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楼会友(1 / 1)
目光所及处,教堂那直插苍穹的尖尖的顶端,仿佛是我为老葛伸张正义而刺出的达摩克之剑!一个偶然的电话,把我和老狗卷入一场诉讼,谁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这个城市充满陷阱/每个人都难以逃离/诱惑太多难以抗拒/有人疯了有人得意/人生已有太多风雨/瞬间感动已是永恒
慢斯条理的步伐不适合这样的季节,八月济南的正午是该逃避的时分。洪楼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烘烤着仅有的两个摊贩。张学友济南演唱会门票销售点的男子,蔫蔫地望着灰蒙蒙的马路,看起来甚至没有海报上胡子拉碴的歌神来得有生气。
早上,我接到了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寒暄过后才知道是葛百万,一个曾在黄台一代大有名气的老板,靠着给电力公司供应器材发家。当年在银行时,为了完成存款任务,曾找他帮过忙。
那厮典型的暴发户形象,其实,当年我根本不愿伺候,无奈业绩压人,为了可怜的职位和奖金,自尊又算个屁!行长大会小会象如来佛念“紧箍咒”,“不换思路就换人!”
恐怖啊!
一想起来就头痛。哎,正应了那句顺口溜:“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拉存款的,拉存款的怕跑保险的!”他二大爷的,合着比不要脸更甚的活我都干过!
葛百万说,听原来银行的人说,你在市里混得很好。
我急忙说,一般,一般。
“一般,一般,济南第三吧!你谦虚啥,老哥不是给你借钱。”老葛玩笑道。
你认识电视台的人吗?老葛问我。
有啊,不错的哥们就在里边。我指的哥们就是庞老狗。
于是,葛百万很客气地称我为“好兄弟”,约我在洪楼广场附近的“上岛咖啡”见面,有事要求我帮忙。
我隐隐地感觉是个能挣外快的机会,满口答应了。
我提前到了洪楼广场,无所事事地溜达。广场上正在上演SPARKCAR的商业秀,青春女孩在舞台上扭动着腰肢,唱着玛利亚DJ中国小女生版,扩音喇叭刺耳的颤动着,洪楼教堂在那里矗立着,默默看着这一切。
教堂后面就是母校山大,我竟故意地不去观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我躲进广场背后的教堂,那里是花园路上最清凉的地方。高大的歌特建筑在周围芜杂丑陋的现代建筑映衬下,像一个贵族一样卓然,即使曾有几十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经历。钟楼的时针永远指在12点,每一次的到来都是上一次的重复,时间也不曾变换。每个教士和教友的生活细节都蕴含着艺术的基因,被100年的坚固青砖墙温柔地包围着,安然地端坐在祈祷椅上,在济南的夏秋之交悠悠然。
教堂前有位披着婚纱的幸福女人,和她的爱人同志携手站在教堂门口,躺在地上的摄影师正在拼命地找角度,试图为他们留下生命中看起来最鲜艳的时刻。极富历史感的冷峻的青墙也变得温顺起来。我远远地站定,偷窥别人的幸福,生怕会打扰他们的世界。他们也许并不介意我的分享,笑容依然恬淡。
我忽然忍不住暗暗笑起来,因为我想起两个关于婚纱照的笑话。都是“民间幽默大师”张大鹏传播的。
一说是婚纱照严重同化。有对新人结婚典礼后月余,才恍然发现挂在卧室的大幅朦胧照竟是别人的!
二说是婚纱照严重失真。老张参加完我们高中同学小M的婚礼后,连声哀叹,婚纱照他妈啦个B地太坑人啦,竟把小M拍得象个仙女!看着大鹏象吃了苍蝇似的痛苦表情,逗得我和王警官哈哈大笑。
完全可以理解老张的糟糕心情,因为当年我们一接触那个UGLY(丑陋的)的英语单词,我便以“绰号委员会秘书长”的名义,在第一时间册封给了小M!
