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XXV.天亮了(1 / 1)
一年后
祝鸿康的新秘书Christine敲门提醒他:“老板,到饭点了。”祝鸿康看眼钟,七点半了。他匆匆收拾好桌面,穿上大衣转去了隔壁总经理办公室:“大哥,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半年前祝鸿生逐渐把欧洲区的管理中心移回国内,同国内祝氏合并,慢慢掌握了祝氏的主导权,Leo也从祝鸿康身边调去了祝鸿生的办公室。祝鸿康为自己的哥哥打下手,兄弟两个已经接替父亲,成为祝氏绝对权威的存在。祝鸿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他在国外结交的风投压住司润的股价连续五十个跌停。不仅司润的总经理同股东被吓出心脏病来,就连祝老爷都被气得血压直飙。旁人来劝,祝鸿生却是一派云淡风清:“这只是见面礼。我要他们吃了我们祝氏什么都加倍还过来。要走50%当然可以啊,就封50天玩一下嘛。放心,不会让他们亏很多的。”等到祝鸿康去劝了,祝鸿生才告诉他:“小康,这件事还不算完,不是还有Matthew在等着吗?你看我不把他老爸从那个位子上踢下来。”祝鸿康无奈,只好回家劝慰自己的父亲不要再管外面血雨腥风的事,等大哥心情好一点他自会再劝。
祝鸿康同苏晴结婚后住在他自己的公寓,离公司很近也方便两人上班。三个月前苏晴生下一个男孩,此后就一直在家休养带小孩。祝鸿康从此规定自己饭点一定回家陪妻子儿子,也经常拉自己大哥一起回去吃饭。
“我也很想我的小侄子,可是我等下有一个重要的电话会议,今天恐怕不能去看他了。你记得帮我好好亲他一下。”祝鸿生抬头看自己的弟弟已经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惋惜地同他挥挥手,继续看住电脑。
祝鸿康同他关照两句就离开了公司。等他回到家,刚一推开门,就听到自己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混着苏晴无可奈何的告饶声:“诶哟,我的小祖宗,我求求你喝吧。”祝鸿康好笑地走进去,看见小毛头趴在苏晴胸前吮吸母奶,可是没两口就停下来开始哇哇直哭,苏晴抱着他细声细气地哄,却一点作用也没有。闹得她恨不得给自己儿子跪下。
苏晴产后身材比之前更为丰腴性感,如今衣衫半敞,实在诱人。祝鸿康站在门边看着,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就亲,苏晴手里还托着婴孩,不好挣脱,只好左闪右闪地提醒他:“喂,压,压到你儿子了!”最后终于膝盖一顶把自己身上的男人踢得翻到床上。苏晴气喘吁吁地瞪他,再把手上的孩子放到他的肚子上,扣好自己的衣服,微微不屑地鄙视他:“你这人,连自己儿子都压。真是色狼性急,愧为人父。”祝鸿康哭笑不得,只好举起趴在自己身上不停哭闹扭动的柔软物体到齐眉的高度,然后低低命令一句:“乐乐,不要哭了。睡觉。”苏晴被小鬼折腾了一天,看自己丈夫这么容易就想对付小魔王,忍不住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他能听懂?”谁想两分钟后,他们的儿子祝贤乐就已经趴在他老爸的肚子上一边打呼一边流口水了。祝鸿康得意地对苏晴笑笑,就轻手轻脚地把儿子抱回婴儿床上,再掩好门,出去同苏晴一起吃饭。
苏晴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眉开眼笑的样子,实在是不平:“你们这一大一小……不如明天我去上班,你在家带孩子算了。反正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可以啊。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同乐乐玩,挺想他的。”祝鸿康一边吃饭一边不甚在意地回答。可是苏晴一想到最近他的大表弟不仅被警察在娱乐场所带走还被尿检出可能吸毒的新闻,就一个头两个大,她逃避似地抱住头:“不要。还是你去上班吧。我要躲在家里!记者实在烦人,最近决不可能放过我的。”祝鸿康失笑,拍了拍她的头安慰:“不要烦恼易童的事了,大哥已经同舅舅舅妈说过,等保他出来后就要他出面同公众道歉。新闻稿什么已经交给你们部门的Lucy去准备了。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好了。”苏晴看着他苦恼地皱眉:“你说你爸当初把公关部交给我,是不是想让你那些最擅长惹是生非的兄弟们到处闹新闻折磨我?”祝鸿康看她头痛得皱成包子样,大笑着捏了一下:“哈哈,我想爸是想着你坐镇,他们就会收敛些。毕竟自己惹出不光彩的事,你出面收拾后就要修理他们一顿,对他们来说可是双倍的羞辱。”苏晴无奈笑笑。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等到吃罢甜汤刷了碗,苏晴为祝鸿康收拾了内衣裤就赶着他去洗澡。祝鸿康进浴室前突然说:“苏晴,关于阿古,我前两天又查到了一些事。”苏晴正在用小熨斗为他烫西装,听到那个名字,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很冷淡地回答:“不要再查了。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少爷罢。”祝鸿康深深地看住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手里的活。“啊,是吗。我知道了。”他关上浴室的门,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
