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二、恶魔(最终回)(1 / 1)
男人总能从你美丽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内心的魔鬼,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恶魔。
张小齐,你是一个恶魔。
这不是张凝然的错,也不是唐舞衣的错,是蓝又时的错。
你是蓝又时的继承人。
你是个漂亮的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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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棋在候机大厅里看到凌辉,她的眼睛里忽然飘过一片雪。
她爱幻想,无可改变。
幻想之于蓝子棋,就像铠甲之于战士。
雪是冰冷又高贵的世界。凌辉来自异域,她有充分的理由这么认为。
所以生活在那个世界里的人,性情和感情皆是寂寞冷清的。
雪不适合浓烈,只会被融化。
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也是她第一次承认,她所钟爱的童话,其实只是用来躲避现实的幻象。
她幻象中的小人鱼,并非那个站在时间的尖刀上微笑起舞的女孩。
背叛族群,放弃人鱼的尊严,却无法得到爱,要祝福心爱的王子和他心爱的公主双宿双飞,自己最后只能沦为泡沫……那不应该是小海公主的命运。
张凝然说,无私的牺牲是一种愚蠢,我不希望你看这种愚蠢的童话。
她回答说,妈妈,我不会的,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跑上陆地。
心里当然还有另一个声音;也许,我会把巫婆的匕首刺进王子的胸口,让他的鲜血温暖我的双脚,然后在我的伤口生出我的鱼尾,我会一路游回海底。
那一路蜿蜒的血红只是一个幻象,用来自娱自乐。
“你来了。”他微笑起来。
蓝子棋也微笑。
那时候她开始想,蓝又时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女子的爱情,并且亲手把她们一个个送进悲剧里去。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这大约是那些女人天真的幻想。以为过分美丽的男人,就会提供过分美丽的结局。
也或者她们根本预料倒了那个倒霉的结局,却没有本事逃开蓝又时强大的荷尔蒙。
张凝然说,小齐,不要去爱,爱是一条不归路。
此刻,她只好流下眼泪。
一边微笑,一边心如死灰。
凌辉脸上的微笑淡淡的,淡淡的,似涟漪一般,渐渐溶入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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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滑行的时刻里,忽然剧烈的颠簸,以致突然停止。
就像即将起飞的苍鹰,忽然被击毙。令人内心一阵干呕般的恐慌。
舱门被打开,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张小齐!”他吼道,“张小齐!”
凌辉把眼罩取下,看到阎仕爵凌厉的双眼。就像一只苍老而受伤的鹰。
他看过来,并且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凌辉的胸襟。
那只手遒劲有力。
凌辉没有放抗,他异常平静的抬着眼睛盯着对方,他时时刻刻都能散发出一种冷静的高贵。
他微笑起来,“她没有跟我走。”他一边说一边笑,渐渐笑得抽气般颤动,像一只被噎住的知更鸟。
一颗眼泪从左眼滴落,顺着脸颊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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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棋站在候机室看到阎仕爵冲进机场,他追上一辆行李货车,并且挥拳把司机赶了下来。
然后他开着车,向那架即将起飞的飞机冲去。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辆疯狂的货车,迎头奔向冲刺的飞机。
像一场决斗。
那时候她想,如果它们撞在一起会怎么样。
她的眼泪异常矫情的落下来,落在微笑的嘴角。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一股血腥味。