刚才还感觉良好的一对新人显得很尴尬,气嘟嘟地看着我。我急忙像个傻帽似的知趣离开,就看见葛百万的车滑将过来。因为他个子小如潘长江,简直就像无人驾驶。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在“上岛咖啡”刚一落座,葛百万就火急火燎地说,兄弟,你可得帮帮你老哥!
我心中暗想,你老葛也有今天,不是我低三下四求你弄存款的时候了!
我装作很坦诚的样子,大包大揽地说,我在市里还是有点关系的,说吧,老哥你需要帮什么忙,兄弟我一定两肋插刀!
其实,我心里贼清楚那些所谓的关系,还不都是找个中间人用老头票砸出来的。那些吃腥的猫哪天不是四处找食吃,就差在《齐鲁晚报》上明码标价地吆喝了。
一席话竟说得老葛险些热泪盈眶!
就见老葛熟练地拿出一套材料向我展示,其叙述之条理,思路之清晰,言辞之激烈,神情之痛苦,不由得使我相信,老葛为这个事肯定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差绝食静坐、剖腹焚身了!
从老葛“祥林嫂”似的喋喋不休的陈述中,我明白了一二。
原来是葛百万和一家信用社打上了官司。
还是拉存款惹的祸。据老葛一面之辞,说他轻信一个叫李静的信用社揽储员,凭一张白条把二十五万给了她。后来,多次催促李静才给他了一个正规的存折。当老葛去银行提款时,却被告知里面没钱了。向银行找李静时,银行不承认了,说给他们没关系。于是对簿公堂,几经反复,一审二审都判老葛胜诉。现在的问题是虽然胜券在握,信用社靠关系继续抵赖,法院执行不力。
“兄弟,你看看能不能让你哥们去给曝曝光,让咱的案子快点结了,我是拖不起了。”老葛愁容满面地说,声音极其疲惫。失去了当年叱诧风云的威风劲。
“我看那中央台《焦点访谈》,什么事一曝光就好办多了!”老葛一脸渴望地说,“咱弄不了那个,在省台也行啊!”
看来,老葛也象大多数老百姓一样,真把《焦点访谈》类的栏目当成“救世主”,天真地认为他们是“舆论监督,群众喉舌”了。
“老葛,你没听说过吗?在《焦点访谈》栏目所在地——梅地亚中心门口,整天排着两个长队,一队是满肚子冤屈等着哭诉的,另一队是满口袋支票等着封嘴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说。
“兄弟,我现在不是指望你吗?”老葛适时地给我戴了顶高帽,“你尽量帮着疏通一下,花点钱我倒不心疼。”
“你和李静之间没什么妖娥子(方言:花花事)吧?”我含蓄地问,“譬如,吃没吃她豆腐?”
老葛苦笑一声,“老弟,真沾了什么便宜,我也就认栽了。他们竟反诉我诈骗,咱不蒸馒头得争口气呀!”
既然法院判决书都支持,我判断这事具有一定的操作性。因为,据我所知,庞老狗他们那个《法制在线》栏目,基本上靠有偿新闻而存活,“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他们那里是绝对行得通的。
前几天老狗还希望我给他拉拉皮条,大家一块发财呢。
于是便对老葛说,“你这事确实窝火,我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给你操作,应该问题不大。”
“兄弟,你先帮着活动活动,老哥全靠你了”老葛急忙递上一个信封,“事成了,你这一块老哥忘不了。”
“老葛,你见外了。我就想诚心帮你一把。”我真诚地说道。看着葛百万被官司蹂躏得失去光泽的眼神,我打消了捞外快的想法。
老葛象找到了一个坚强的后盾,比较底气十足地匆匆告别而去!
我抓起电话,向庞老狗做了简单通报,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把握。于是我说,“晚上在九九红夜总会见面详谈吧!”
只听得庞老狗在那边好像乐得蹦了起来。
目光所及处,教堂那直插苍穹的尖尖的顶端,仿佛我为老葛伸张正义而刺出的达摩克之剑!
当我哼着“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走出“上岛咖啡”时,自觉得形象也伟岸、高大了许多。
漂亮的迎宾小姐被我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