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1)
但是,娜娜得寸进尺,不久,她就像忠贞女子一样对他施加更深的影响.当伯爵怏怏不乐时,她就逗他高兴,让他说出内心不快乐的原因,然后开导他.渐渐地,他内心的烦恼,他妻子和女儿的事情,他内心的想法和金钱上的问题,她都要一一过问,而且表现得合情合理,非常公正,非常诚实.只有一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起火来.那是一天伯爵告诉她,达盖内可能要向他的女儿爱丝泰勒求婚.自从伯爵与娜娜的关系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以来,达盖内认为最巧妙的办法就是与娜娜断绝关系,把她看成淫妇了事,并发誓要把他未来的岳父从娜娜的魔爪中抢夺回来.因此,她就拼命讲她过去的咪咪的坏话:他是一个好色之徒,与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鬼混,把家当挥霍殆尽;他没有道德,他虽然不用女人的钱来养活他自己,但是他经常利用女人的钱,只是不时给女人送一束鲜花或请女人吃一顿晚饭;但是伯爵听了她的话,似乎可以原谅他的这些缺点,于是,她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达盖内同她睡过觉,并且讲了一些不堪入耳的细节.刹那间,缪法脸色变得苍白.这个年轻人与他女儿的婚事就不必再谈了.这次给了忘恩负义的达盖内一个很好的教训.
然而,公馆里的家具还没有完全配备齐全.一天晚上,娜娜滔滔不绝地对缪法作了许多山盟海誓以后,竟然把格扎维埃.德.旺德夫尔伯爵留下来同宿.旺德夫尔伯爵已苦苦追求她两个多星期了,每次来看她都带着一束鲜花.她终于答应了他,她这样做并非因为一时迷恋上了他,而是为了证明她是非常自由的.从他那里捞好处是事后才想到的,就在她接待旺德夫尔的第二天,他替她还了一笔债款,这笔债她是不愿意向其他男人讲的.从那以后,她每月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八千至一万法郎;这笔零花钱对她很是有用.旺德夫尔一时头脑发热,把他的全部家当挥霍殆尽.他为马匹和吕西已经花掉了他的三个庄园,娜娜又要一口吞掉他靠近亚眠的别墅;他急于要把全部财产一扫而光,连他的祖宗在菲利普—奥古斯特治下建造的古堡的残垣断壁也不放过.他渴望破产到了疯狂的地步,以至于他觉得把象征他的家族的徽章上的最后一枚金色圆形图案也拱手交给这个全巴黎为之垂涎的妓女是一件崇高的事.他也接受了娜娜的全部条件,她有完全行动自由,只有在规定的日子才能享受到她的温情,甚至连叫她发誓的天真热情也没有.缪法对娜娜的誓言毫不怀疑.而旺德夫尔呢,对这些全部一清二楚;不过,他从不流露出来.他假装全然不知,脸上总是堆着寻欢作乐.玩世不恭者微妙的笑容,他对办不到的事情总不提出要求,只要他在规定的时间与娜娜寻欢作乐,全巴黎的人都知道这事,他就满足了.
从那以后,娜娜的家里真正是应有尽有.各种仆人都有了,马厩里.厨房里.太太的卧室里的仆人都有了.佐爱负责统管一切,对一些最错综复杂的甚至出乎意料的事情,她总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家里安排得像剧院里一样有条不紊,像大行政机关里一样井井有条,一切都运转得如此准确无误,开头两个月里,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和不协调现象.只是太太时常犯轻举.冒失.心血来潮和冒充好汉的毛病,给佐爱招惹来太多的麻烦.因此,这个贴身女仆也就慢慢变得办事懈怠了,而且她还发觉在乱糟糟的时候,即太太做了蠢事而需要补救时,她就能从中捞到较大的好处.这时候,礼物像雨点般地落了到她手中,她就趁势混水摸鱼,从中捞到一些金路易.
一天早上,缪法还没有走出卧室,佐爱便把一位哆哆嗦嗦的先生领进了梳妆室,娜娜正在里面换衣服.
“瞧!是治治!”娜娜十分惊讶地说道.
