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摔碗(1 / 1)
福俞宁听我命下,敛了敛目,双手抱拳,曲着身,恭谨,回:“婕妤,奴才话儿兴许会恼了您,还望您暂忍气,听完奴才话,是骂是打,随您意。”
我瞅着福俞宁,他这是又要说什么话儿,竟说我会恼。
“你说,我听着,恼了,我忍着。”我应允了他的话。
福俞宁双袖一甩,托着袖管,抱拳,身子又曲了许,低着头,回:“婕妤,奴才定时为您检查,号脉,配药,煎药,奴才知您身子虚,受孕对于您,实属自取灭亡。”
我听着,终知晓,他为何说我会恼,自取灭亡,怀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属慢性的自杀。
懂他话中含义,可我说不了,孩子是我自个儿想留下,与乾陵和硕已无关。
“婕妤,您这左腕本该早已康复,可为何至今仍未有知觉,奴才话儿说了,您耐着恼意。”福俞宁说着,对我一揖,又说:“左腕连着您心坎,您心里头搁置事儿,这左腕成了您宣泄的地,它没了生气,您安心,心坎事儿搁着也不觉闷。”
我心随着福俞宁的话提着,左腕一直未有康复,那是因我心中事多,揣着,也因这左腕去了知觉,我便得了一份心安,我不知应当如何去反驳他。
他这话说的明了,我听得仔细,他这话说得兴许没错,只因我自个儿不愿这左腕恢复,有了份残缺,我心中的那份痛自是减轻。
我没恼,有的是自嘲与讥讽,原来一切都源自我身。
“福俞宁,我没恼,你话说到头了,那我告诉你,腹中胎儿,我要留,即使用命续着,我也要留,你无需往上头报,这事你知我知,无需第三人知。”我嘱着福俞宁,双眼紧盯在他身上,又说:“左腕事,我自个儿担着,你甭再理会,药我喝,好与坏,与你无关,你可听仔细了。”
“婕妤话,奴才听得仔细,只是婕妤这话,奴才不能应下。”福俞宁不卑不亢的将话说完。
他举目,与我对望,头一回,他没避开我双目。
我睨着他的目光,里头清明,我对他有份芥蒂,可这一眼,我竟有许懵懂了,他眼儿内,没有半分的浑浊,他应对我敞开了心,说白了话,而我仍是对他多了份猜忌。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福俞宁不过是忠于职守,他心不坏,可就是耿直了。
做事就跟他那张脸一样,一板一眼,不会拐弯,他与韩德良不同。
“你是想逆了我的话,往上回,婕妤这是在自杀,婕妤左腕那不过是自虐,是么?”我问着,话重了,可里头的意思,想他福俞宁应当清楚。
“是,奴才逆了婕妤话,奴才有罪,婕妤责罚,奴才领罪,奴才不愿,医者本心,奴才是学医的,为的是救人,可现在,奴才这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婕妤,这一救一害,您可是觉得奴才错了?”
福俞宁说着,问着,他脸色未变,他的眼儿,一瞬不瞬,与我双眸对上。
我也未将目光移开,睇着,想将这张一层不变的脸,看透了,如若真是我多心,我会感激福俞宁,他这话逆了我意,可他这话,争的不过是一份医德。
他不但是逆了我的意,也是逆了乾陵和硕的意,我命了,胎儿夭折,太医院被铲,他福俞宁能活命?
说他忠厚老实,还是说他蠢笨木讷,亦或者说他也不过是秉着一名医者的良心。
这样的人,令我肃然起敬,可也觉他可怜。
“福俞宁,我问你,你上次在陛下面前,说的话,陛下可是怎回的,你可记得?”我逮着乾陵和硕的话儿,问着福俞宁。
“奴才不敢忘,陛下话,奴才谨记在心。”福俞宁眼底有丝浮光闪动。
“那好,你给我说说,陛下当日可是如何说的。”我收回了视线,身子缓缓地靠向竹椅背上,轻合了双眼。
“婕妤,奴才话可说,命可没,婕妤真觉得奴才应当违着心,做事......”福俞宁的话响,竟来自我耳根旁。
倏然打开双眼,我侧转脸,他近在眼前,没想他如此大胆。
未发一语,我起身,走离桌旁,来至琴案,手搭在案上,双眼睨睇着古琴,脸色自是沉下,福俞宁心里揣着什么我不知,他这胆大的举动已非一次。
福俞宁朝着我站立的地方,曲着身,惶恐,说:“婕妤,奴才唐突。”
我背着他,仍是未有出声,他是唐突之举,还是另有图谋?
想起,那日他突兀的出现在内房,说的话,行的事,就使我猜疑,加上在逐月外的那次巧合,虽然至今仍是未察觉出任何迹象,那日是他在逐月池外窥觑,可我这心自然是多放了份心眼。
福俞宁打出现后,行为处事处处透着古怪,他竟连乾陵和硕都敢忤逆,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指的就是他这号人吧。
“婕妤,奴才唐突之举,恼了您,婕妤赐罪。”福俞宁话响又起。
我转身,看向福俞宁,问:“你这奴才,胆大包天,刚才这举动,若让陛下瞧着了,你这项上人头,可是掉了。”
“是,奴才有罪。”福俞宁一口一个唐突,一个有罪,他脸不抬,只是低着。
“你可真有罪,我能饶你一次,你可是感恩图报?”我问。
“婕妤恩德,奴才自当谨记在心。”
“那你可还是要逆了我的话?”
“婕妤恩德,奴才不敢忘,正是不敢忘,奴才势必要逆了婕妤的话。”
我听着,笑望着福俞宁,指着他的身,说:“福俞宁啊福俞宁,你这嘴儿可真是能说会道,我这恩德,你也不必记下了。”说着,我抚了抚小腹,又说:“药给我拿过来。”
福俞宁曲身端着药,走至我身旁,我接过,将药碗,脱手,一碗满满的药汁,打福俞宁眼前洒下,直至碗底见空,我摔落药碗,说:“这药甭想我再喝,身子好与坏,是我自个儿的事,你马上给我滚,你爱说就说,陛下那头,恼了,我自个儿担着,无需他人顶,孩子没了,我也没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提手指着庐舍门口,我怒视着福俞宁,放下了狠话,轰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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