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妈达咪(1 / 1)
第68节 妈达咪
“妈达咪——”“妈达咪——”
我在云南旅行,听到情歌中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那些歌都是无伴奏的对唱情歌,通常在旅行车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张开嘴很自然地就唱起来了。
歌词简朴而又优美,歌中把女人比作月亮,男人比作星星,而且星星总是追随着月亮,“我是星星总相随”,在那些歌中我准确地捕捉到这样一句歌词。
把女性比作月亮,男性作为星星“总相随”,由此可见在当地女性的地位。摩梭人依旧保留着传统的母系社会,家中祖母说了算,女性地位之高,从情歌的歌词中就表现出来。
云南人实在喜欢唱歌。我们在贵州旅行,一路上司机放的都是邓丽君老掉牙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在云南却没有人放磁带,一路上都是导游在唱歌。其中卓玛与小颜对唱的那首“妈达咪”给人的印象最为深刻,我问小颜,“妈达咪”是什么意思,小颜说有时候表示是情人,有时候又不是。
我在三毛的书中看到过“妈咪达”这个词,据她讲好像是小妈妈的意思。那本书《高原的百合花》写得很差,惟一留下印象的就是“妈咪达”这个词,因为刚从云南回来,对高原上的一切都很关注。
她写的是玻利维亚、智利和阿根廷三个地方的游记,其中只有一篇写玻利维亚的写得稍好一些。三毛永远长不大,并且有越长越小的趋势,她管自己叫“小姑娘”,管别人都称“长辈”,透着全世界的人都比她老。三毛上吊自杀的时候,年纪已经有48岁了,她也许正是害怕面对这个年纪,才死去的。
“妈咪达”,因为听说这个词的意思是“小妈妈”,三毛才肯把它写出来,如果这个词的意思是“老妈妈”,那肯定打死她她也不肯写到书中去的。
云南的“妈达咪”与玻利维亚的“妈咪达”,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呢?想了又想,总觉得它们有点联系。
第69节 白沙细乐
在云南,我听到最感人的音乐,是白沙细乐。
我们到白沙去看一座庙,那里有著名的白沙壁画,像那样至今保存完好的壁画,现在已不多见了。走进那座寺院,首先被一种声音所吸引,那是一种“安静的”声音,没有太过喧哗的东西,准确地说,更像一种呜咽。
白沙细乐的演奏现场,就在寺院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没有特别高起的舞台,演奏者与观看者同在一个平面上,几把随便的椅子,稀稀落落地摆放着,路过的人都可以坐下来歇歇脚、听一听。坐在椅子上往台上望去,台上宛若一个大些的旧式蚊帐,三面用布封住,顶篷是巨幅的黄绸子。我想,这种用布扎成的大篷子,不单单是出于美观,更重要的是有一种聚音的效果,他们可能并不懂得什么声学原理,但他们从长期实践中摸索出一套办法来,使声音日臻完美。
舞台背景是雪山和两个从远处飘来的飞天女,飞天女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盛的是看上去是食物的东西。飞天女裙带飘飘,姿态柔美。左右两侧的墙上,绘的是一些奇异的图画,有一棵树,树上长着一个带翅膀的人。我不知道那图案的含义。
乐队中间端坐着一位长者,留着神仙一样的白色长胡须。
清早的湖水,乌黑的发辫,凝神的眼睛。我在湖边想什么?他是整个乐队的灵魂人物。
他是那么安详宁静,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乐队的演奏就在这种宁静平和的气氛中开始。白沙细乐,*而又略带伤感的声音,传说此为“元人遗音”,当初是为纪念在征战中死去的士兵。难怪音韵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在演奏过程中,时常有一绺高亢的女音,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宛若浮云上空的一绺阳光,她的声音使我想起了蒙古族歌手斯琴格日勒,她们的声音都像纯金一样,不含任何杂质,天然,纯净,尽情挥洒,自由自在。
我注意到那个女孩坐在乐队的右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手里拿着琴。她有时是沉默的,有时随着高声吟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与那些老者一样,她脸上亦没有什么表情。
站在古乐队一旁,负责敲铃铛的女孩,眼睛望着一个遥远而虚无的地方,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第70节 处女峰
甘海子这个地方,据说海拔有3050米高,旅行车里的不少人开始发生高原反应,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有些不畅,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憋闷得慌。
女人的高原反应似乎要比男人小一些。像我就根本没什么反应,越是海拔高的地方,越是想大声说笑,坐在车里要是没有笑声,那才叫憋闷得慌。
车子在甘海子停下来,让我们欣赏雪山。雪山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仿佛一抬脚就可以走上去。雪山的美丽,只有“女神”这样的词才能配得上她。山峰上是晶莹的冰,不要说是人了,连飞鸟都很少能够抵达那最高峰。据说云南还存在着从未有人上去过的“处女峰”,一旦有人接近,就将受到女神的惩罚。
雪山旁的公路,蜿蜒着一直伸向远方。车辆极少,偶尔过来一辆旅行车,车后挂着醒目的招牌,上写“跟我游丽江”。我们刚刚离开丽江,要到另一个地方去,头上还戴着丽江买的“海盗帽”,它配我长长的头发,别有一种美丽风情。
雪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冷艳吗?
云雾缭绕的玉龙雪山。我和北大中文系著名的谢冕老师在一起。我们第一个爬到峰顶。千百年来,真的有许多试图接近她的人,被她收去了性命,深埋在厚厚的雪里吗?
有一天,他们还会复活吗?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处女峰到底在哪里,但望着甘海子近在咫尺的雪峰,每个人都会有接近她的欲望。“神秘”就是有一枚细细的银制小钩,不知从什么地方甩过来,勾住你的心,使你情不自禁想要接近她,进入她,为她废寝忘食。
站在雪山脚下,身心变得特别轻盈,人也变得异常渺小,仿佛被雪山女神缩小了比例,不再是原来那个身材匀称长发飘飘的女人了。
风很大,我们回到车上。车子继续向前开,我在想刚才在雪山拍的照片,如果好我会拿它来做新书封面,让美丽的雪山与我的作品一起留存下来。希望它能传世,就像千年不变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