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斯人独憔悴（1 / 1）
接下来的每一仗似乎都顺理成章，七月十四日，秦天歌带领的人马攻下关城。
八月二十日郭啸的三万军队经过一个月的僵持，终于艰难夺取广平。
十月二十九日，赵问率领的十万大军兵临商国都城泰盛。
次年，即熙宁三年的二月，天朝统一了商国，恢复了对商国的统治。商国国君商远宸与众妃嫔皇子公主自缢于皇宫。除了一名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公主幸免于难，被赵问带回天朝，商氏皇朝在历史上消失了。
三月，南方初定，赵问为安民心，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使百姓安居乐业，看到政局成功稳定，他才班师回朝。
四月初六，风都人潮汹涌，人人都翘首期盼出征回来的将士。原本后宫嫔妃应在奉安门外迎接，由于后宫只有一个容嫔和一个玉美人，所以秦太后召见在京的诰命夫人，及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一起在奉安门外跪迎皇帝回京。
赵问已经换下了战袍，穿上了朝见百官的九龙腾云龙袍，头带冠冕，接受百官和百姓的朝贺。
两年前出征时，赵问的飘逸出尘、高贵俊朗已是征服了无数少女的心，现今他的威严刚正更是令人臣服。
人群高呼“万岁”，热泪盈眶。天下经过多年的分裂，终于又有希望盼来大一统！
但是有一个人却只是远远地看着，看春风扬起赵问翩跹的衣角，心神俱醉。
“师父？”身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疑惑地说道。
那人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袖宽袍，回过头来，脸上是一方丝巾，只露出清明如四月湖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意味不明，缠缠绵绵，却又瞬间消失，只是淡淡地说道：“小夜，再等一会儿，我再看看，然后就走。”
小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想见上他一面吗？”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那人怅然地叹息，默默地看中万人瞩目的那个亮点。“何况，你认为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想见我吗？”
小夜说道：“只要你愿意……”
却见那人伸手一指，场中出现两名宫装丽人，袅娜地走到赵问身边，看着他们低声笑语的样子，她回首黯然笑道：“只有他能幸福，我就放心了。喂，我们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能丢下谁的，让你做的题可做好了？今天回去我可是要检查的。”
小夜皱眉说道：“哪有你这么严格的师父，我对你可没怎么严格要求！”
那青衣人却笑了笑，说道：“谁让是我见过最笨的人呢？那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
小夜摸摸头，嬉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聪明，怎么也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是呢，我这么聪明也看不透呢……”那青衣人恍惚地说道，微风吹起她的面巾，露出一方洁白的肌肤。抬眼看去，赵问卓然的身姿已经在那两名丽人的陪同下渐渐走远。她喟叹一声，只想见那身影刻进心底，怕这么一错过就会是一生。可是不错过又怎样呢？如今……她抚上脸颊，怔住了。
终于，赵问消失在奉安门中，然而人群并未散去，有人高兴地说道：“快看，那边是秦将军！”
“秦将军快过来了。”
“听说秦将军的夫人也是一等美人呢！”有人低声说道。
“胡三，酒喝多了，你又胡扯了吧？人家秦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怎么知道的？”立即有人嗤笑出声。
那胡三直着脖子，说道：“谁骗你了？骗人是龟孙子！我那天送货，从将军府门路过，亲眼见到的。”
“让开让开！”有侍卫拿着长枪围住兴奋的人群。
那青衣人正凝神听旁边人说着秦将军的事，一不留神一名侍卫的长枪扫到了她，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竟然摔倒在地上。那些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她尴尬地想站起来，却不想扭到了脚踝。
“快起来，秦将军就要过来了！”那名侍卫不耐烦地说道。
青衣人单手撑着地面，咬着牙，一抬头，一只手在她面前停下。她顺着那手，看到了秦天歌！
秦天歌一身铠甲，风采照人，他阳光明媚地笑道：“起来吧。”
简单的三个字，犹如春风拂面，柳絮飞舞。那青衣人借着他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他满头如银的头发，什么时候他的头发变成了这样？记得最后一次去见他时，他正是大喜的日子，后来商远宸出现，就没能见到他，是那个时候他白了发吗？是因为自己吗？青衣人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就紧了起来，要死死咬住牙，才能让哭泣吞咽在心底。
天歌，你一定要幸福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能幸福，可是如果你都不幸福了，我又怎敢独享幸福？
秦天歌见她盯着自己的白发出神，忍不住笑道：“本将军的白发是不是很帅气啊？”
见到那样明澈的笑容，青衣人松了口气，这个南征北战的大将军依然是秦天歌！“谢谢!”
“以后小心点。”秦天歌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低下头，闻到淡淡的茉莉清香萦绕在指尖。他自嘲地笑了笑，世上除了盈袖，原来还有别的姑娘喜欢茉莉的味道。
“老大，出什么神呢！前面还等着庆功宴，要快点！”任少拍着他的肩膀，“咦”了一声，说道：“那个跟你说话的姑娘很像李姑娘的身影啊。”
秦天歌身子一震，猛然回头：“你说什么？”再去寻那青衣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海中了。是盈袖的身影，是盈袖的眼睛，是盈袖的味道！他狠狠地拍了自己头，可是刚才那姑娘的声音怎么那样苍老？若是盈袖，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他掉转了马头，就要往人群中过去。
“你要做什么？嫂夫人就在那边等着你了。”任少一把拉住他的缰绳，低声说道：“你现在离开，待会皇上问起，你怎么说？皇上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万一听到李姑娘的消息，又失望而回，他的身子可就吃不消了。”
秦天歌果然停住了马，是的，别的可以不管，可是皇上的身体他不能不管，每次看到皇上吐血，他就跟着心跳。原以为自己对盈袖的爱最深了，盈袖选择皇上不过是先遇到皇上的缘故，看到皇上那样的情深，他就知道皇上的爱并不比自己少。
“再说了，嫂夫人也是日夜期盼你回来，都已经三年时间了，好好与人家说说话。”任少说道。
那青衣人其实并未走远，她不过是和小夜躲在了一处角落里，看秦天歌终于走远，两人才敢大声出气，相视大笑。“堂堂神医夜晚也会有今日，真是江湖一大奇闻啊。”
那小夜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夜晚！他也是指着青衣人大笑：“别说我了，你也是堂堂侯府小姐，还不是跟我一样落魄？”
那青衣人不正是失踪了很久的李盈袖？笑了片刻，她看着依旧汹涌的人潮，幽幽说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热闹的风都，沸腾的风都，皇帝御驾亲征回来，大赦天下，减租一年，天下同庆。更重要的是，乱世终于要过去，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李盈袖站在风都的土地上，却是无比感伤，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有家不能回，甚至见到那个人都不敢上前去相认。
她抚上脸颊，低声说道：“君心如水水长东，我伴君心夜夜风。万里长征破虏尽，江湖微雨话平生——大哥，若是重逢，你还会认出我吗？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我们重逢，只能是诉说一生的别离吧。”如今见面，只会见到他失望差异的眼神，就让他的心中永远留着阿离的影子吧。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春风飞扬，裙角如蝶，李盈袖转身，将风都的繁华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