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家宴（上）（1 / 1）
熙宁元年十月十六，大将军秦天歌平定逆臣赵镇叛乱，胜利班师回京，举国欢庆。圣心大悦，册封秦天歌平安侯，夫人兰氏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赏赐无数。
已是深秋，触目皆是萧条。皇宫里虽然菊花盛开，但缺少了赏花的人。
“皇上，这后宫该多些人才热闹，哀家常在想皇上难道要孤身一人么？百年之后怎么见你的父皇？”花丛一隅，秦太后幽幽说道。
“母后觉得后宫太冷清了么？那明日儿臣就宣三皇弟四皇弟的王妃进宫，让她们陪母后解闷。对了，老四家里又添了个可爱的小郡主呢，礼部正将记入玉牒中，名字还没有起，就等着朕给她赐名,要不母后给那小丫头取个名字？然后再举办个热热闹闹的庆生宴会，这下不就热闹了？”
秦太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你的心思，哀家都知道，自从李姑娘仙去以后，你的心神全用在了朝政之上。天下百姓有你这样的好皇帝是福气，可是哀家看着心疼，好好的身体累垮了不说，身边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怎么瞧着都不合规矩…….”
“母后，朕觉得李姑娘还在人世，朕也一定会找到她的。”赵问的语气虽轻，但不容置疑，有无比的坚定。
秦太后拉过他的收，慈爱地看着他，说道：“皇上，哀家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你这二十几年来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总算没有辜负哀家对你的期望，天朝交到你的手中，先皇也该安心的。你对李姑娘的用心，哀家知道的，可这么久了，派出去那么多人，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句皇上不爱听的话，这心也尽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听哀家的劝，找个懂事的姑娘，不拘她什么身世，只要人好，能服侍好你，这才是正事。”
赵问心头一酸，找李盈袖的事可是一日没停过，可都快半年了，还是杳无音讯。阿离，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没事，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只是儿臣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了，这一生除了李姑娘，不想为情所困。”他淡淡的说道，然而心口是翻涌的悲伤，几乎让呼吸停滞。
“胡说！”秦太后板起了脸，正色说道：“你是一国之君，后宫的和睦不仅是皇上的家事，更是国事。再说了，万一李姑娘真的不在人世了，或是永远找不到了，你就打算一辈子等下去吗？刚才的话哀家就当没听到，等老四家的小郡主庆生宴会上，哀家多请些风都的名媛淑女，皇上仔细看看，不定就有对上眼的。”她是打定主意，准备借着四王爷小郡主庆生宴会，将风都的名门淑女都请到皇宫里，她就不信皇上能不动心。
“母后——”赵问焦急地叫了一声。
却见秦太后已经招手，将身边的宫女归萍叫了过了，“哀家逛了半日，身上也乏了，该回去歪一会。归萍，咱们回去吧。”
“恭送母后！”目送秦太后慢慢走出花园，赵问才敢让眼底的情愫呈现出来。每日在人前，他都要极力投入朝政中，就怕相思入骨，而午夜梦回时，一室的清冷更提醒着他玉人不在！他慢慢倚着倚棵大树，从袖子里摸出笛子，与李盈袖相识的那一幕就如新的一般。
洋洋洒洒的笛声就流泻而出，正是当初与李盈袖在清凉寺合奏的《高山流水》。先是飘如浮云，缈似青岚，山水相叠，辗转悠长，起伏跌宕。然后又是泉水击石，泠泠作响，间或好鸟相鸣，嘤嘤成韵。笛声中可见巍峨高山，直冲云霄，回旋清波，叮咚欢歌，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澎湃激昂。
正在高潮部分，“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了通体如翠的笛子上，竟然像是斑斑泪水。
