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VIII.假面舞会（1 / 1）
联姻声明发布后的第十天，祝鸿康面对媒体仍然一言不发。而苏晴很不巧地在祝氏饭店遇见了司嘉。对方大大方方地走到她的桌子前坐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苏小姐，约了人？”
“刚刚送走了客户。”怎么想这都不是喜相逢的场面，苏晴看着司嘉对自己笑得灿烂，实在感到有点无奈。她收拢了桌子上的产品资料就想道再见，司嘉却挽留她一同吃茶，苏晴扶了扶工作时才戴的眼镜认真地说：“司小姐，如果你不是为了呼我巴掌才过来的话，我们还是坐开一点好，不然无论是八卦杂志或是祝家那些长辈都不会让我□□生。”
司嘉听了苏晴的话立刻掩嘴轻笑：“苏小姐你真是喜欢开玩笑。我昨晚刚见过Jason那些叔叔伯伯，大家都很亲切。苏小姐你同Jason来往的时间也不算短，又怎么会不清楚呢。来嘛，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同苏小姐见面，我们好好聊聊。苏小姐是在I.G.公司上班吧？我在家里的派对上见过你们公司的销售总监，叫Alex对吗？”
苏晴猛然想起司润银行是公司另一个产品经理负责的大型计算机的重要客户，Alex也为这个产品的销售团队出面拜访了司氏多次。苏晴并不想因为自己得罪司氏千金而影响公司产品的销售，更何况若是惹恼了Alex，她自己负责的产品销售必定被他打压。无意义的工作障碍她当然要避免。苏晴坐回原位，淡淡地答了一句：“司小姐不必担心，我见祝家长辈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很差。”
司嘉见苏晴主动示弱，心里自是得意，但想起祝鸿康的态度，心里又是无名火起。她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苏晴一边端起咖啡抿了两口。
同时，苏晴也在暗暗揣测司嘉的目的，虽然祝鸿康保持沉默至今，但两家的正式声明已发，结婚的事看来是板上钉钉，她根本不用顾虑自己的存在。如果只是单纯示威当然好打发，就怕司小姐在祝鸿康那里吃了什么暗亏来找自己泄恨。经过这么多天，苏晴对整件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眉目，起因应该是祝家受了祝鸿康决定同她结婚的刺激使了手段逼他同几位祝家选好的名媛相亲，结果看来是司氏胜出，于是缔结了婚约，但祝鸿康本人应是不从，一切主要由祝家长辈主导。但是她不明白祝鸿康在等什么，要反对或者要妥协都拖得太久了。十天的沉默已经让祝家和司家在公众和媒体面前陷入窘境。可是只要祝鸿康一日不发声，女方当然不能主动出面承认，否则矜持颜面尽失。在这种时候，原本寄希望苏晴按照祝家的剧本主动公开承认分手的事实的祝氏方面的策划人应该恨她入骨。苏晴灵光瞬至，原来Leo是为祝夫人办事多过为祝鸿康。
“我同Jason要结婚的事，苏小姐听Jason说了吗？”
原来司嘉是要探听她有无得到祝鸿康的亲口发言，也就是说她自己没有听到任何话。看来那人完全不承认这桩婚事，连敷衍也懒得做。苏晴心里渐渐了然却不愿意再纠缠其中，于是连忙撇清干系：“我已很久未同祝先生联系，两位的喜事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真是恭喜两位。”
“呵呵，我想是Jason最近忙，忘了通知苏小姐。我回去定会同他说，怎么能对苏小姐这样不礼貌！好歹你们也有过一段情。苏小姐你别在意，到时我一定亲自把喜帖送到府上。”司嘉其实是个聪明女子，从小看父亲和人虚情假面地过招，她学得的没有十成也及七八，但苏晴这样一味退让却叫她探不到虚实。她对祝鸿康从小便心生爱慕，今次婚事虽是由她父亲和祝家长辈谈成，但她本人在其中绝对是费尽心思煽风点火。声明虽然发了，可祝鸿康暴怒拒不见面着实令她难堪，父亲那边也给她和祝家很大压力。她自小备受宠溺，哪受得了这种气，昨天祝鸿康在一众亲戚面前只提苏晴，更是下了她的面子。今日遇到苏晴她自然狠狠地奚落她，以报情仇。
