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如意岂能不如意?(1 / 1)
提到如意和易蠡的相遇,就不得不捎上另一个人。
那天,给客人打扫房间的春柳惊慌失措地跑来说:“老板,不好了,楼上地字二号房的客人很不对劲,你快跟我去看看!”
如意被拉着急冲冲地跑,进屋一看。不好,那客人倒在地方,手脚不停地抖着,嘴里还溢出白沫子,怕是痫症(现代俗称羊癫风)。知道这情况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如意也急了,连忙说:“还不赶紧找大夫去?”
“阿全早去了,可这大晚上的,医馆都关门了,怕是难找。”春柳也担忧起来。
“附近不是有个孙大夫么?”
“老板你忘了?孙大夫前两天去外城出诊,还没回来呢!”
“那可怎么办,这可是人命一条啊!不成,一定要救,你快点找阿新去请大夫。睡了也给拍门拍起来,就说我付十倍诊金,快去!”如意看着地板上那个痛苦的人,更着急了,那人的眼白都翻过来了。
春柳拔腿就奔下楼去,如意也是干着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突然又一想,高声喊人:“喜翠,快,去问问其他的客人,有谁懂医术的!一个个地去敲门,快点!”
“老板,这么晚了,不好罢?”喜翠胆小,有些迟疑地问。
“顾不了了,救人要紧。等救了人,我亲自一个个去道歉。”
过了一会,喜翠红着脸带着一个客人来到门口,说“老板,这位公子是对面天字二号房的,他说他是大夫。”
闻言,如意转头望去,看见一个容貌十分出色的男子,正望着她,脸上还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公子,麻烦你看一下这位公子怎么了。”如意对那人说。
只见他瞥了眼那发病的人,说了句“癫痫。”
“那公子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如意感到奇怪,大夫救人还得讲条件?不过人命重要,如意就说:“你说说看,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你。”
那男子却说:“我想单独和姑娘谈”
“可是,这病人……”如意怕耽误时间救人,纳闷地看他。
那男子懂她的意思,笑着说:“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给你救回来。这点时间,死不了的。”说话的神情笃定极了。
于是,如意带他走出房间,对他说“公子有什么条件?”
“我现在住的这房间以后专属于我,并且你保证以后我在这里的吃住都是免费。当然,作为交换,以后有需要我的姑娘你尽管吩咐。”
这人,听到这条件,如意吃了一惊,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那种穷到付不起钱的人,住天字房的客人会没钱?打死她也不信。可他怎么会提这种条件,而且还把握十足的样子。但又想到那个病人,于是,就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如意随他吃住分文不收。他可以替她做事,当然打杂是不干的。但是他可以帮她诊治所有她带来的病人。
虽然想不透,她哪里有那么多病人给他看。当务之急也一并答应了,不过就是一间房,再多一人的伙食,比不得性命紧要的。
谈好条件后,那男子便进去救人了,只是三两下的功夫,那病人就恢复了气色,也不抖了,写了药方说坚持吃着,慢慢会缓解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新才带了个大夫过来,如意就把方子给了那大夫让给抓些药,至于诊金,虽然没瞧病,却也守诚给了十倍的。
其实她不晓得,她的话,住在对面房的易蠡全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些细节,也全看在易蠡的眼里。
所以说,那个突发癫痫的客人,倒莫名其妙地成了他俩的介绍人。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而易蠡渐渐地跟大家都熟悉了起来。他不是那种喜欢和别人多说话的人,但奇怪的是,在如意和他接触的日子里,她却是那个沉默的人,有时易蠡甚至会讲些笑话来逗她。
可如意却始终同他保持着一定的疏离感,她知道,或许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自卑在作祟。这个男子,不但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而且又有妙手回春的好本事。许多的女子都为他着迷,明明好得很总是装病,央她请易蠡看诊,这些她都清楚得很。况且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比她年轻,又哪一个不比她貌美?所以她更不愿跟易蠡走得过近,她甚至觉得这个男子自己很有影响力超出平常。
有一回,易蠡同如意说笑的时候,忽然问:“如意啊,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嗯?难道你的容貌还需要靠我的赞美来增色么?”以为他意有所指,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
“那我真是不明白,为何别的女子都对我那么热情,可你却始终对我这么冷淡?难道你讨厌我,不会罢?”
如意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却听见他惋惜地说:“看来,我还没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啊!”抬眼看他,发现他嬉皮笑脸地盯着自己,知道他在说笑,也就一笑置之。
时间一长,如意对易蠡的生活越来越感到疑惑,如意猜想,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没有家的人?可是他平日里的一些行为却很是古怪。
这天晚上,如意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于是便起来想到房外去走走,才刚出房间半刻,就惊觉楼梯处有人跌跌撞撞的顺着楼梯往上走来。起初还当是喝醉的客官,赶过去扶稳那人,说“客官,您没事罢?”
