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宴席设在凌霄苑。
碧雪最后决定穿着芥茉黄山东绸衣裳,把她整个人衬得更出色。
整晚下来,碧雪吃的不多,只顾着垂着头羞涩的笑,札木卿根本连多看她一眼也无;相反的,札木卿的目光也不避讳地猛盯着女主人瞧。
不知道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倒是郑之玄一副预料中事的模样。
最失望的人当然非碧雪莫属,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晚宴结束后,杜商商特意到碧雪的闺房好意安慰。
“杜姊姊,你看我是不是当真一无是处,否则札木卿公子怎么会对我视若无睹呢?”她的泪水如决堤江海般开始奔腾,似有一发不可收的态势。
“碧雪妹子,别这样伤心了,这事本就要两情相悦的,说真格的,你不过只是见了他一两回,根本不算真正了解他,也许真正相处后,你会觉得他不值得你掉下这么多眼泪。”杜商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好言相劝。
看碧雪哭得这样伤心,她反而庆幸自己的婚姻大事由老天帮她决定好了,否则少不了也要哭乾眼泪吧?
“杜姊姊,我看札木公子恐怕对你的好感比起对我多许多,又是夹菜又是敬酒,在之玄爷面前也是不避嫌。”天啊!连碧雪这单纯的女孩,在晚宴里,头也没抬起几回的都看出了札木卿的献殷勤,她真是小觑了札木卿的大胆行事。
札木赤对侄儿鲁莽的行为可紧张了,深怕得罪了郑之玄,联盟之事恐生变数,除了私下训诫侄儿之外,还正式向郑之玄道了歉,“小侄不知礼教,还请郑爷大人有大量,莫见怪。”郑之玄抿着嘴不说话,由李标代为回答:“令侄来者是客,郑爷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只是,分寸仍要拿捏得准,不要失了礼又惹了一身腥。”“李总管说的是,我会私下找小侄说去,不会再让他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丑事。”札木赤道了歉后,打恭作揖的离开。
李标一脸忧虑地看着郑之玄。
“爷可有吩咐?要不要请他们早日离开山庄?”郑之玄挥了手,打断李标的话。“不需这么做,不碍事。”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但他想尝试用他的方法考验两人的关系。若到最终,他失败了,他会放她自由,他不会也不屑用婚姻的枷锁栓住她,因为他深信,非要用“栓”才能靠在一起的感情,不是值得他追寻的。
“爷,容我直言,留下札木赤一行人恐有不利我们山庄的安全,请爷您斟酌三思。札木赤等于是避难而来,在萨满教里已失了权势,不知爷决定要帮他们或是不帮?”李标倾向于置身事外。在他的想法里,实在是没有必要蹚这个浑水,论与札木赤的交情浅薄不说,再加上札木卿的无礼,说什么也构不上好理由替萨满教清算叛教之徒,只是,就不知主子是怎么打算法。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让鸢尾山庄保持旁观者清的立场较为妥当。”“爷不这么以为吗?”郑之玄拿起随身配带的匕首用红绡布擦拭。
“我非好战之徒,对于札木赤也没有仁义道德需要回馈,基本上我与你的想法是一致的。大宋和蒙古战事吃紧,铁木真前日派了特使希望我能助他攻宋。唉……虽是八拜之交,我还是不能为了顾兄弟之情而忘了君国之义。”这是两难。宋国君王欲振乏力;铁木真是一血性男儿,若为苍生不问国家,他是该助铁木真得天下,铁木真雄才大略,骁勇善战,天生的领袖。只是……叛国的臭名,他承受不住。
“爷,可是要回绝?”李标问。
郑之玄点点头。“总是无法两全,乱世里我的想法保守些,保住大伙身家安全,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已是幸运,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不想逞英雄,也不想立万世之名。”成亲后,他宁愿独善其身;兼善天下的念头随着渴望“爱”的程度而褪色。
