽升腾,如云如雾,丝丝缠绵中,一袭儒白镶金丝袍从渺渺白雾中漫步而来,衣摆飘逸如浪,脸上笑意生辉,正手敲着扇子向他走近,直到在浴池边蹲了下来。
“我的大将军,最近为何要躲我这般紧?”风絮絮用扇支着雪颔,双目如炬地盯着浴池下隐隐若现的胸肌。
“公子絮,你这断袖男,为何非要纠缠本将军?”被一个风流断袖男盯着沐浴,他实在是窘迫和愤怒。
“断袖男?”风絮絮笑得勾人,眼波熠熠生光,“将军此话怎讲?上次青天白日之下被你亲薄之后,就左躲右闪,想始乱终弃么?”
始乱终弃?!
连昭眼角微微抽搐,此话从这个人才一等风流,人品一等下流的断袖男口中说出来,简直让他愤懑抓狂。
“公子絮,那日在下身子不适,多有冒犯。”自知理亏,他只能放下身段说道,“公子是否可以离开澡堂?”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那风流断袖男摆出一副妖媚样来勾引他,惹他心潮浮动。
“哦,原来如此。”风絮絮佯装恍然大悟,随即又笑容可掬,极其可亲道,“无妨,将军就这样洗着吧,本公子信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美德。”
忽又撩人一笑:“其实本公子更喜欢以吻还吻。”
话落,她便起身,躺在浴池边的床榻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唧唧哼哼地低哼着奇怪的小曲儿,眼角不忘瞥向浴池中央的美将军。
“公子絮,你就那么没节操?”连昭目光凛冽,如电般射向床榻上悠闲懒散的人。
“节操?将军亲薄本公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节操点?”风絮絮挑眉反问,随后很没品地回道,“本公子的品性操守虽不至于无赖到鸡鸣狗盗之流,相对于英雄侠士之辈,我是无良少德了些,但偏偏本公子既不是鸡鸣狗盗,也不是英雄侠士。所以,今日就算看光了将军的身子,本公子也觉得无可厚非。”
她忽地侧脸对他笑了一笑:“将军,我说的话可有道理——呀!”
连昭忍无可忍,忽然在池中站了起来,大步跨向她,一把将她拉下了水,按住那颗头颅就往水里猛灌。大概气得不轻,根本没有注意到风絮絮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别逼本将军杀人灭口。”连续地猛按,连昭终于觉得气稍稍消了点,松开手,却见那风流断袖男闭了眼,软软地往水中倒下去。
“公子絮,又想耍什么花招!”许久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惊觉不对劲,他低低喊了一声,“公子絮?”
然而风絮絮一头青丝散乱,依然闭着眼眸,身子软软没入池中,快要灭顶,那张粉桃一样的脸此刻苍白如雪。
连昭终于发觉事态的严重,却对方才的激愤之举毫无歉疚之意,他只是冷哼了一声,一把将人从水里拖起来,反掌按住她的灵台穴,源源不断输入内息。
底下的人闷闷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水来,半开半阖地睁了眼。
“你想谋财害命啊……”醒来的瞬间,风絮絮气若游丝地骂了一句,“没品的男人!”这毒花不知又吃错了什么药。
心口一阵阵绞痛,她蹙着眉转了身便想爬上岸,却猛然被扯了回来,一个踉跄不稳倒入那毒花将军衣襟敞开的怀中。
她恼怒,却气虚得微弱:“将军,本公子累了,不想与你再纠缠。”
此刻的风絮絮青丝散落,柳眉轻蹙,丹唇微启,连那脸靥都如冰雪般透明,不妖而媚如出浴的病美人,又如清冷绽放的池中莲,看得连昭喉咙一紧,这几日的异样情愫排山倒海而来。
他笑了笑,眼色有些深沉:“公子也想始乱终弃?方才到底是谁纠缠谁?”
胸口又是一阵阵波浪般窒息的剧痛,风絮絮已软了身子伏靠在他怀中,微弱地呼着气。
“将军,本公子身子真的不舒服,可否扶我到岸边?”
见他依然不为所动地紧紧拽着她的手臂,似乎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倘若在平时,靠在这般光滑健硕的胸上,又被他如此挑逗着,她早就恶狼扑羊压倒美色,来个霸女硬上钩。只可叹她现在身心俱疲,心绞痛得厉害,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春宵。
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连昭,你还不放手?”这毒花实在让人恼恨,她的胸口当真是痛得死去活来,这厮居然还美眸喷火地瞪着她。
风絮絮只觉头顶飞星乱摇,昏沉朦胧间似乎看见那毒花将军缓缓朝她压过来。
“惊风。”无奈,她只好无比虚弱地唤门外的护卫。
然后,她感觉自己双唇沦陷,那毒花将军仿佛极为不满她方才口中的名字,狠狠地对她狼吻了一番,那不知道是妒火还是怒火,烧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宛如灵魂脱壳,意识飘离的前一刻,风絮絮还不忘惊叹:这毒花将军好孟浪。
池中水花飞溅,雾气袅娜朦胧,烛光落在两个俊美如玉的男人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幻裳。
“公子!”闻声进来的惊风见到的便是赤身裸体的将军正狠狠地亲薄早已昏迷的主子,抽剑凌厉地一扫,直逼连昭的眉心,“快放开公子!”
晕陶陶之际,连昭猛然清醒,这才惊觉那风流断袖男不知何时早已昏迷,来不及纳闷,怀中陡然一空,便见惊风抱着公子点足一掠,腾龙一般跃出大门。
出门前一刻,还不忘目光凛冽地射了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千古罪人。
直至看到未央府邸进进出出异常忙碌的人,连昭才知道原来那风流断袖男竟是一个病弱公子。
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手捂胸口紧蹙着峨眉,睫毛挣扎颤抖,虚弱的呼吸显示主人极为痛苦。
缠绵病榻的公子絮病弱得如同风中叶,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得连昭心头蓦然纠结,如同纠缠的水藻越来越紧,那种抓肝揪心的滋味,令他既难受又恼怒。
家中有爱妾,朝堂为高官,他堂堂一介七尺男儿,怎能被一个风流断袖男所迷惑?