那件事情之后,苏晴回过Luxury,阿古的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墙上曾经粘过海报照片的胶水印记都被清洗干净,就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他的衣物用品通通被烧个精光,连他睡过的床,得到的礼物甚至是那个镀金的传呼机,什么都没有留下。苏晴找不到任何他存在的痕迹,连阿黎也不见了。阮姨送她出门,对她说:“苏晴,Luxury从来没有过你要找的那个人啊。”苏晴转过头去微微欠身致意,对着空气中的某一个位置,曾经有人喜欢站在那里点烟,风把他的马尾轻轻地带起来,画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苏晴再看,却谁也没有站在那里。她动了动嘴唇,终于说出一句话:“阮姨,我不会再来Luxury。”阮姨看她一脸决然,轻轻嘱咐一句:“苏晴,保重。你是个好人,可惜同他终究身份有别。你不要再想着了,也不要告诉高芝兰知道。阿古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春天的时候苏晴风光下嫁祝氏集团二公子,报纸整版刊登他们的结婚照,苏晴穿着Francis做的那件婚纱,挽着祝鸿康,对镜头笑得很漂亮。记者用的标题是:童话公主。
后来所有的照片报道都可以证明公主幸福的样子,大家也就会渐渐忘记在婚礼的那天新娘其实没有说话。苏晴在结婚的当天失声,没有任何原因,醒过来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突然说不出话来。婚礼上司仪问她:“苏晴小姐,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你都愿意伴随祝鸿康先生一生一世吗?”苏晴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拼命想说话,却一个字也不行。祝鸿康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苏晴想到那个人说苏晴你所有的表情都是假的。然后苏晴看住祝鸿康的眼睛,里面的东西她现在终于能看清了,她知道他在对她说:“苏晴,不要紧。”于是苏晴对住他笑,她尽全力感受自己心里所有幸福的感觉,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没有再骗人,她是在幸福地笑。苏晴笑着,眼泪慢慢从眼角滑下来,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祝鸿康轻轻拥住她同她说:“苏晴,我听到了。”她要告诉他的话,祝鸿康,我愿意的。
做了祝太,去了祝氏工作,生活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只是每天晚上睡觉时身边多了一个人,会搂住你一觉到天明。做饭的时候要记得烧两人份,去逛街购物也会走去男装部给老公买内裤袜子,会去记那个人惯用的刮胡水的牌子还有他最讨厌的刺鼻的清洁剂要全部藏好,免得他对着帮佣大发雷霆。苏晴同祝鸿康成为一家人后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同她一样,孩子气得厉害。两个人也会互相开玩笑说对方多么多么固执,可是说过也就忘了,因为这些都是老早就知道的东西,还是选了这个人,所以都无关紧要。
有一天,苏晴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张十六岁的阿古的照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身去了那个地方。
那是北部的一个农村,一年有四个月落雪,苏晴拿着阿古的照片沿途打听,所有人都告诉她再往里去。高原深山,苏晴一直走到了山的尽头才听人告诉她:“你要找的是顾家村的孩子。”她踩着没至脚踝的积雪一路跌跌撞撞奔进顾家村,里面的人看到她拿着的照片,先是用力辨认了好一阵才摇头叹息地说:“是强哥的孩子啊。”苏晴依着他们的指点终于来到了阿古家,或者说,原址。
村里人告诉苏晴,阿古的父亲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当时家里唯一养的几头猪被村长强行拉走,他上前去阻拦,却被村长带来的人打个半死,躺在床上没熬过冬天就去了。阿古的母亲自后得了严重的失心疯,整天疯疯癫癫的谁都不认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记得了。后来被她娘家的人带走,没过多久就被卖到了隔壁村的人家做了媳妇。那一年,阿古十二岁,他身体瘦弱,既没办法在他父亲被人殴打的时候赶散那些地痞,又没能攒到足够的钱为他父亲治病,他的母亲被人拉走那一天他死死拽住她的手叫她,可惜她还是没有想起自己的儿子就生生地同他分离了。阿古失去了父母后,村长又霸去了他家的房子和土地,于是他彻底流离失所。顾家村很穷,谁也照顾不起他,他一个人终日晃荡在自家的地头再被人打走,终于在某日后,村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他。顾老强家在顾家村完全消失了。
苏晴听一个大叔跟她描述这里本来是他家的房子,屋顶是黑瓦,土墙,有两间房,灶头在西面墙旁边,进门就是木头桌子,后面是猪圈,往前走就是他家的地。苏晴跟着他的手指,可是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住贫瘠的土地。苏晴想要想象小时候的阿古在这里玩耍奔跑的样子,可是没有办法。她遇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仅仅对在这个世界中挣扎着的、斗争着的各种狰狞丑恶的人类面孔冷眼旁观的男人了,失去了自己童真的面目。苏晴看着他十六岁的照片,容貌已经出落得俊秀脱俗,可是两只眼睛里只有冷冷的嘲讽。