“爷的心情,我能体会。”以李标这些日子来的观察,之玄爷确实与以往大大不同,处理事情总会预留后路,不再像拼命三郎,没日没夜的干。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削弱了斗志,细究起来,他还是为之玄爷感到欣慰,因为总能在爷的身上嗅出快活。
“李标,你今年多大年纪啦?”“回爷的话,三十有三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自己享受了成家的快乐,也希望别人能尝尝个中滋味。
“没有中意的姑娘。”李标微赧地答。
“这些年来,山庄大小事多亏有你打理,相对的也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承之玄爷的提携李标才有今日,谢恩都来不及。”“呃……你看那碧雪姑娘如何?”依之玄的想法,李标正直不阿,配上温柔羞涩的碧雪姑娘,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碧雪姑娘?”哦,他想起来了,就是前日见着的那位羞怯的女娃儿。
李标心里怦怦地跳着,这么多年以来,成家的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平日工作忙碌得很,哪有多余的心思想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今日主子提起,他的心湖被搅乱,起了些许涟漪。若碧雪姑娘愿意把自己许给他,他不知会有多高兴呢!怕只怕人家姑娘觉得委屈。
所以他说:“全凭爷做主。”郑之玄一听李标的回话,心里明白李标对这个提议该是满意至极。
忙里偷闲,找了商商说了这事。
“你看可行吗?”他问。女孩的心事,他一个大男人也是猜不准的,问问妻子可能准确些。
“这是你的还是李总管的主意?”“是我的主意。李标跟了我很多年,算起来也是我儿时的玩伴,忠心耿耿,你看如何?”这是他头一遭主动想要为人牵红线,可不希望出师不利。
“李总管正气凛然,人品方面自然没问题,可是,碧雪喜欢的人是札木卿,我怕她会拒绝。”商商清楚碧雪,对婚姻大事自有自己的坚持,否则当初也不会不愿回乡,宁可待在鸢尾山庄做一名丫鬟。
“哼!札木卿不像李标正派,就算碧雪如愿跟了札木卿,日子也未必好过,李标会好好照顾碧雪,又能继续住在庄里,你们无聊时也可说说话儿。”他可是看札木卿不起的,除了直觉札木卿人品极差之外,又不知死活的招惹他郑某人的女人,自然是罪加一等。
“好吧,改明儿我问问碧雪的意思,不过不保证一定成功。咦,怎会想到要帮李总管和碧雪牵红线?”他眨眨眼,耸耸肩。“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吧,自然也希望天下能多一对佳偶。”这是一种表白吗?她不确定。
“我刚进门时看你在忙着,忙些什么?”他拉着她的手踏过门槛往主屋外的花园走去。
“我在做干燥花,也就是花草的标本。我爱极了庄里的花草树木,可惜这些花都有花期,花期一过花就凋谢了。唉……世间是没有永恒的。”她开始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从前的她是不会这么易感的,也许置身在愈幸福的环境里,美丽的事物见得愈多,愈想要留住永恒;莫名的情怀愈是浓馥。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所以你做那些花、草的标本就是试图要留住永恒与美丽是吗?”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位十分特殊的女子,而他是何其有幸能成为她的丈夫。
“可惜永恒与美丽都是留不住的,我能捕捉的只是一份对它们的感动罢了,不知爷是否同意?”她回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又忘了叫我的名,爷长爷短的,听起来怪不舒服的。”他鼻息翕动,接着又说:“我很少有时间停下来想这样的事,忙着打理马匹的买卖用去我许多的时间,感触当然是有的,特别是夜深人静时更是强烈。”说到这时,他停下了话,只是默默地牵着她的手赏月。
