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栗深林兮惊层颠(二)(1 / 1)
接下来的几天格外的平静,缘蝶和云叙行至汉水边上,停了下来。
“怎样过去呢?”云叙对着眼前的江水,犯了难,附近并没有船只可以让他们搭乘,而仅凭轻功,是不可能跨过这样的距离的。
他想了会,转头看缘蝶是否有何良策,却看到她正朝着西面怔怔出神。
“怎么了?”云叙疑惑道。
“到汉水了……沿着这条河往西面走,就可以到汉中吧。”缘蝶道。
“汉中?”云叙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你该不是想去瞻仰诸葛丞相的遗迹吧?”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缘蝶喃喃道,叹了口气,“我只是忽然想到他罢了。连丞相那样的功绩,几百年后不过依然只留下名字流传而已。这世上,无论人或是事,又或者情感,终究是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啊。那我们存在于这个世间,为的又是什么呢?”
云叙哑然失笑:“蝶儿怎么会想到这些?”见缘蝶瞥他一眼,才严肃道:“我只知道,我们的来到与离开,都只不过是早已注定的事。又有什么好想的呢?人这一生,如果总是困惑于这样的问题,一辈子就会错过很多。如果你非要弄清这一生是为了什么,我想,沿着人生的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对我们来说,在生时保持欢乐,尽量听从心而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看缘蝶还在思索,不由得道:“别想了,既然不是想去汉中,我们还是先想想怎样过河吧。”
缘蝶道:“没有船,如何过?难道你想就凭轻功过去?就算要过,也没有合适的借力物事。”
云叙忽然拍拍头:“对了!诸葛丞相!”
“诸葛丞相?”缘蝶疑惑道。不过她忽然眼睛一亮,明白过来。
“木牛流马!”两人相对异口同声道。
“我们只需要做出那东西的底座就好了,只要能过河就好。”
说干就干,缘蝶和云叙忙活了半日,总算凭借书上描述和想象造出了一个类似木牛流马底座的东西出来。
云叙把它放到水面上,率先跃上去,试了试,发现比想象的还好用。
“蝶儿,来。”他招呼她。
缘蝶点点头,轻轻跃上来。她不识水性,站在上面很是紧张。
云叙正控制它往对岸漂去,发现了她的不安:“你若是怕,就拉住我。”
缘蝶脸上一红:“谁怕了?”她心中不服,眼看着离岸边已经只有一丈,深吸一口气,忽然跃起,想要跳上岸去。
云叙一转眼看到她跳了起来,以为她要跳下水去,心中十分着急,不顾脚下的摇晃,便伸手去拉,刚拉到缘蝶的衣襟,脚下已经踩滑。
“扑通!”两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缘蝶只觉得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一连呛了几口水,她拼命挣扎。云叙只得抱住她,却被她一拳打在肋下,痛得松手时,却看到她在拼命地朝岸边游时,已经渐渐无力。
云叙又伸手去拉,他水性很好,这里离岸边很近,完全可以把她拉上岸去。
“蝶儿!我拉你上去。”
缘蝶此时神智已经有些迷糊,没听清他的话,只顾一个劲拼命划水。蓦然看到一只手挡在眼前,想也没想,手腕一翻,淡月剑狠狠地削了过去!
长剑迅疾,腾起一溜血光。
云叙疼得直抽气,赶紧收回手来看。还好,她神智不清醒,又是在水中,没伤到筋骨,但还是削去一大片血肉,转眼就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还好是左手……还能拿剑。”云叙这样想着,再一看,缘蝶已经在往下沉去。
云叙强忍着疼痛,这次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才将她一把捞起,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云叙点开她的穴道,急忙包扎自己的伤口,叹着气。
过了没多久,缘蝶就扶着脑袋缓缓坐了起来,看到河边的一滩红色,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水里的事,不由的惊叫:“云叙,你没事吧!”情急之下,她捧起他的手臂细看。
云叙微微苦笑,看了看周围的血:“没事……还好你没把我右手给废了。要不下次若遇到敌人,就只有你孤身迎敌了。”
缘蝶听他口气,竟像是左手已经被自己废了,心里一寒,颤声道:“你的左手……真的?”
云叙看得好笑,连忙安慰她:“没有没有,只是削下一块肉来,便宜了这河里的鱼儿。”
缘蝶舒了一口气,看着他的手,郝然道:“都怪我。要不,你也砍我一剑可好?”
云叙愣了愣,忽然想起初遇时她让自己打她板子的事情。再看此刻的她,脸上大义凛然的模样如出一辙,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怎么了?”缘蝶愕然。
“蝶儿”,云叙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事吗?那时我没打你板子,今天自然也不会刺你一剑。你并非故意。”他其实还想说“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怨言”,想了想,还是没说。
缘蝶想说什么,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她脸上一红,别开脸去,站起身来。
“过了汉水就是穷山恶水,不过,我记得地方志上说这里有个小村,我们去找找看吧。若能借宿真是再好不过,我们都湿透了。”
“好。”云叙捂着左手,站起身来。
两人并肩朝林中走去。
幸运的是,转过几个山头后,在太阳已经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个小村庄。
两人高兴的请求借宿,淳朴的村民热情的款待了他们。最终缘蝶被安排在村长家里,而云叙则被带往另一户人家。
月亮爬上了窗棂。
缘蝶躺在床上,出门以来心中第一次真正安稳了下来。奔波劳累了这许久,她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清月出岭光入扉”,缘蝶忽然想起这句非常应景的诗来,又转而想到自己的剑,不由得起身,拿起淡月剑细看。
这一路上,她已经初步见识到了这把剑的威力,也越来越喜欢它。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每次她细看这把剑时,总会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在很久以前,她就见过这把剑,与它有着莫大的联系。
缘蝶轻轻抚摸着剑柄,看着那两个字出神,却蓦地感觉到剑身颤抖了起来!
