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尘埃落定（上）（1 / 1）
匆匆回去，果然发现把守的侍卫更少了，而大叔正气定神闲地修剪着他的花花草草。我轻叹一口气，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我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
我像往常那样坐在他的身旁，望着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愣神。
“嘶……”大叔一阵抽气声传来，我这才回过神，看向刚刚那正开得好好的花朵竟已掉落在地上，鲜艳的花瓣上沾染了些许尘土，模样极为的惨淡。
也许……大叔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啊。
他兀自摇头，喃喃道：“可怜这么好一朵花，便被我给失手剪了……唉……”
大叔的神色难辨，明明是在感叹那朵掉落的花，我却觉得他似是在哀悼些别的什么，我只好安慰道：“失手也是难免的，一朵花罢了。”
大叔转过头看着我，却好似在透过我看向远处。一时间，我只好愣愣地坐在原地，任由大叔莫名地发呆。良久，他才问了一句：“丫头，那两幅画收好了吧？”
我点头称是。
那两幅画本是打算给韩子逸看的，可由于我莫名地被带进宫，也随着我一起进来了。大叔见到我的第一日便愣愣地瞅着那两幅画，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让我收好了。
收拾包裹的时候，竟发现那支被我从剑庄带出来的桃花发簪，虽然光泽已不如新买的时候，可那繁杂的桃花花瓣还是那么地精致，每每看到，便会想起青衡为我插簪时的样子，心下一番感慨，便收在了袖子里。
突然远空中响起一阵隆隆的震响，带起一片绚烂。我和大叔不约而同地向那阵声音处看去，竟发现已经开始放烟火了。那绚丽的色彩一阵一阵地在空中绽放，似是要把最美丽的瞬间都留给天空。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到了晚上，看来，皇上的寿宴已经开始了，而我们也终究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我屏退了所有的丫头，只让她们到院外去守着。而我却只是和大叔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面，等待着冷然。
夜幕黑得很快，却又仿佛很慢。我的心也随着那一阵阵烟火声，起起伏伏。
“莫担心。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大叔在一旁如是劝慰着我。
屋内的烛火明明暗暗，摇曳不定，一阵破空声在耳边划过，本还在摇摆着的烛光一下子便熄灭了，大片大片的黑色迅速包裹住我的周围。
我的心顿时抖了一下，颤巍巍地出声：“是冷然吗？”
坐在我旁边的大叔在我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我也不管大叔是否看得见，赶紧点了点头，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惭愧。只好学着大叔一动不动坐在原地。
过了许久，冷然的声音才从我耳边传来：“恐怕走不了了。”
大叔显然也听到了，急忙问道：“为何？”
可冷然还未回答，我们也已然知道了答案，因为屋子外径自响起了一阵鹅公嗓：“皇上驾到！”
我的背上顿时起了一层薄汗，腾地站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叔显然比我镇静，只是拉过我，在我的耳边嘱咐道：“你出去，便说我已经睡了，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进屋！”
慌忙之中，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脚下便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院子中一派灯火辉煌，奴才们跪了一院子，而那个身着龙袍的皇帝此刻正负手站在园中，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他不会是来捉刺客的吧？只是，怎么连个声响也没？
还没猜测好，我的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民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倒也没让我多跪，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我笑道，“看来宫里的生活，你适应得不错。”
我只好赔笑地站在远处，却不知接什么话好。
那鹅公嗓显然是与我不对盘，专挑刺地说：“皇上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还有一人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我赶紧低头答道：“大叔身体不适，因不知皇上会突然造访，所以便早早地睡下了。”
皇帝朝我走了几步，低声道：“看来还是朕的不是了。恩？今日是朕的寿辰，特地来看看黎门主，也想请他老人家喝一杯。”
这皇上真是莫名其妙，这么久从未来过问一声，偏偏挑今天最不适合的日子来。我只好继续周旋着：“皇上，大叔已经睡下了。”
“大胆！竟敢顶撞皇上！”那让人头疼的鹅公嗓不依不饶地吼着。
而皇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快得让人捉不住，只是俯下身，盯着我，却不发一言。就当我被盯得发毛，以为死定了的时候，门口突然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一阵疾跑地向这边冲过来，而我看仔细后，心不觉放了下来。
“父皇，儿臣正找你呢，怎么到若悠姐姐这来玩，也不带上念岚？”石头的脸跑得通红，小嘴微微上扬，白白的气正从他的嘴里面冒出来。
石头啊，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只见皇上马上便被他吸引了目光，那双刚刚盯得我发毛的眼睛总算是转移大了石头的身上，带着几分疼爱，几分关切，几分责怪：“怎么出来也不多穿几件衣服？若是冻着了怎么办。”
看得出来，皇上那份关心绝不是装出来的，那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还真是让我对这个皇上有几分改观，心里也宽慰不少。
“儿臣只是去看了会烟火，可回殿后却发现父皇不见了，便急忙来寻了，也忘了要添件衣服。”石头仰着他那张人见人爱的小脸，撒娇地看着他的父皇。可我到底是最熟悉他的人，那份撒娇多少带了些虚假。