这是一种新的感受,两人之间的话说到一半,心有灵犀一点通。
本来杜商商想趁此机会提议摘下他的面具,又怕时机不对破坏了和谐,而且她希望由他主动撤下防备,表示得到他对她的信任。
这一日,碧雪闲来无事踱到紫薇苑,见着商商一个人,便趋向前,发现商商正在看着盆里的小鸟戏水,手里捧着小小的米粒喂着鸟儿吃东西。
“杜姊姊好闲情。”碧雪心里十分赞同天意的安排,尤其是愈了解商商多一分,愈确定这样的想法。
在她的想法里,再也不可能有人会像杜商商一般浑身上下充满诗意,而又那么的轻松悠闲。
“碧雪,你快来瞧瞧这蒙古沙,挺有趣的,嘴笔直却短小,吃起东西来还快得很。”碧雪兴味盎然地看着眼前背灰褐色,颈侧及胸到了冬季会变成昏白色暗青的蒙古沙戏着水,吃着商商手里的小白米粒。
商商嘻嘻笑着,逗得碧雪也感染了快活。
“札木卿的事,你还放在心上吗?”商商问她,犹豫着如何切入话题。
碧雪脸色暗淡下来,轻叹口长气。
“放在心上又如何?人家根本连一眼也懒得瞧我。”“呃……既然如此,你可别太死心眼。在我看来札木卿忙着复兴萨满教,恐怕也不会在鸢尾山庄待太长的时间,等他们离开后,少见面,自然会忘得快些。”她看了碧雪一眼,女孩家的心思不难揣测,对商商而言,只需旁敲侧击,马上即可得到她要的答案。
“札木公子要离开了吗?”碧雪听到这可紧张了,连问了三声。
“他们总是过客,离开是迟早的事,至于何时,就得去问问李总管,他应该会知道。”终于导入正题了。
“李总管?”碧雪想起了那个一板一眼的李总管,有一回他到她住的苑里巡视时,她和他说过一阵话,去向他打听札木公子的事,妥当吗?李总管恐怕会认为她是轻浮的女子,内心不免又是一番挣扎。
想央求商商替她问去,又怕过于麻烦人家,毕竟这是自己的事。
见碧雪想事想出了神,她心中也有个谱,不过也不急着点破,只是继续喂着盆里的蒙古沙。
鲁心兰住在惊鸿楼,平日甚少离开,今日破例来到了紫薇苑外,恰巧看到了杜商商戏鸟的模样,不禁嗤之以鼻,蒙古沙有啥好玩的?乡野女子就是乡野女子,做啥事都不像她这官家小姐优雅高贵。
她看着杜商商好一会,等到蹲在她身边的另一女子离去后,她才慢慢接近。
“喂鸡、喂鸟是下人的事,怎么堂堂鸢尾山庄的夫人做起下人做的事?”这讽刺人的酸话,让杜商商皱着眉头,回首看着说话的女子。
可惜,天仙似的美人儿,居然是个势利眼。商商心里衡量着,嗅出对方八成就是住在惊鸿楼的楼主,鲁心兰。
听了这样的酸话,杜商商仍只是笑,不愿与她一般见识。若要表现得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反正也做不来,不如笑笑,当作是鲁心兰心碎的低语。
肯定是心碎的人才会连千金小姐的态势也不顾,只为了用言语挑衅,看看能否伤及情敌,见情敌丢给她的笑容,心里更是犯嘀咕,怎会有这样的人?不怒反笑,根本毫发无伤。
“你是傻子不成,人家说的是骂人的话,你居然连听都听不懂,还笑得出来。
“鲁心兰又是充满攻击性的说着。
喂完了最后一粒米,杜商商直起身子,还是一派清闲的模样,淡淡地说:“我不傻,你说这话等于是侮辱了之玄,你曾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当然,我的来历你该也一清二楚,那些下人或是傻子的字眼,说什么也不该出现在鲁尚书千金的口里,不只是泯没了你的身分,对之玄也是一种不敬。”她对鲁心兰一点也没有预设立场,反而对她还充满了同情心。
卞小舟说鲁心兰的妒意害死了他唯一的姊姊,今日见着她的妒火,杜商商相信她绝对有那个能耐。
“你少在我面前伶牙俐齿的,之玄可不喜欢太会顶嘴的女人,你最好找个磨牙石把牙齿磨钝点,免得怎么收到休书的都不知道。”鲁心兰倨傲地说,好像她才是郑之玄的大老婆,理所当然地管教起二房姨太太的分寸。
也唯有像鲁心兰这等女子有此自信。
杜商商还是笑着,一副不与她一般见识的样子,转身顺手摘了串野果,走到井边,汲了地下水洗着果实,捧在手心上想请鲁心兰尝尝。“没啥好招待的,这蜜果甜极了,姑娘来几颗如何?”鲁心兰挥了挥衣袖,恰巧打中商商的手心,果子掉了一地。
一个人影急急地窜出,快速的捡起地上的野果,在袖口上擦了擦,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她一看原来是李非。