赵问一怔，缓缓用浅蓝色的丝巾抹了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没有你，竟是曲不成调了，何时归来，与我合奏？”
“唰唰”两声，衣袖一卷，笛子在他手上旋转，身子已如飞燕掠出花丛，轻盈雅致，只有金黄的落叶在他的指尖，打着旋儿，带着些许凄美落在了地上。他手中的笛子闪电般划出，卷起劲风，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无比，像是借此发泄什么，树上的叶子纷纷簌簌落下，不过三十招之间，地上的落叶已是厚厚的一层。
笛子闪着翠绿的幽光，他身影一晃，白色的宽袍在空中舞出一道潇洒之极的弧线，那幽幽的绿光闪动之间，擦火的瞬间照亮着他苍白痛楚的脸。“阿离，纵然我得到天下，谁来与我同醉？”喃喃细语，每一个字都是透骨的悲凉。
“叮”一声，恍惚间，他的笛子击到硬物之上，只是一抬头：“天歌，是你！”然后手中的笛子依然没停，刚才是一个人，现在有的对手。
秦天歌侧身一让，在御前他不敢用兵器，只好剑不出鞘，恰恰挡了赵问一招。“表哥，你的心情我知道，可是你再这样下去，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何不让江山一统，让盈袖真正替你高兴，那时找到了她，正可以与她笑看江山。”
赵问浑身一震，手上稍微一顿，不过也只是眨眼的事，他的笛子又如连绵不绝的江水，光影之中，只听他笑了：“难道有人陪朕练练手，你就把你的剑使出来吧。”
那笛子宛如疾风闪电，又缥缈如镜花水月，斜斜地一挑。
这看似简单的一招，可秦天歌毕竟与他交手多次，知道厉害，不敢怠慢，“当”的宝剑出鞘。“得罪了。”
“尽管使出全力，朕可是记着你从来没有赢过，哈哈！”
说话间，两人一个错身，堪堪过手一招。两人几个起落之间，落在了后花园的湖畔。
他们从小就经常一起切磋，秦天歌一直引为憾事的，就是从来没有赢过表哥。秦天歌打起精神，长剑便是一挽，带着一朵清亮的剑花向赵问身前斜斜削去。他出手极快，在出剑的刹那，剑势未至，赵问白色广袖宽袍的衣服仿佛被湖面上迎面的凉风一吹，微微抖动起来。
“好！”赵问赞叹了一声，他的身形仿佛被这一阵微风吹起一般，轻飘飘如一片洁白的羽毛般贴着剑势飞出，曼妙不可方物。身形凌空之时，长袖轻挽，笛子凌空一点。虽然他的笛子不是什么利器，然而劲气已然弥漫湖畔，澄明的湖面忽的就被击起大朵大朵的涟漪。
“叮”，通体灵翠的笛子与闪着莹莹蓝光的宝剑相交，发出了悦耳的脆响。
夜色渐渐降临，那些侍卫都是熟知两人比赛的，只是远远看着，并不近前。夜幕下只见两道白虹掠过，白虹之间，隐隐有惊雷闪电的光芒。
“叮当”的长响延绵不绝，侍卫都是凝神关注，其实细细听来，却是由无数声短促之极的交击声连接，两人之间已经如电光火石般交手数十招。
“你又输了。”夜风吹起赵问的长飞，在空中飞舞。
“是啊，表哥很得意又一次赢了？”秦天歌将剑还鞘，意态闲适地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
“皇上，该晚膳时间了。”小卫子走过来，一边狠狠地瞪了秦天歌一眼。
“卫总管，我什么时候得罪您这个御前红人了？为什么给我脸子看？”秦天歌饶有兴味地说道。
“都是秦侯爷，皇上身体一直欠和，您倒好，一进宫没劝着皇上好好休息，先动上手了。”小卫子气道。
秦天歌上下打量下赵问，笑道：“有那么严重吗？我看皇上身手还是那么厉害，哪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小卫子还要说什么，赵问一挥手阻止了，说道：“今儿朕高兴，要留秦侯爷在宫中用膳，你吩咐一下，让他们多准备些，还有拿一坛子好酒来，你派人去和秦侯爷跟来的人说一声，就说秦侯爷朕留下了，要一醉方休，让他们夫人别等了。”
“是！”小卫子招手，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立刻就去办事了，他又不放心地看着赵问：“皇上，郑太医说了，让您注意保养身体，少喝点子酒，您还是”
秦天歌哈哈大笑，说道：“我说卫总管，你可还是那么多事，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一边回头对赵问说道：“表哥，你这小卫子还是那么贴心哪。”
那边小卫子嘟囔着“有你更不放心”，一边安排晚膳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