我安静地侯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石头为了我演得这一出戏。而皇上似乎也颇受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撒娇，脸上的笑意一直未减。
“儿臣还想看烟火，父皇陪儿臣去看，可好？”石头摇着皇上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
皇上若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随即为石头罩上一件披风，甚是慈爱地抚着他的脑袋道：“方才也不见你缠着父皇，如今倒想起来了？也罢，朕便陪你去瞧瞧。”
他牵起石头的手，刚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呢：“既然黎门主已经睡下了，那便好好休息，可切莫出去乱走了，着凉便不好了。”
我心咯噔了一下，随即福身道：“恭送皇上。”
他倒也未再说什么，只是拉着石头的手，领着大群人马出去了。出门的一刹那，石头那小小的脑袋转了回来，我赶紧冲他一笑，可他却像是没什么看到似的，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过了头，再也未转回……
院子里的人随着皇上的离去，也陆续退了出去，直到院中只剩我一个人，我还是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总觉得有一团迷雾围绕在周身，挥之不去。一阵冷风吹过，带起我的裙角，我才如梦初醒地朝屋子里走去。
“如何？都走了？”大叔问道。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冷然手中的银刀，也缓缓地落回了刀鞘中，口中却急道：“那事不宜迟，赶紧走吧，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大叔点头称是：“冷血说的是，我们必须马上动身。”
随着冷然的指示，我们都换上了黑色的衣物，在夜色中容易掩护些。今日的皇宫必然热闹，只是热闹也不过是在皇宫的中心处，其它地方则显得比以往更冷清些，出宫竟比我想象得还要简单些。冷然早已在宫外备马，当我翻身上马，回望那灯火通明的皇宫，我却迟疑了。真的走的掉吗？真的可以就这样走吗？
大叔好似看出我的困惑，对我道：“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看向大叔，点了点头，不再看那皇宫，只是眼望前方，双腿一夹，喊道：“驾！”
三匹马像是离弦的箭，同时向出城的方向奔去。眼看着皇宫越来越远，我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些，看来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坏。
寅时快到，城门应该已经开了。我心中一番筹谋，先将大叔送到岐国，交给沈墨，等风声平息后，我便再回去。决定已下，想念间，却见城门已经遥遥在望了，天色昏暗的很，还无行人路过，却只见城门口的侍卫正在急速地将大门关上。
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开门吗？怎么又要关上？我正疑惑着，却看到城门的围墙上渐渐亮了起来，灯火笼罩下，我却见到一张熟悉万分的脸，正是韩子逸！
只是眨眼间，围墙上的火把便越来越多，一排排的弓箭手趴在高筑的墙上，尖锐的箭头直指我们，而韩子逸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城门之上，俯视着我们。
而骑在马上的我，却不知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只是勒下马，眼睁睁看着那扇城门越关越小。
“冲过去。”冷然手中的马鞭一下子便抽中我的马，我本僵直着的身子也随着马的奔跑颠簸起来，回头看去，大叔则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冷然殿后。
正在关城门的两个侍卫本在费力地推着门，可眼见三匹马冲过来，也顿时忘了动弹，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我们三人从那狭小的门缝中蹿了过去。兴许是我忘记收腿，膝盖处硬是生生地撞上了门框，一阵生疼，却怎么也不敢往下看，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冲着。
隐约间，听到子逸的声音：“放箭！”
只是那两个字，便让我险些放松了手上的缰绳，幸而大叔迎头赶上，一只手扶上我的背。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却听到大叔的声音夹杂其中：“别分神，快拉好绳子！”
我稳住心神，又重新拉紧缰绳，却才一瞬，便有一枝箭落在我的身侧，幸而堪堪地避过了，可还未来得及侥幸，便有更多的箭枝向我们射来。大叔和冷然都抽出随身的刀剑，一边骑马，一边回挡开射来的羽箭，口中还对我喊着：“趴下身子不要动！”
我一路狂奔，一点也不敢向后看，却见冷然突地放慢速度，闪身到我后头去了，我急喊：“冷然，你怎么放慢速度了？”
他用马鞭狠狠地抽打了一下我的马，速度骤然提高，却没有回答我。我不放心地向后了一眼，才发现他原来一直跟着我，心顿时放了下来。
我的脸被冷风刮得生疼，随着马匹的奔跑，离城门口越来越远，可□□的马却似乎也累了，跑得越来越慢，回头望去，终于看不到城门了，我松了一口气。
大叔驾着马靠近我，出声道：“丫头，没事吧？”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定是极难看的，只是勉强笑道：“没事，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种小场面哪能把我怎么样！”
大叔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却未说什么。我赶紧问道：“咦？冷然呢？”
大叔显然也有些疑惑，我们一同转过身，却见冷然也驾着马追了上来，心中一安，笑道：“还武林高手呢，怎么最慢？”
冷然的马踢踏着蹄子，缓缓地靠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却还是扯出一丝笑容：“让你担心了……”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那直挺挺的身子便像是掉线的风筝，直直地从马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