“你真是不懂礼貌,突然跳出来,想吓死我啊?”鲁心兰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嘴里塞满了果肉,不清楚地回着话:“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夫人与你一样是姑娘家,人家也没被骇着,你未免太胆小了吧?”吃完了手上的果子,双手交握于胸前,看着鲁心兰,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太放肆,太没有礼貌了。”鲁心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放肆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主母,我干啥对你有礼貌?”李非就是不吃她那一套,只把她当作普通人看待,当然,他不是山庄里唯一敢如此的人,还有卞小舟那小子,对她一样大胆无礼。
“李非,你不要太过分,我虽不是主母,可也是堂堂今朝鲁敦帘尚书的掌上明珠,哪由得你欺人太甚。”鲁心兰怒火攻心,气极、恼极。
“又如何?我既不在朝为官,又不领你家薪饷,我管你是谁家明珠。”“你……李非,你要记住今日对待我的无礼,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会牢记在心的。”说完后,鲁心兰拂袖而去。
“欢迎报仇,我李非最喜欢与恶人斗了。”李非在她离去的背影后大声补了一句。
“李非,你恐怕是大大的得罪她了,看她气得七窍生烟。”商商倒也不太为李非担心,明白他是聪明人,不论明枪暗箭,相信他都能躲得过。
“最好气死她,可惜不死。”他无所谓地说。
“怎么?你也这么讨厌她。”商商没料到李非同卞小舟一样都不喜欢鲁心兰。
“那女人无趣极了,除了筝弹得不错之外,在我眼里差不多是没啥优点了,真弄不懂之玄爷干嘛之前把她捧上青天。”李非找了块树荫凉快处卧着。
“你不觉得她长得很美吗?”这是实话,或许容貌的美丽也是吸引人的利器之一。
“美貌不是唯一令人爱不释手的原因,所以之玄爷最后还是恢复清醒,明智地退了婚。”想到当年鲁心兰接获退婚消息时泪水决堤一如长江水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玩,至少颐指气使的模样收敛了许多天。
“哦……将来你不也是挑个美姑娘娶吗?难不成你会细究姑娘家的内涵?”她故意逗他。
他想了想后说:“起码要找个像我一样玩心重的姑娘,可以陪着我四处游玩。
不过,若是像你一样爱笑、好脾气的美姑娘,我也可以接受啦。”商商被他的话逗的是笑声连连。
碧雪终于鼓起了勇气找来李标住的别苑。
见他一人在别苑的空地里月下练剑,被他练剑的专注模样所折服。
“谁?”突然,他停住剑器,厉声问。
“李总管。”碧雪移动步子,站在月光下。
李标见是碧雪姑娘,也不好意思起来。孤男寡女在夜里独处,是不合礼教的,再加上之玄爷日前提过要帮他说的那门亲事,女主角正是站在他眼前的姑娘,更是令他不知所措。
“碧雪姑娘,有事吗?”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足的像个呆子。
“李总管常在月下练剑吗?”她决定先与李标闲聊几句,再问他关于札木卿的事。
“嗯!就着月光,亮度正好,若是碰上月初或是月末,月亮只是上弦或下弦时,我也会点油灯照着练剑,不勤练可不行,会退步。”李标腼腆地摸着头,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右手持着剑,生硬地站着。
对于女人,李标一点经验也无,跟着主子的这些年,也看着主子为着情爱快乐过、痛苦过、痴狂过、心碎过。曾经,让他怕极了那种令人百转千回,浪里来,风里去,心坎里揪地紧紧地男欢女爱,他的之玄爷可以说是给了他十分恐惧感情的第一印象,所以在他的想法里,女人还是尽量少碰为妙,以免万劫不复。
如今,之玄爷既然作了提议,他也不太抗拒,心里想着随缘些,能得到也是挺好的。
“我……我看你平常挺忙的,好像很少见着你停下来休息一下,你都不觉得累吗?