“男人总能从你美丽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内心的魔鬼,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恶魔。
张小齐,你是一个小恶魔。”
阎仕爵在她耳边说,他一边和她做爱,一边欣赏她眼角唇边的神情。
现在,她也想。想和这个男人做爱,一直做到世界末日里去。
人类这种生物需要分分秒秒的□□,已经不单纯是物种的延续,而渐渐变成纯粹的欲念。
他从飞机上跳下来,往候机厅里跑。
蓝子棋站在巨大的玻璃之前,等待他。
他一出现,她就开始向着他跑。
这是一段神奇的距离,让她奔向一种绝非屈服的默认:他太强大,她喜欢,这就是她喜欢的,时时刻刻的强迫、分分秒秒的关注、歇斯底里的宠爱和毫不存在的安全感,窒息般的被控制和模糊理智的欢爱。
哦,多么美好,这才是张凝然爱上蓝又时的原因,这才是所有女人甘愿为蓝又时去死的原因,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那过程太醉人、太迷乱,太无法自制。
如果鸦片带给你的快乐,甚至超越死亡的恐惧,当然不必介意那被超越的东西恰好是快乐的结局。
蓝又时只负责给出颓靡美好的爱情,但爱情里也许并不包含幸福。
幸福。
幸福又是一种什么东西。
她跳进了他的怀抱。
阎仕爵也精准的迎接了她,令她盘踞在他的身体之上,听彼此深重的呼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近乎□□般的亲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逃离我……”他一边吻她,一边让她的臀摩擦自己。他发出低沉的咆哮和愤怒的鼻息。
“FUCK ME……FUCK ME……”她哀求。
阎仕爵盯着她发烫的脸颊,然后抱着她走进洗手间。
来往等待出现或等待离开的人群,他们的视线似乎成了一幕静止的画布。
他们在洗手间的小隔间里欢爱。
双腿被阎仕爵悬在腰间,他非常用力,近乎狠绝,异常疼痛。
蓝子棋眼泪披沥,脸颊血红,却一边娇吟,一边哀求,“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你爱我吗?”他忽然停下,盯着她的眼睛,“你爱我吗?”
蓝子棋微笑,“我爱你。”
男人那一刻的眼神,怀疑而不安。
然而瞬间即逝。
变成浅淡的安然和温暖无边的微笑,“在说一遍。”
“我爱你。”
蓝子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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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总是充满柔情和妥协。
张凝然情伤之后才教育她不要去爱。
然而她□□的养女也不满好奇:
一条不归路的尽头,是什么……
如果真的如此危险,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前仆后继……
她所有的问题都属于千古之谜系列。
张凝然希望她坚定而孤独的一个人走。
蓝子棋却敌不过阎仕爵的强大。他太强大,不容拒绝。她甚至分不清,他们的纠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故事一开始,他就一边观赏一边控制。
她太软弱了,她从来没有坚强过,是张凝然让她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坚强的人。
可是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给她爱。
她爱她,但也恨她。从来没有停止。
张小齐不是一个可以原谅一切的人。
她正在把自己逼向一个寂寥的时空。
蓝子棋的精神似一坨开到萎靡的花,开始空虚的腐烂。
她厌倦了,也妥协了,向阎仕爵低头,并且把自己交付于他,就像曾经把自己交付于母亲。
被控制,才让她有安全感。
被凌辉从海滨带走,来到蓝氏参与一场盛大华丽的秀场,烟花一样纷繁,结束之后才发现,她只是一个观赏者,她是一个局外人,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除了阎仕爵。
至少,他一开始就企图控制她。虽然她无法知道,那个开始的起点,最早是在哪里。
蓝子棋背叛了自己心灵最初的爱。
她背叛了凌辉。就像凌辉背叛了茸儿。
她爱凌辉,但爱是浅薄的,凌辉无法成为一个归属。不跟从他离开,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他不能被选择。
阎仕爵可以。
张凝然之后,她被迫又寻到一个安心的所在。
他亲吻她,给她治疗,喂她吃东西,给她打针。和她做爱。
有时候他自己的眼泪会落到她的脸上。
他说,“真奇怪。”
蓝子棋看着他,微笑,“我为什么要打针?”
