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美丽错误(二十五)(1 / 1)
梧桐叶子在瞎撞,从落地长窗的玻璃上刮地一响,没了。扑嗒嗒的雨点从秋风里歪斜地飘来。这天猛地冷了。
秋风秋雨的愁,还有高海拔的寂寞,像色狼一样纠缠过来。十一嫣娴静地坐着轮椅上,向着玻璃长窗之外的秋天,支肘地沉吟。突地一股大风冲前,十一嫣打个冷颤,抱住xiōng部。婵雇的小保姆叫小美的,颠着一对nǎi子跑过来关窗。冲着十一嫣绽个笑容,皓齿一闪,人就不见了。
这两日,她接二连三地打菊三七手机,总找不到人。嫣园的张姨来电告诉,每天那双红血蓝鸽子都会分秒不差地飞到嫣园来。可就是见不到喂养鸽子的人。十一嫣替菊三七着想,可能是农场里杂务繁多,忙不过来。也可能是菊三七病在床上。
如此一想,十一嫣便把喂养鸽子一事派给张姨。
嫣园里,十一红每天能够亲眼目睹那失去的记忆中仅存的红血蓝,那遥远年代里传递佳音的红血蓝。颠狂的情绪渐渐地失去棱角,从此平静许多。大叫大闹、大打大摔的乱局面,在嫣园,也便骤然地少了,大有稍停迹象。十一嫣就筹划着,等姐姐跟一双鸽子混得面熟,她就托菊三七给姐姐写情书,以图唤醒神志不清的姐姐。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
最近,十一嫣依是住在婵的家里。白天,婵要出去看管自己的超市。笑容可掬,在商贾之间迎来送往。十一嫣则坐在轮椅上看书,把眼前的世界忘掉,把熟悉的愁抛开。有时,她一丝不苟地打着一件毛衣。那毛衣打给谁的呢?一时也没人知道。入夜了,姐妹相聚,欢声笑语不断,缠做一团,越发地亲密无间。一种羞于启齿的情愫同时间潜入两颗同病相怜的芳心里来,一进一退地试探、扭打,然后握手言欢。就跟小草一样一片一片地蔓延开来。那是源于扑腾腾的心跳引起的喜悦和兴奋,在一片一片地蔓延呢。
她们抱到一起,同枕共眠,狂热地接吻。这样的夜晚,秘不示人,是一种偷情般的痛快,也是一种愁闷的渲泻。
农场里,细细跟兰朝歌商定好,把结婚日期定在国庆节。现在,距国庆节说不远也远呢,婚事筹办也可慢条斯理地来。这个季节的细细和兰朝歌双双如鱼得水,一起向往着美好生活。这两搭档都不约而同地以为,菊三七这两日在嫣园住着呢。不然,也跟上回一样,便是到他干姐婵家里呆去了。因此也不放心上,一心一意扑到农场大大小小的杂务中不能自拔。很晚了,这双准夫妻才无语地依偎一起,说私房话,细数心跳。一边是结实的胸膛,一边是乳fēng突起。对接一起,说不出的慰藉和安全。
香香呢,照旧神出鬼没,不以真面示三七。人还在她自称的上海。到底去上海忙些什么,唯有她自个知道了。
如此一来,老家这边,一片太平世界,竟无一人预见到,菊三七失踪了!
真是致命的美丽错误啊!
夜里,突听得窗外沙沙作响。原来天上洒下一阵雨来了。
黑暗中,菊三七大睁着眼,舌头伸出来,舔着干裂的嘴唇。他肚子瘪下去了,饿得睡不着觉。竖起耳来,听得门把响了一下。灯嘎地亮了。传来脚步声,那凌乱,那急促,估计进来不止一个人。又听一个男人低声一呸,不愤地骂起娘来。
原来,林林跟细细吵起来了。
地下的菊三七爬动着,探出头去看。一眼瞥见那林林睁红了眼,一头一脸地恶。一扬手,掴细细耳光。劈头一顿臭骂:“骚娘们!我的话你敢不听?!”一巴掌,掴得细细踉跄跌倒,一屁股跌到床上。捂嘴大哭。林林不耐地发威:“我的话,你听不听?!”
见女人只顾哭,大撒把一蹲屁股,贼大巴掌托起细细下巴,简慢地说:“你敢不听?不听你在东莞的妹妹甭想过好日子罗!你想想。”
僵持一会,细细猛地摔发,擦把眼泪。两眼空洞,神情木然地应声:“我听。”林林嘿嘿一笑,跳起来。拍手说:“这就对了嘛。乖娘们!我喜欢!”说完,像有急事缠身,面部一敛,抬脚就走。突地掉头,瞪了一眼菊三七。三七看见,立刻三不知地缩脖子。听见房门怦地一关,出去了。
房子里,女人床上一倒,蒙头大哭起来。
“大姐!”
菊三七喊。他喉咙发干。兼许长日子未曾开口。现在发现嗓子都变了,把他吓一跳。床上的人听见喊,突地纹丝不动,哭泣也跟着嘎然而止了。一骨碌坐起来,对着化妆镜照脸。拿粉扑在颊上用心地扑了扑,唇上抹了一回口红,用力一咬。向三七走来。蹲下身去,二话不说,揽起地下的人,放到膝上,掏奶喂他。三七也不推却,一副见奶就是娘的架势。他大口吸着。黑暗中女人的泪水落到三七脖子上,一滴一滴,很凉。
三七空出嘴来,神色凝重,许久才问:“大姐,他干嘛凶你。”
“叫婧子姐。”
“婧子姐。”
女人嘻嘻一笑,不语。继续哺乳。把三七喂饱了,女人就直叹气。悠悠地说:“那几个臭男人!不安好心,要你加入他们三人团。”
“三人团?”三七纳闷。
“他们是一个讨债专业户。专门帮世上债主讨债的。和债主五五分成。他们想拉你下水。我反对。他就打我。”
三七骂一句:“这个恶人!会有报应的!”
“他还要我想法子打动你,说服你入伙。这事不成,他们就对我妹妹下毒手。三七,我该怎么办?”
菊三七喝饱了奶,立时精神大振。他不暇思索,硬声地道:“婧子姐,你救了我。我要是坏了你事,那便是禽兽不如了。“黑暗中这个热血小伙眨了眨眼,停一下,补一句:“你别犯愁了。我答应你入伙!”
这个叫婧子的女人一阵窃喜,不信地道:“当真?你别哄我。”
菊三七哈哈一笑,道:“我这人一向是说话算数,言出必行。怎会哄你?”
婧子爱昵地摸摸他头,犯愁地道:“三七,如果你溜走了。我和我妹妹就算玩完啦。”
“婧子姐,我不会溜的,放心吧!”
女人听了,喜得抱起三七,按到怀里。格格地笑起来。嘴里呢喃细语:“好三七,你真好。”
婧子手忙脚乱,替三七解了绑,把他从大麻袋里取出来。肥大的屁股一扭,跑去厨房里端出一盒快餐。
菊三七看见饭盒里那大红大紫的红烧肉,眼睛登时像狼一样发出绿光来,口水都流出来了。多久没像模像样地大吃一顿了。他一把夺过饭盒,撕开筷子,也不说话,猛扒起来。婧子见了暗地发笑,闪身去厨房热水。见三七吃完,便逼着去洗澡。拿出两个精装纸袋来。原来早备好了两套衣物。一套是内衣内裤,一套是男式秋装。三七接了。
待得卫生间的门一响,女人扭头去看,呆了。
里头走出一个英俊、新鲜的男人来,是菊三七!
菊三七见女人盯得不像话,冲她美美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