“碧雪想问的话,才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实在是开不了口,特地避开白天人多的时候来找李标,就是怕人看见,没想到就算是逮着了这样的机会,她还是不敢开口。
“我练剑时就是休息的时间,算是运动。姑娘今夜逛到我这来,想必也是出来赏月?”李标收起剑入剑鞘。
“嗯!出来散散步。”碧雪说着谎,心虚地低垂着头,那模样看在李标眼里甚是羞柔。
“庄里确有许多地方可以散步的。”他认同道。
“……晚了,我该回去了。”她说完转身要往回走。
李标追了出去,“姑娘,我送你回去吧,虽是自己家,夜里一个人走总不好。”碧雪没有反对,让李标陪着她走回别苑。
经过芙桑苑时,恰巧碰到札木卿由苑里走出来。
“李总管这么好心情陪碧雪姑娘散步。”札木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碧雪见着是心上人,把头垂的更低;听见心上人的声音,心头怦怦地跳着。
“碧雪姑娘散步到我那去,我陪她走一程。札木公子正要出去?”李标谨慎地问。
“闷热着,睡不着,四处晃晃。”札木卿自以为潇洒地说。
“教主睡了否?”李标顺口问。
“伯父刚入睡吧,李总管找我伯父有事?”“没啥大事,只是前日听札木教主说起你们离去时想带走二十头骏马,想知道你们何时准备起程?”碧雪听到这话题,耳朵立刻竖起。
“哦!这事要请示伯父的意见,我也不清楚。”札木卿有所保留地回答。
“好吧!明日我问问札木教主。札木公子,不打扰你散心,告辞!”李标客气地告辞,领着碧雪往东走去。
经过这一回,碧雪的心沈到谷底,刚才分明不见札木公子往她身上瞧上一眼,就算知道他离去的时间又如何呢?难道要她厚颜无耻巴着人家不放吗?
走在身旁的李标,根本不知碧雪的心事,只当她是害羞的女孩,而且他很喜欢这种安静地散步的感觉,舒服极了。
杜商商并没有刻意向郑之玄提起那日鲁心兰找上她的事,一来觉得没有必要,二来也因为她向来不是爱嚼舌根的人。
但是郑之玄还是知道了那天的事,这当然是李非告诉他的。
之玄不知道商商的感觉,李非说了来龙去脉后,他在一处花丛下找到了她,手里捧着书卷,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他在心里怀疑着,到底有什么事是能引起她的情绪的?
他也学着她坐在花塚里。“这些枯叶、花尸倒是比家里的软垫子更能留住你。
“她把书卷搁在膝上,侧着身子靠在树旁看着他。
她好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模样,但却忍了下来,怕惹他不高兴。
“这里是我的小书房,我可以在这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譬如,想想事、做做白日梦;看看书、或是叹叹气,也不会有人打扰我。”只除了卞小舟和李非的偶然到访之外,她在心里补充道。
“叹气?什么事会令你想要叹气?”他追着问。
“你。”“我?”她点点头。“是啊!为你叹气。”他急了,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心慌的以为他快失去她了。
“是不是心兰那天找上你,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正要解释。
“鲁姑娘的事?噢!我想她大概对我十分好奇吧,所以想看看我的模样。”“结果,给了你很多难堪。”他帮她说完。
她转动着骨碌碌的眼珠,笑着说:“肯定会难堪的,那么美的姑娘,居然是我这乡下土包子的手下败将,不气炸她才怪呢,说两句酸话是很正常的。”她不以为意地说。
“你不生气?”“当然不!”她坚定地摇摇头。
“那是我穷紧张罗?”他放松心情地说。他心里早已知道自己娶的妻子不同于一般人,却没想到竟是个不吃醋的女人,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这么说来……爷是希望我气得满头冒烟罗?”她开始敢同他开玩笑了,这是前所未有的。
“又是叫爷,我的名字很难听是吗?再听你叫爷,我可要好好惩罚你。”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说,目的是要纠正妻子的习惯用语。
“好吧!之玄、之玄、之玄。可以了吧?我的之玄。”她笑着钻进他的怀里。
他爱极了她的笑。
“我由花剌子模带了礼物要送给你,一直放着,总找不着适当机会送给你。”他换了个姿势,仍搂着她,由怀里掏出翠玉打造的鸢尾花项链,亲自为她戴上。
“若是能够让我选择,我情愿要别的礼物。”她试探性地说。
“什么?”他从她的话里嗅出了不寻常。
“我想要看你的容貌。”她轻声地说。
沉默,很快地降临在两人之间。
“今晚,今晚。我答应你,今晚送你这个礼物,但在此之前,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做了承诺。
他缓缓地站起身,离开了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