“你病了。”他说,“你一直在生病。”
她点点头。
“你爱我吗?”他问。
“我爱你。”蓝子棋回答。
“再说一遍。”
“我爱你。”
他笑起来,眼泪大朵大朵。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眼泪也是繁盛而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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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她穿着睡袍,光着脚下楼。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轻漫的寒,她的头发已经很长,在身后发出悉索的声音。
像海浪。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梦到张凝然,也没有梦到蓝子茸。
她并不想念她们。
心中有着淡淡喜悦和恐慌,她拿着一张试纸在二楼晃荡,想要找到阎仕爵。
这所新搬来的大房子空洞的像蓝湖别墅,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她也依旧觉得寒冷陌生。
然后她听到一楼客厅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她看到了阎仕爵的背影,他穿着一件暗紫色的唐装,那是她为他挑选的。
她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转过楼梯,抓着扶手,站在最后一阶,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她跑出客厅,光脚沿着大片的粉红月季往外跑。
阎仕爵跟在身后,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追。
监控大门正在徐徐开启,一台车迅即的开出去。大门又开始徐徐关闭。
一切都被操纵,按部就班,遵循指令。
蓝子棋用尽全身力气飞奔而出,她跑出去的一刹那,大门顷刻关闭,把阎仕爵拦在那里。
听到他的咆哮。
一个微笑忽然浮动在她嘴角。
她听见自己的心正在像石头一样破碎,她没有停下脚步,竭尽全力的奔跑,像风一样,像小海公主的泡沫。
她忽然看到张凝然,在彼端向她微笑。
她不再相信那个女人。她什么也不再相信。她的心已经破碎。
但她还是对着母亲微笑起来。然后听到一声巨响。
“嘭!”
一辆疾驶的车把她抛到了空中。
她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圆弧,像八岁时候的蹦极,然后绳子忽然断了;像漂浮的泡沫,然后“BA~”,破裂。
落到了地上。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静静的盯着虚无的天空。
视网膜上还留着茸儿的倩影,长发披肩,白衣胜雪。她坐在客厅里,坐在阎仕爵的对面。
她说,阎总,秦思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按照约定,我希望尽快开始手术……
看到她出现,茸儿偏过头,给她一个美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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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棋不幸在车祸中脑死亡。
她生前签署了器官捐赠同意书,同意在自己死后把有用的器官捐出去。同意书是在主宰蓝氏之后签署的。
现在,她一直在国外治疗中的姐姐蓝子茸,将得到她最后一颗肾脏。
之前外界盛传她已经过世。事实上,蓝子茸一直依靠秦思的生化营养液维持生命。
秦思生化研究的巨大费用,一直是由蓝子茸提供赞助的。现在她得到了回报。
手术成功后,阎、蓝两家的政治联姻将由阎仕爵先生和蓝子茸小姐来完成。
蓝子茸小姐在蓝氏所占有的37%的股份,将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丈夫。
以上。
生活经济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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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的实验室里,有着设备精良的手术室。
他从旁边经过,看到密封着营养液的培养容器里,浸泡着各种脏器。
秦思说,这些是失败的作品。
蓝子棋被拉进手术室。他也跟了进去。
手术的时候,她的双腿间流出一个中央有一团白色绒毛的血块。
阎仕爵问医生,那是什么。
医生头也没抬,回答说,那是一个刚刚形成的胚胎。大约有三周了。我要开始手术了,您最好出去。
他被邹向拉出实验室。满眼血丝。
邹向说,BOSS您没事吧。
他摇摇头。
事实是非常好笑的。
世界开始在他眼前逆时针旋转。
但是他保持微笑,温暖无边。
蓝子茸被麻醉之前对他说,这是最好的,您得到蓝氏,我得到生命。小齐不能给您的,我可以给您;您不能给我的,小齐给我。我们是双赢。
我们一直合作愉快。
医生和护士走出来,急匆匆的,手里拎着一只小型的医用冰柜,迅速走向另一间手术室。
阎仕爵坐在长廊上,身侧的手术室打开,浓重的血腥味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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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是好的。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这是预料中的结果。被控制的结局。
虽然在蓝湖别墅郊外的山坡上试车时,从未想过会和那个拦车的小丫头有什么纠葛;
虽然在知道她是蓝敬铭的又一个候选继承人时,他也只是感到兴味;
虽然看到允豪那么疯狂堕落的迷恋时,他也感到好奇;
虽然在眼见了她的魅惑、单纯时,他也感到心动;
虽然在占有的欢爱和学会无止境的宠爱一个女人时,他也感到黑暗中的幸福;
虽然得知她内心对凌辉的爱时,他也嫉妒的发疯发狂,恨不得碾死所有靠近她的男人、女人;
虽然发现自己衷爱收藏有关她的一切,爵豪的利益最终还是凌驾所有……包括爱。
蓝子茸宁静美丽的容颜,和优雅洁白的婚纱。她开始生出新的头发,短短的,但那是真的。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扔掉了假发套。
“凌辉会来。”她淡淡笑着说,“他会看到全新的茸儿。”
婚姻。他的第三次婚姻。
阎仕爵苍白的笑了笑。
如果小齐穿上婚纱,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子。她不喜欢长发。如果小齐的一头红色短发蒙上洁白的纱巾,究竟会有多么迷人,她咯咯笑的样子到底能令他多么怜惜……
她已经像毒一样,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以及思维。
手里的那枚戒指微微颤抖,没有套进蓝子茸美丽的手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落。
宾客发出讶异声,还有笑声。
阎仕爵弯身捡拾,捡起来,又蹲下去,细细的看着戒指,上面刻着FOR MY LOVE。
他伸出拇指擦干净上面的尘土,忽然止不住眼泪。忽然哽咽无法自控。
起身的时候,他听到允豪的声音。
“大哥!”