苏晴当然不知道这些，但听司嘉一番话实在尖酸，她也明白自己是着了司嘉的恨。但苏晴不恼她，在那么多自恃身份的人当中，她已算不得是最任性的了。司嘉看苏晴对她的话没有反应，脸上面具一样挂着的浅淡笑容一丝一毫都没有崩裂，她都忍不住要去撕了她的嘴。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她未来的丈夫最爱的人。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苏晴再度起身道别，这回司嘉没有挽留，她的脸上褪去了伪装的亲切，精致的面容紧绷，她看着苏晴整理好公事包，她觉得这是给出最后一击的最好时机，她慢条斯理地叫住苏晴：“苏小姐，虽然不应该同你多嘴，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同Jason结婚后，他主持的项目便可获得司氏全力支持。然后他就有能力争得祝氏主要经营权。否则等他哥哥回国将祝氏全面移往海外，Jason是没有办法与他哥哥争主事位的。所以我和Jason结婚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苏小姐也不希望见Jason最后失去他投注了如此多心血的产业吧？”
争家业？谁和谁？兄弟阋墙这种事放到其他家族企业里苏晴还能当作八卦谈资，说是祝家兄弟，则实在是无稽之谈。如果祝鸿生想要全部的祝氏，那么就算是祝老爷明确表示把所有家产传给祝鸿康，他都有办法毒死自己老爹篡改遗嘱流放亲生弟弟的，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而且通过那天的谈话，苏晴感觉祝鸿生对自己的弟弟是保护的态度多些。也许她的感觉做不得准，但是，还没结婚就假想着要同祝鸿生为敌……苏晴除了在心里默默同情司嘉外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最后她真诚地祝福道：“司小姐，祝你婚姻幸福。那么我告辞了。”简单的一句话，司嘉却越听越不是滋味，甚是觉得自己被苏晴看轻，她一口气哽在喉头久久难以消散。
苏晴下楼在饭店衣帽间的门口看到行政经理恭敬地捧着她的大衣候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苏小姐，祝家二老爷让我转告您，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司小姐了。”苏晴无奈地笑笑，穿上外套迅速离开了祝氏饭店。真是，她还没有走出饭店，就一语成谶啊。
回到公司才定下心神工作没多久，苏晴接到了秦菲雯的电话：“苏晴，好久不见。最近你可成了焦点人物了。”
秦菲雯是苏晴在国外念商学院的同学，两人明明念的是同一科系，回国后秦菲雯却做了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一开始只是播报天气，但她长相秀丽端正，思维敏捷，最重要的是同国内政治界重要人物的长孙结了婚，所以很快被调上了国际新闻台播报国际要闻。苏晴同她本是一般同学关系，也不亲近，后来因为祝鸿康的关系才同她有了些社交上频繁的来往。
“这个钟点你不用上班吗？难道今日世界和平？”苏晴看了眼办公室的钟，四点过半，正是准备晚间新闻的时候。
电话那头秦菲雯笑得神秘：“嘿嘿，就算□□爆炸都不及你的新闻来得精彩呀！”
“你又听到了什么？”
“刚才在资料室听见我们台里几个记者说同行里流传昨天晚上有人拍到祝鸿康和他的准新娘在祝家别墅外争执，对话里多次提到你的名字。还有人听到祝鸿康说非你不娶！呵呵，小道虽然被人压住不能上报，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晴你透露我点吧。我保证绝不告诉第二个人！”
非她不娶？原来今日司嘉是为了这事迁怒，苏晴听完秦菲雯的话实在是头疼，祝夫人，祝鸿生，祝家二叔，祝家表弟，祝家拉拉杂杂的亲戚，祝鸿康未来的妻子，还有祝鸿康！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彻头彻尾的自我中心主义。苏晴瞪住电话却连气都发不出来：“菲雯，拜托你件事，等下你播新闻的时候替我说句：祝家一家人都得了失心疯！”
“诶，你当真？”秦菲雯好笑地问。
“当真当真。你还有什么事？”
“对了，Francis要来了，他很想见你一面，说是你手机打不通，发email也不回，所以特地让我来通知你。”
“我知道了。最近为了躲避你们媒体从业人员，我都没敢开手机，工作太忙私人邮箱也忘了看，差点错过Francis。多谢你提醒。”
原本还想多聊两句的秦菲雯被助理催着去化妆梳头，通话就匆匆结束。
Francis也是苏晴在英国商学院的同学，虽然他念的是奢侈品管理，同苏晴念的营销管理不同，但是两人后来成了很投契的朋友。
