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 / 1）
熙宁二年一月十九日，秦天歌率领五万人马到达康宁。
他知道皇上是想让自己收复康宁，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他一挥手，身后传令就地扎营。康宁是他一生中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那段与盈袖在一起携手逍遥的日子，在瀑布边的嬉闹，在山前的驻足，在问袖歌的品茶，都留下了他最深的感情！她的眉眼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刻进骨髓深处。一颦一笑，从没有忘记。她开心时毫无形象的大笑，她生气时率直的跺脚，甚至骂自己“扫把星”时，那清澈如昆仑山顶雪水的眸光……
一夜白头！他庆幸自己还能一夜白头，那是盈袖留在他身体上思念的痕迹，谁也代替不了。
眼前的康宁，景色依旧，佳人不在。若是用他的一生来交换，他也只要与盈袖相处的那一年！不知道问袖歌的大海棠树还在不在，四月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开出大团大团的海棠花？他记得盈袖多盼望着能在开满海棠花的树下看书，那时她还说了要做海棠馒头，酿海棠酒的……
眼前忽然就模糊了。他努力地眨眼，握紧了拳头。
盈袖，你可还安好？
也是在康宁，失去了至爱的父亲。那段难挨的日子是盈袖陪在身边，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报仇！因为报仇，他们再度回到风都，从此天涯两端！如果当初没有回到风都，是不是现在和盈袖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没有如果！就像盈袖说的，如果放弃报仇，就算成了神仙眷侣，心底还会有遗憾的吧？何况秦家的男儿怎能抛开身上的重任？
秦天歌从脖子上摸出一个银质吊环，正是自己成婚时盈袖送还的那枚戒指。从那天起，他就贴身戴着，因为是盈袖戴过的，他可以从中感受到些许的来自盈袖的温暖。
“今生谢君相思结，来世愿与梦魂同。还君银戒双泪垂，祈愿他年早相逢。”秦天歌喃喃地念道，摩挲着戒指。今生你选择了皇上，下辈子我一定要先遇到你，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相思不能见。
成婚那天，他是浑浑噩噩的。明明是自己要求成婚的，可是拜堂的那一刻，他多想逃走，远离那样不真实的喧嚣。可是兰心在，她多无辜，自己不能丢下她。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结？自己和兰心注定是不幸福的吧！可是兰心总是含笑说，她很满足，能留在心爱的人身边，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是的，就算不能白头到老，至少自己给了盈袖选择幸福的机会，盈袖的幸福不就是自己的幸福吗？“盈袖，我们一定会找到你，我也会一辈子看你幸福，守护你幸福。”
冬日的寒风吹起秦天歌如银的长发，飘逸出尘。他收起万千思绪，掉转马头，对陆随风说道：“陆将军，对康宁一战有何看法？”
陆随风说道：“秦将军是熟悉康宁的，自然是胸有成竹了。”
秦天歌看了看天色，说道：“胸有成竹是谈不上，不过我曾经见过商国在康宁的布军排阵。康宁是商国第一个打下的地方，比较重视，守军较多，足有六万人，实力也不弱。”他回头看了一下，立即有个侍卫递上一张地图，他展开，沉吟道：“康宁并非一马平川，地形较复杂，三面有山，易守难攻。我看至少先要占据这里……”他手指一点，落在一座小山头上，“这里是康宁最高点，便于居高临下。”
“就依秦将军！”陆随风说道。“我今天就带领一队人先探个虚实。”
“不急！我们有五万人，粮草充足，先围它个几天，让康宁先自乱阵脚，造成恐慌，然后咱们再出其不意攻他们个措手不及。”秦天歌微微一笑。
对面的陆随风一向自诩风流，可是看到秦天歌的笑容明艳如朝阳，不禁闪了神，原来男子也可以这样的风华绝代，魅惑人心。心底忍不住将皇上和他做了比较，皇上是一弯明月，笑容温润，使人如沐春风，置身春暖花开时，他的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韵天成，不饰雕琢；而秦天歌是一轮太阳，光芒四射，耀眼夺目，他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女孩子心动追逐。
据说秦将军为了躲避无数少女的殷勤，常常涉足秦楼楚馆，就是为了“败坏”自己的名声，但是依然有那么的女子为他倾心。他成婚的那天不知道有多少少女黯然心碎。就是在他这样光芒万丈下，皇上却像夏日清风，那样的炙热光芒也掩饰不了皇上的高贵、清雅，脱俗！
忍不住又想到一面之缘的李盈袖，陆随风叹息着，在这样同样出色的男子面前，抉择真的很难啊。李姑娘！那样一个有着月白风清的笑容，有着明澈似高山融化的千年雪水的眼睛，这样的女子是神话。也只有她才适合站在皇上身边！
见过了这样的女子，世间还有什么样的女子能进入眼睛呢？
两人回到营帐，召集各级将领议事，对康宁一战势在必得。
“对了，陆将军，皇上已经到了平阳吧？”秦天歌问道。
“是，据回报，皇上和任将军兵分两路，一取平阳，一取安都，今天应该是到了平阳。”陆随风说道。
秦天歌把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平阳，缓缓说道：“平阳是商国重要的城池，一方面人口密集，商贸发达，大大充实我们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平阳四通八达，是商国的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取下平阳对商远宸是个致命的打击，离商国的都城也就不远了。”
陆随风兴奋地说道：“只要咱们攻下康宁，也就切断了商国的北方边防，皇上那边再无后顾之忧。”
秦天歌击掌说道：“皇上看似随意的安排，其实步步有深意，步步留有后着。我们切断北部，西部交给了任少，再加上皇上的人马，正好形成了合围。皇上是早有打算，这天下已在他手中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妙，妙！”
陆随风神往地说道：“皇上就是天生的战神！”
熙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天朝在围困多日后，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还我河山”，出其不意出手，康宁城破。山谷里久久回荡“还我河山”的呐喊声。
残损的旗，断缺的刀戟，染血的盔甲，还有累累的尸首、残骸、断肢，形态各异地到处散落着。入目都是鲜血染红的泥土，有商国战士的鲜血，也有天朝战士的鲜血，四下里寂静无声。
只是偶尔响起战马的哀鸣。
残阳如血，斜斜挂在山边，晕红的光芒洒下，天与地都在一片绯红中，分不清究竟是夕辉染红平原，还是鲜血映染了天空。
康宁原是天朝的重镇，居民也多以天朝人为主，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康宁城内军民同乐。
秦天歌只带着一众亲随，伫立山头。山头是一处孤立的坟茔。
他将祭品摆放好，跪倒，斟酒，磕头。“爹，儿子来看你了。”终于亲手攻下康宁，为父亲报仇了！
他向后一伸手，后面的亲随会意，从背后的背囊里拿出三个包裹，一一摆放在坟前。那是康宁商国守城的三个主要将领的头颅。
“儿子为您报仇了，也娶妻了，您在九泉下可以和娘安心了。”秦天歌默默地在心底说道，“你看，这万里江山全是咱们天朝的，有儿子在的一天，定不负爹的期望，保护我天朝的边疆，做好护国大将军！”
晚上有庆功宴，但是秦天歌一回去并没有赶着去驻地，而是去了问袖歌。
问袖歌里景色依旧，大海棠树下却没有了白衣胜学，眉眼清澈的她了。那回眸间，黑山白水般的眼睛再也不会对自己微笑了。春来花会开，那个可人儿呢？
秦天歌心痛得似痉挛一般，只能用力握紧拳头。夜风吹起他银色的长发，就像他的思念，没有尽头。此情可待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