回头。
看到他手里的枪,眼里的泪,嘴角的愤怒和一身的白。
宾客四散。
哭喊、逃离。然后是瞬间来临的寂静。
“只有两颗子弹。”他大吼,“一颗是留给我自己的。另一颗我不知道给你们中的谁。”
阎仕爵站着,一动不动,戒指攥在手心里。
阎允豪曾在三年时间里拥有蓝子棋,他是最早被她的爱情毁掉的那个。
他真嫉妒允豪,如此单纯激昂、理所当然的拿着枪为爱而战。
蓝子茸面色发白。
“你是个魔鬼!”阎允豪向她大吼,“你是个吃人的魔鬼!”
她开始哭泣。像一个新生儿。
她的眼泪没有令允豪怜惜。
他流着泪扣动扳机。
她闭上眼睛。
子弹带着绝望和愤怒把她的灵魂穿透。
一具身体忽然挡在她面前。令她惊恐以致崩溃。
“凌辉——凌辉——”她尖叫。
一切都那般迅速,她只听到允豪歇斯底里的大笑和另一声枪响。
“这才是最好的惩罚。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长命百岁!”允豪大喊,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树桩,忽然栽倒。
重新降临的平静,像地球的初次黎明。
凌辉在她怀里微笑,她的短发映在他渐渐涣散的瞳孔里,他温柔的呢喃,“小齐,小齐,张小齐,和我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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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您,最终让我成为蓝氏的继承人。
蓝敬铭淡笑,我只是陪我的孩子们下了一盘棋。
一定要这样吗,用尽手段、机关算尽。我听说,只有鹰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女,给与有限的食物,让它们自己竞争、厮杀,最后剩下一只最强的,母鹰只喂养这一只。
当然,只有这样长大的鹰,才是天宇里的王者。蓝氏家族百年屹立商界,这是唯一的秘诀。蓝敬铭回答。
难道不够残忍吗?
对我来说,得到最优秀的继承人超越一切。
如果我是失败者呢?
我一视同仁,因为我只要最强大的。
如果我后来又被其他人击败呢?
我只要最强大的。
所以我依然只是一个不确定的偶然?
蓝敬铭点头,笑,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你的出生,首先就是一个偶然。
呃……黄任之犹豫了一下,您能让我来安葬子棋吗?
蓝敬铭点头,现在蓝家你说了算,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呃……他有点尴尬的笑笑,在知道她是我的侄女之前,我一直……爱着她。
蓝敬铭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又时是怎么死的吗?”
“……”
“张凝然和你一样,是我的私生女。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有走向的,即使心痛我也只能选择冷眼观望,我只需要最强大的,我别无选择。”
“……您真心爱过吗?”
“爱是一场游戏。
但它从不允许自己被玩弄。”
黄任之起身,上前,往茶杯里倒水,“您喝茶,我先出去了。”
他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然后静静站在那里等待。
细细的门缝里,蓝敬铭端起了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