Francis是法国人，英语说得荒腔走板，在学校里很少有人愿意忍受他颠三倒四的语法和永远不着调的重音，再加上他性格怪异，整天捣鼓些鸟类羽毛或者金属碎片拼接之类令人匪夷所思的艺术，除了苏晴也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耐心看他制作还听他详细讲述自己的理念了。他愿意亲近苏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时Francis痴恋同学院某石油大亨的儿子，先不说同性相恋有多大的困难，光是身份的差距和文化的差异就造成障碍重重，那段时间Francis简直如行尸走肉，日日夜夜借酒消愁，而时值毕业找工作的重要时期，也只有苏晴肯费时费力看顾他，开导他，安慰他，在苏晴的帮助下他才得以缓解情伤，勉强顺利毕业。
毕业两年后，有同学从各种渠道得知Francis的家族世世代代为欧洲的皇族裁衣，不仅袭有爵位还拥有大片庄园农场。Francis本人利用家族的口碑成功开发了面向贵族和富豪的自己的奢侈品牌。许多当年一起念书的同学都大吃一惊，后悔没有把握机会同他交好。苏晴也是在回国工作后才偶然在杂志专访上读到Francis傲人的背景。她并不惊讶也没刻意讨好Francis。在苏晴的价值观中，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自己的基本命运，有些事情是能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可有些事情人们不得不承认是无能为力的。而每个人都必须承担自己背负的好与坏，无所谓羡慕他人，因为世界的平衡性，大好必伴随着大坏，小小得利也就少些折磨。所以她一直以为人人所得都是平等的，直到她遇见祝鸿康。但现在，苏晴决定不再理会祝家的事，专心迎接Francis。
晚上苏晴为了补上被司嘉耽误的工作进度而留在公司加班，等她核完整个季度的预算才发现整个办公室人都走空，只有中央空调和打印机待机时发出的嗡嗡声。长时间对住电脑让她失去食欲，双眼酸涩肿胀，她点了常备的眼药水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十点差两分，电话铃响。苏晴摸索着拿起听筒：“你好，这里是产品营销部，我是苏晴，请讲。”
“……苏晴，你还在加班？”
电话里的声音有一瞬间让苏晴停掉了呼吸。是祝鸿康。从她去欧洲开会算起，十四天的会议日程加苏晴的三天病期加联姻声明发表十天，他几乎有一个月没有同她说过话。发生了那么多事，再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竟然有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感觉。之前苏晴无比想揍他想骂他想把他揪出来狠狠晃两晃，如今只有轻轻叹气：“祝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周太给我打电话，说你让她在新闻里播报我们一家都疯了？”
秦菲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苏晴按了按眉心，想起自己的新仇旧恨，对着话筒细细地咬牙切齿起来：“怎么她只告诉了你一人，我可是让她告诉全国人民避忌疯狗，以防咬伤呢！”
祝鸿康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起来，末了他说：“苏晴，对不起。”
对不起？是对不起我的家人处处找你麻烦？是对不起我突然要结婚了？还是对不起我强迫你陪我做戏三年？苏晴也笑，眼睛里残余的滴眼液从眼角滚下来，她抬手抹干：“算了，祝先生，我们从此再无瓜葛了。”
“所以，苏晴，你已经不愿再同我做戏了吗？”
“对不起，祝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一个喜欢参加假面舞会的人。”
“啊，是吗。那么再见，苏晴。”
“再见，祝先生。”
挂上电话的时候苏晴才注意到电话屏幕上的日期是12-25。原来，又是圣诞节了。四年前的平安夜，苏晴被素未谋面的祝鸿康打扮成公仔娃娃摆到秃鹰堆里供人赏玩，四年后的平安夜，祝鸿康终于带了新女伴回祝宅，从此宠辱富贵再与她无关。整整四年，这出戏演了好久好久，终于由她亲手拉下幕布。曲终人散。
祝鸿康最后看了一眼商务大楼某扇亮着白炽灯的窗户，关上车窗吩咐司机：“我们去D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