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知所措（1 / 1）
深感到流川枫的行为异样，月子在洋平的提醒下不得不再来思量：游戏时的那一声询问，爸爸牌位前的那一刻温柔，夕阳余晖下的那一眼惊艳，英文课上的那一瞬交流，甚至不久前的那一抹微笑都已深深植入脑海，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意识到其实自己是留意他的。那么他呢？他是否真如洋平所说，对她另当别论呢？那声询问或许只是凑巧，那刻温柔也可能纯属偶然……
可是，他曾注视过自己，保护过自己，甚至提醒自己在危险时候莫要冲动，不是么？这可以意味他在关心她吗？那潭深水中的热情是因为她吗？那眼中激发的怒火又是为了她吗？……
月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另当别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为什么？她可不曾记得自己何时招过他，惹过他啊——
唉！用被子捂住发昏的脑袋，试图不再去想，可是这些问题却时不时地蹦出来，印象中定格的一幅幅画面也在眼前晃来晃去，深感难受而又不能自已，月子刹那间深切顿悟今天跟洋平说得那番话莫非真是说得轻巧，怎么这回轮到自个儿的身上就这么难了呢？
剪不断，理还乱，月子突然很生气，气那个搅得她如此多烦恼的人，搅得她不知所措的、甚至失去方向感的人。
然而明月照两头，正当月子在一头试图理清状况的时候，另一头的流川枫亦犹如心压千斤石，沉闷地要窒息。
昏暗的球场，只有一盏路灯勉强亮着。啪啪地拍球声急促传来，紧接着是篮板晃动的声音，一双细长有力的手紧紧抓住篮框，悬吊的人影轻轻晃动。
“呼——呼——”沉重的喘息，眼里因渗入了汗水而微辣地疼。许久，细长的手松开，人影落地，捡球继续。只有在全神贯注打球的时候他才能够不用去感受胸口的沉重，不用去想她对别人展开的笑颜。
“啪啪——”
欢喜的她，顽皮的她，专注的她，温柔的她，体贴的她，沉静的她，忧郁的她，流泪的她……
球被重重砸在地上，弹起好高，又落下，连跳几回，滚动许久后才缓缓停住。
颤抖的眉眼，颤抖的鼻翼，颤抖的唇角，颤抖的齿间，球的主人努力地压抑，压抑住心中莫名的痛楚，压抑这份陌生的冲动。
树丛后，流川夫妇紧张地看着迷失于痛苦中的儿子。
流川夫妇心事重重地开门进屋。
“老婆——”一向沉默少言的流川先生先开了口，“枫从来没这样难受过。”
流川太太静静地看着丈夫，眼眸不停转动。
“老婆，你有办法帮帮枫了？”
“唉！”流川太太揉揉微微发涨的太阳穴，流川先生连忙体贴地上前帮着轻揉，“试试吧。”谁让孩子生得这么个脾性，不是不懂发泄，而是根本就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待会枫一回来就跟他谈谈！”
“不好不好，还是等明早吧。”流川太太说道，“小枫他现在，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的。”
“哦！”
随着哐当地关门声，流川夫妇目送儿子失魂落魄地从门前走过，上楼回房。
清晨，流川枫洗漱完毕后准备走人的时候，被流川太太强行拉到餐桌旁坐下，流川先生照旧地翻着早报，目光却是越过报纸，落在儿子身上。
“来，小枫，今天妈妈煎了炒蛋，烤了面包，一定要多吃点哦！”
“我想去打球……”流川枫无甚精神。
“球可以迟点再打。饭是一定要吃！”流川太太软硬兼施，“妈妈特地为小枫准备的爱心早餐，小枫一点都不吃，妈妈好伤心……”
“妈——”
“枫，多少也吃点。你妈妈忙了很久。”秉承食不言的流川先生也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唔……”
看着儿子有所行动，流川夫妇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老公啊，再过不久就是高中毕业二十年庆的同学聚会了，不知道大家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我不久前在东京遇到渡边美子，她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高级主管。”流川先生有些生硬地说道。
“渡边美子？不是那个上学时候喜欢你的女孩吗？”流川太太努力地想道。
“她喜，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流川先生默背老婆写的对白。
“你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她？你有没有在看不见她的时候特别想见到她？”
流川先生摇头。
“她开心的时候你会跟着开心，而她难过的时候，你会想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守护她，哪怕她只是靠一靠你的肩膀？”
“如果她有了危险，你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只要她平平安安？”
“她跟别的男孩子有说有笑的时候，你会生气，会愤怒，想去把那个男生给揍倒，把她抢过来？”
流川先生已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夫妇两人偷偷瞄了瞄儿子，发现儿子犹如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枫？！”“小枫？！”