心头虽是这样想,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他一直有病在身?”
白羽惊风冷冷地朝他瞥过来,凌厉如射来的刀子。
“将军,我家公子的品行操守无良少德,可是您是镇国将军,大胤人中之龙,节操自是比公子高尚甚多,可这几日将军为何要三番几次亲薄我家公子?”白羽义正言辞,将自家主子数落得一无是处,“将军也清楚,我家公子风流好色,声名狼藉,恐怕公子清醒之日,便是将军您失身之时,还请为您为自个儿的声誉,日后少和公子厮混。”
最后,白羽又信口开河道:“我家公子正打算娶惊风为妻,希望将军不要枉做第三者。”
天外惊来一语,连昭怔了一怔,视线下意识地扫向惊风,见他不自在地转了脸,心中没由来的醋意和不甘翻江倒海,脱口就道:“是男人又如何,本将军就要定了他!”
那宣言狂妄霸道,听得白羽耳中嗡嗡直响,不由痛心疾首,和公子接触太久的人,就算秉性再纯良,也会变得没有节操,当然除了她和那块木头。
人有衣冠禽兽,羊皮之狼,可是直接披着狼皮上阵的公子为何醉倒男女老少一大片?就连眼前这个钢铁般强悍的将军都为之倾倒。
白羽心中百般痛惜,却无话可讲,只好任由连昭留在房中照看自家主子,让惊风在一旁监督,以防某人对主子图谋不轨,而她只想来个眼不见为净,独自到房外守夜。
当天夜里,风絮絮从剧痛中醒过来,凄凄哀哀地哼了几声,惊动了浅眠中的两人。
“公子!”惊风显得有些激动,万年冰的脸上难得有了一分表情,正想去握从褥子下伸出来的那只手。而连昭也不知中了什么魔,一个箭步地掠到床前,抢先一步握住,却又忽然抽了手去,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这该死的断袖男,生个病也能撩拨他的心。
他忽然万分懊悔方才脱口而出的宣言,虎视眈眈地盯了风絮絮片刻,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只当自己的心抽了风。
然而才在门外站定,就听到房里一声眼泪迸流的惨叫声,凄厉中带着几声恨恨的粗鲁咒骂。
“狗娘养的老不死……他娘的千、千年老妖怪!惊、惊风,快把老妖婆太后剁了……剁了!嘲琅……嘲琅,好痛啊!”
连昭白羽两人一进门,就见惊风被迫压倒在风絮絮的身上,而那个粗鲁咒骂的人正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大概是痛极,仿佛此刻咬着的人正是口中的老妖婆太后,发狠的咬力使得惊风也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公子!”白羽难得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上前用力地将两人拉开,语气淡淡,“公子,你咬的不是太后,是那块木头。”
连昭惊疑不定,又若有所思,神色沉郁地看着状若疯狂的风絮絮,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掀起衣袖一瞧,只见白皙的手腕上蜿蜒着一条如细蛇一样的血丝,一路延伸到手掌。
“丹红!”他怎么会中宫廷秘毒!且看那中毒程度已有五年之久!
“这是太后下的毒?”连昭又问,见两人沉默,一人恨恨的表情,不由猜测其中的缘由。
五年前正是公子絮高中状元之时。当年只有十二岁的公子絮惊才绝艳,成为朝中众所瞩目之人。朝堂上下,后宫之内莫不使出浑身解数要将自己的女儿或者表亲嫁予公子絮为妻,甚至连他的小妾侍姬都准备好了。
然而这盛极京城的红线风波在太后一句“谁敢动哀家的人”之下夭折。
当年的公子絮就已秀色可餐到令人垂涎的地步,难道真是因为他不愿入幕太后,太后羞愤难当,狠下毒手?
如此暧昧不明的话,且和那风流断袖男接触久了,连昭不得不胡乱猜测,心中却更愤怒,就连看着风絮絮的眼神也变得古怪阴沉。
“付银两……”冷不防,床上的人忽然凄凄哀哀地吐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将军,医药赔偿费……封口费,黄、黄金十万两……”
黄金十万两!
登时,连昭震惊,白羽抽眼,惊风漠然。
这实在是离谱得匪夷所思,这医药赔偿费勉强说得过去,毕竟这毒是因他发作,他有责任。但知道秘密的人是他,该封口的是他,为什么这风流断袖男居然能毫不客气地颠三倒四,向他索要封口费!
“还、还有亲薄本公子……青春损失费,黄金……黄金……”
“也是黄金十万两,将军。”白羽见自家主子残弱得仿佛一口就能断气,只好替主子接下去,“依公子的性子,人前算账,人后付清,总共黄金二十万两。将军,请飞鸽传书送黄金。”
黄金……黄金!又是黄金!
连昭无力地抚着额,目光凛凛地扫向床上又昏睡过去的人,恨不得一掌挥下去,直接送他上西天。
白羽叹息,谁让他胆色过人,摸虎须,不,应该是亲狼嘴。
见连昭青着面孔,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将军,我家公子说过,如果有人欠债不还,那就卖身。将军如果实在腾不出这二十万两黄金,那就签了这张卖身契。”
在自家主子身上乱摸了一通,白羽抽出一张卖身契,递到他眼前。
“公子絮!!!”
月白风清,夜阑人静,未央府邸内一阵滔天怒火的狮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