进来的人确实是乔治.可是,他见娜娜身穿睡衣,金发披散在裸露的肩上,就一下子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把她抱得紧紧的,在她身上到处吻着,娜娜怕被伯爵看见,拼命挣脱着,压低了声音,嘟囔道:
“行啦,他在房间里!真荒唐……而你呢,佐爱你疯了吗?把他带走!叫他呆在楼下,我马上想办法下来.”
佐爱不得不当着她的面把他推走.娜娜到了楼下饭厅里,见到他们时,又把他们两人训斥了一顿.佐爱撅着嘴,气乎乎地走出去,一边说她本来是想让太太高兴一下的.乔治再次见到娜娜,感到非常高兴,眼睛一直盯着她,里面含满了泪水.现在,他的苦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的母亲觉得他有理智了,便同意他离开丰岱特庄园;他在火车站刚下车,就坐上一辆马车,想尽快赶来吻一吻他的心肝宝贝.他说以后要生活在她身边,就像过去生活在“藏娇楼”别墅那样.他光着脚,在卧室里等她.他饱尝了一年辛酸离别之苦,现在急切需要摸摸她.他一边讲自己的情况,一边伸过手去,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睡衣的宽大衣袖里乱摸,一直摸到肩膀.
“你一直在爱着你的小宝贝吗?”他用孩子似的口气问道.
“我当然爱他喽!”娜娜回答道,却又猛然挣脱他,“可是你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来了……你知道,我的小宝贝,现在我已经是身不由己啦,你得聪明一点.”
乔治下马车后,以为长期的欲望终于可以得到满足了,顿时心花怒放,连他到了什么地方都没看一看.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他仔细打量着富丽堂皇的餐厅,装饰一新的高高的天花板,戈贝兰挂毯和餐具柜里的那些闪闪发光的银餐具.
“啊,你说得对.”他不由得伤感地说.
于是娜娜告诉他,以后早上不要来.下午四点至六点,他要来可以来;这段时间里她接待客人.接着,他用询问.恳求的目光瞅着她,但并未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便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表示自己是一个心肠很好的女人.
“听我的话,我要尽可能让你来.”她低声喃喃说道.
其实,她这句话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乔治很乖,只想让他来作个伴儿,并没有其它想法.不过,他每天四点钟来时,似乎总带着一副沮丧的神情,她便再作一点让步,她把他藏在衣柜里,让他继续享受别人享受过后残剩下来的美色.他再也不离开公馆,同女主人亲亲热热,像那条小巧玲珑的狗一样,躲在女主人的裙子里.即使她和别的男人睡觉的时候,他也能分享到她的一点点爱宠;在她孤独寂寞时,他还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她会对他很甜蜜,并且抚爱他.
于贡太太大概不久就知道了她的儿子又投入了这个坏女人的怀抱,因为她跑到巴黎,去向他的另一个儿子菲利普中尉求助,他当时驻扎在万森.乔治做事总是瞒着哥哥,这一次他感到绝望,生怕哥哥会揍他.每次当他向娜娜一古脑儿倾吐爱情时,便什么也不隐瞒,所以他很快就向娜娜谈到他的哥哥,说他是一个健壮的男子汉,什么事都敢做.
“你知道吧,”他解释道,“妈妈不会到你家里来的,而她会派我的哥哥来……当然喽,她会派菲利普来找我.”
娜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生气.她用非常强硬的口气说道: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他是中尉又怎么样,弗朗索瓦会不客气地把他从这儿赶出去!”
后来,由于这个孩子总是谈论他的哥哥,她终于也关心起菲利普了.一个星期后,她对他从头到脚都了解了,他个子很高,身体健壮,性格开朗,有点粗暴;此外,他还有一些外人不知的小细节,胳膊上有毛,一个肩膀上长了颗痣.她对他的情况了解得那么多,一天,她对这个她要赶出门的男人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她嚷道:
“喂,治治,你的哥哥不来了吧……他真是个不守信用的人!”第二天,当乔治和娜娜单独在一起时,弗朗索瓦上楼来,问太太是否接待菲利普.于贡中尉.乔治马上脸色苍白,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早料到了,妈妈早上还对我说过这件事.”
他哀求少妇派人去回话,就说她此刻不能接见任何客人.但是娜娜已经站起来了,激动地说:
“为什么不接见呢?不接见他,他还以为我怕他呢.啊,这回我们可要看笑话啦……弗朗索瓦,把这位先生带到客厅里,让他等一刻钟左右.然后,你再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