流川枫回过神，将剩下的面包全塞进嘴里，倏地蹿起，飞奔出门。
看着儿子临走时明朗的神色，流川夫妇总算舒口气，抹把汗。
流川枫飞速地飚着脚踏车，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见到月子。看不见她的时候他特别想见到她；她开心他会跟着开心，她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她任性了，有危险了，他又忍不住地要去保护她；看到她跟别的男生有说有笑的时候，他会很生气，很愤怒，心里好像压了很重的石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呼——”紧急刹车！流川枫热切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流川枫，你做什么？！”樱木被突然冲出来的流川枫给吓了一跳。
流川枫的眼中只有月子，只有她会说话的眼睛，只有她常含笑的面容。
月子怔怔地回望着流川枫，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热切，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可是这些热切、期待是因为她吗？这一刻，她惶惑了。
静，轻轻的静，两人就这么互视着，一个期盼一个疑惑，一个热切一个回避。
“混蛋！”突然，流川枫的面颊上狠狠挨了一拳，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下车。
“花道！住手！”月子惊呼，准备去扶起流川枫。
樱木霸道地拉开月子，对着流川枫，恶狠狠地警告道：“少打我老姐的主意！”
“花道？”月子被樱木强行拉走。
流川枫半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月子走了，可他却未抬头，相反，他的眼中闪烁着从未出现过的慌恐。月子的眼中，没有同样的期盼，同样的热切，而是怀疑、回避……
漫长的一天，流川枫都未在学校出现。月子的笔尖在纸上无意地滑动，待回神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纸上竟是个枫字。黑板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模糊，老师、同学们的声音也愈来愈远，而隔壁的课桌却越来越清晰，愈来愈近。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上课？
咬住下唇，月子强忍地做个深呼吸，甩掉课堂上不该有的杂念，冷静，冷静！
放学后，月子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体育馆，然而却未见到期待中的身影。他也没有来参加练习，眼前再次浮现早上那双富含热情的眼，月子越来越有想要逃避的冲动。太强的不确定感，她已渐渐把持不住手中的罗盘。默然地转身离去，秋风，竟是如此萧瑟。
“奇怪了，流川枫居然还没来参加练习！”木暮推了推眼镜，时不时看向入口处。流川枫，你是我们队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这个时候你应该加倍努力才是。
“可恶！”赤木绷着脸，“这种时候居然放我鸽子！”
“看来，流川枫终于爆发了！”体育馆一角的彩子反而显得轻松。
“爆发？”晴子好奇。
“他最近一直阴晴不定，好像在压抑着什么。让人担心！不过今天竟然一个招呼都没打就不来练习，看样子，他应该是在某处使劲地发泄。”
“流川枫——”晴子闻言，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那个混蛋，凭什么大家都在流川枫流川枫地说！樱木有些嫉妒得发狂：“混蛋！！！”狠狠地一记灌篮，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樱木的怒气给吓了一跳。
“樱木？……”
“砰——”赤木拳头打下，樱木却纹丝未动。
“樱木——”晴子有种不详的预感。
“笨蛋！篮球是给你撒气的吗？！”赤木怒斥道。
……沉寂。
樱木忽然松下紧绷的双肩，双手□□裤袋里，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赤木横掌拦下。
“我要回去了！”樱木冷淡地说道。
赤木掌变拳，气得咬牙切齿：“你当篮球场是什么地方！”
“我说，我要回去了！”樱木无动于衷。
赤木倏地勾住樱木的脖子冲撞到篮板架上。
“赤木！”木暮惊呼，“不可以啊，赤木！”即使再怎么生气，也要控制住阿。
“混蛋！”樱木猛地扳开赤木的胳膊，一拳打中其腹部。
“啊！！”晴子惊愕地捂住嘴，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冲上场，试图拉来两人，“樱木，哥哥！”
“晴子，不要过来。”樱木横出右臂，将晴子拦住。
“离我妹妹远点！”赤木直起身，刷地一拳打在樱木的面颊上，樱木被其猛烈的力道给带得踉跄几步。赤木紧接着又出一拳。
“不要啊！哥哥！”晴子突然冲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挡在了樱木面前，哭着哀求道，“住手！住手啊……”
“晴子？……”两人惊讶地望着不停颤抖的晴子。
樱木的眼中渐渐积聚泪光，鼻子隐隐发酸：“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