在曾经建有他家房子的土地上,苏晴不顾别人反对,自己找来一把铁锹挖出个洞来,把阿古的照片同那把被她拼死捞起来的小木刀好好地埋起来。时年三月,春风仍然吹不化这里的积雪,苏晴对住那方小小的地面合掌:“现在,你可以回来了。顾明元。原来你叫顾明元啊,真是个很好的名字。”
回去后苏晴给高芝兰写信,寄了自己结婚的照片,也报告了自己刚刚怀孕的消息。最后,她想了一想,写道:芝兰,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叫顾明元的朋友,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很高兴。想要让你知道。
那个人从来没有入过苏晴的梦,可是苏晴知道他已经回家去了。
祝鸿康洗了澡出来坐在床上让苏晴给他擦润肤油,擦着擦着,他握住苏晴的手,慢慢地逗弄着她的手指,好久终于问:“苏晴,你恨我吗?”苏晴愣了一下,一伸手把满手的润肤油抹到他的脸上:“恨你得头啦。”祝鸿康拉住她的手认真地问:“真的完全不恨吗?”苏晴没好气地想继续作弄他:“恨了有什么奖励吗?”祝鸿康笑了:“没有。你知道的,即使你恨得要杀了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苏晴瞪他:“祝鸿康你洗澡的时候磕坏脑子了是吧?我告诉你,我不恨你,也没什么好恨的。可是,即使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只会心甘情愿嫁给你一个人,现在我也没办法像普通恋爱傻瓜那样深情地说我爱你。不过,只要你等着,总会等到的。”祝鸿康抱住她,笑容满面:“好,我等着。”“喂,混蛋,你把油擦到我脸上了啦!”
祝鸿康的心中一直有苏晴会恨他这样隐约的恐惧,因为他后来知道阿古那天晚上并没有死。他查了很久,虽然苏晴没有叫他这么做,可是他为了苏晴也要弄清这件事。他知道那天晚上把阿古绑走的是李司长的人。因为他的小舅子和他的老婆为了争这个男妓已经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弄得他一家不安宁,甚至逼得他时时善后。李司长惟恐闹出更大的家丑,便想出一个恶毒的办法,他找人给阿古打了HIV携带者的血液并放出风声。谁知,他的小舅子季翔波迷恋阿古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在阿古被Luxury干出门之后囚禁到了自己的别墅,完全不在乎他的病。祝鸿康查到的时候还知道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事,季翔波平日就喜纵情声色,不仅买Luxury公主少爷的场,偶尔也会召街边流莺,很有可能他早就得了艾滋并已经在用药控制。他同阿古,根本说不清是谁传染谁。李司长为了防止自己的小舅子被人抓住把柄再危及到他自己,那天找人从他那里绑了阿古偷运出海,一口气送去了周遍国家。祝鸿康再往下查,七拐八弯,阿古被转手卖过很多地方,过着低贱又遭人凌虐的日子,很是生不如死。后来,没有后来了,在某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国,他终于失去了阿古的消息。
祝鸿康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他陪着苏晴找船出海,是不是就能拦住那艘带走阿古的船。可是苏晴没有再提过阿古的事,他也不好问她。这件事他一直忘不掉,黑漆漆的海面上,苏晴跃下去想要往前游的样子。明明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可是她好象非常确定,那个人就在前面。那个时候,他也许真的就在前面。苏晴她知道吗?
祝鸿康查到的事苏晴自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事实上她费尽心思想要为阿古报仇,甚至找到了秦菲雯的丈夫。她同他说:“你不是一直在意季翔波抢了你本来想坐的司法部部长的位置吗?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拉他下来。”周霖三十七岁,心思敛得很深,让人没有办法从他的表情动作看出一丝讯息。他看住苏晴,微微一笑:“祝太,你还太嫩,想的事情也太极端,这样,是不能玩政治的。我知道你掌握了什么样的消息,也知道你的目的。你想要帮助我那自然很好,可是,我不能让你利用我。所以,我今天不想听祝太你说的话。不过,我同鸿康是好朋友,我可以告诉祝太你一句话:祝太你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一定会做成,只要你不那么心急。”苏晴哑口无言,是啊,她都能查到的东西周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查不到。她站起身对他深深鞠了一躬:“是我鲁莽。周先生,我从今日起不会再想再做,只希望到了那日,请你告诉我一声。谢谢您。再见。”
后来,祝鸿康问苏晴:现在要你跟我走,可以了吗?
可以。
所以,你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再无牵挂了是吗?
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