缘蝶一惊,忽然想起师傅说过宝剑能为主人预警,心中一凛,推开窗跳了出去。
缘蝶出窗来,大吃一惊:半夜时分,怎么到处都是人影!
她跃上屋顶,伏身打量周围的动静。
静谧的村庄在一瞬间就喧闹起来,缘蝶看着一些手持各式兵器的剽形大汉在村民房中进进出出,抬出形形□□的物事,甚至还抬出了一些看似已经昏迷的年青男子,终于明白了这是山贼来打劫。可是她见那些山贼进入房中时竟没遭到半点反抗,不由得十分疑惑。
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自己又是一个人,缘蝶一时拿不准该怎样做。
她静静看了半晌,突然看到云叙也被抬了出来,脸上虽是熟睡的表情,仍让缘蝶看得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握紧了剑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一瞬,她忽然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在耳畔道:“别动。你若想救他,就得等等。放心,我不是山贼。”声音细如蚊蚋,房下的山贼谁也没发现。
缘蝶想了想,咬咬牙,决定听从这人的话。她来到自己身边时自己竟然全无感觉,因此这人要么武功比自己高上许多,要么没有杀气。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应该屏气等待。
看得出山贼们是有备而来,他们迅速地搬完了财务和粮食,便抬着掳来的五个青壮年男子和两个年轻姑娘摇摇摆摆地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时间,而村里剩下的人似乎还在房中熟睡,全没察觉。
缘蝶看着山贼离开的背影,忽然被身后的人拉起来。
“走!”那女子说道,带着缘蝶尾随那伙山贼而去。
缘蝶奔行在山间,这才看到那女子年纪似乎要比自己大上些,但容颜秀丽,眼波温柔,望之顿生亲切之感。她一身劲装,腰畔挂着一把长剑。
“咱们走慢些,那些贼子可没咱们快。”她忽然转过身来,对缘蝶笑盈盈道。
缘蝶点点头:“不过,姑娘,我们这是跟他们去他们的山寨么?”
那女子笑道:“自然。他们人数太多,打斗占不了便宜,一会把他们全迷倒,好把乡亲们的东西和被他们掳走的人救出来。”
迷倒?缘蝶听不明白,但仍跟她走去。
可没走几步,那女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对缘蝶说道:“我竟然没问你,怎么他们都被迷香迷倒,你却没事?”
“迷香?”缘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山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物劫走。可是他们什么时候下的香呢?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缘蝶仔细想了想,也不知道为何唯独自己能避开,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差点忘了说,我叫杜绮缨。看你的年纪,叫我缨姐便好。你呢?”
“李缘蝶。”缘蝶对这女子有许多亲切之感,想来民间知道她本名的人几乎没有,便道出了自己真名。
果见杜绮缨“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又问缘蝶:“你不是村里人吧?我在这一片已经呆了好几个月,没见这村子里有你。”
“我和同门师兄刚刚出师,刚出来游历,恰路过此地投宿。”缘蝶说得很诚恳。
杜绮缨点头笑道:“如此说来你们的运气不怎么好,刚入江湖就遇到山贼。以后须得多加小心。练武之人,不光要刀枪上的本事,更要辨清这些诡计阴谋。”
两人一路谈得甚欢,是以尽管路程颇有些遥远,也感觉须臾即到。眼看面前是一个山腰上的大山寨,寨前竖着一根黑漆漆的大杆,“猛虎寨”几个字尤为显眼。
缘蝶见得那几个字,心里叹了几声。这样俗气的名字,寨主还能是什么风雅人物?
只见那些山贼抬着抢来的东西鱼贯而入,就连看守寨门的两个大汉也喜滋滋地跟了进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寨门。不一会,不远处的貌似山寨大厅的地方就传来了阵阵笑声和欢呼声。
缘蝶和杜绮缨面面相觑,饶是她们之前想了很多对策,此刻面对这样的山贼,也只剩下无奈的份。
“我们就这样进去吧,我已经看出来,这帮人功夫十分有限,就算只有我们两人,要救了人逃出去也是轻松得很。”她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待会蒙上你的鼻子。这迷药叫‘神仙倒’,可比他们的厉害得多,只吸入一小点就能立马晕过去,我们就趁这时间把人救了,再让他们把村里被抢的东西搬回去。只可惜这药只能持续一小会,只怕是免不了要留人下来断后。你功夫究竟如何?怕的话就和你师兄先跟村民一起走吧,咱们呆会在村里会合。”
缘蝶坚定地摇摇头:“我和缨姐一起。”
杜绮缨笑了:“好妹妹,你果真和我投缘。可这事不能逞义气,山贼数量众多,要全身而退并非易事。这会先不说这个,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