客栈楼下的光线很暗,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只隐约感到他摇了下头。等靠得近了,却更吃惊,原来是易蠡。
“易蠡?”
易蠡转头瞧见如意,笑了笑,只叫了声“如意……”便没声儿了,兴许是算跟她打招呼,反正喝醉了也不指望能说什么好话出来。
如意低着脑袋,费劲儿地扶着他朝楼上走,两人走得歪七扭八,好不容易把他扶进他的房里,让他坐到床上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原来他不是喝醉,而是受了伤。
手忙脚乱地在易蠡的指点下替他包扎好伤口,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靠着床,她就坐在床边看他。
他说“谢谢”
考虑了很久,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该问的。尤其是对于他们来说,更有些事情,是问了便永远也脱不了干系的。可是,最后她还是问了。
“易蠡,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伤的?是不是遇到恶人?”
易蠡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起来说:“傻瓜,你不知道么,我就是恶人啊。”
如意茫然地注视着他,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告诉她许多自己的事情。
原来,他年少时是一个四处为家,闯荡江湖的人,渐渐地学会了许多的武功和剑法,武林里的人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高手挑战。挑战得多了,悟性又高,赢的次数越来越多,慢慢地,自己也就成了高手。而现在,打得赢他的可能也没有几个了。
他天赋异秉,学什么都是一看就会,就连治病都是那样。所以不管是做剑客的时候,还是做大夫的时候,他的生活都是如鱼得水的。什么都学得会的人一定是比别人聪明的,而聪明的人通常都比别人心思多,他们心高气傲,所以什么都想要试试,自然包括这世上最诱惑人心的东西。
因为越是困难,他们就会越想要得到!
野心,智者的追求,也是智者的□□。
原来,他的受伤是因为他在与人抢夺一个黑匣时,不小心遭人暗算。他说,那是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盒子,一个据说可以改变时代的神秘之匙。
如意第一次从易蠡的口中了解到,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所生活的环境截然不同的一面。
然而最让如意疑虑的却并非这些,而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会对你不利么?你不是说江湖的人从来不相信别人的么?”
他却笑得自信极了,他说:“因为我知道,就算别人会,但是,你不会。”
如意突然觉得他的笑自信得让人有些讨厌,“你怎么知道?”
“我相信我的感觉”易蠡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就像爹爹那样,然后,他与如意怔忪的目光对视,很轻,也很慢地说“如意,我喜欢你。”
这是如意一辈子除了爹娘头一回有人对她说喜欢,从前一直都在幻想若是有一天有人对自己说喜欢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她想象过会很激动,会很兴奋,甚至是感动地流泪。可是没想到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却只是平静而木然地说“易离,别开玩笑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不理会他眼中的失落,不理会他想抓住她的手。
从没想到第一次被人表白的时候,竟然会逃避。
因为那个是他,因为她的脸,也因为,太迟了。
接下来的数日,如意派了伙计专门去照顾易蠡,而她则有意躲着他。每天只是从伙计的嘴里了解一些他的情况,知道他的伤在好转,知道他恢复,知道他痊愈,然后知道他要离开。
他要离开了,他要离开了……
这些天的如意,脑海中始终都回旋着这句话,心神不宁。只要一想到他要离开,一想到可能真的再也不见,就忍不住在心里叫着“不要走。”
这时的她懂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疏远躲避,就是害怕他的抛弃。她觉得他这么完美,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他说的话只是逗她的一个玩笑。
可是,他真的是在说笑么?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欢上易蠡了,于是问自己,难道连试都不试,就这样放弃?可是,这样与她不般配的男子,真的会是属于她的幸福么?她不知道。于是,在这样的情绪挣扎中,她渐渐睡着了,想着也许应该也去问他,娘亲的那几个问题。
那一晚,如意做了个梦。
梦中,有人在床边凝视她睡觉的模样,温柔的目光,模糊的脸庞。
是谁?
是谁在低喃,“如意……,傻如意……,等着我……,等我回来……”
她感觉有一只手轻抚上自己落了胎记的脸。
“不要走……”梦里的她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不舍,于是低低地请求。
“好,不走。”
听着这话,心里好踏实,因此睡得更熟。
第二天早上醒来,疑惑地环视如常的房间,想起昨晚的梦,却始终觉得那梦真实得古怪,真实得一点儿都不像是梦……
喜翠进来送早餐,顺便回复说:“老板,易大夫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如意一惊,追问喜翠。
“就是一早的时候刚走的,老板……”
不等丫头把话说我,如意便冲出了门,“不要走。”心里一再的叫着。她急急地奔到渡口,可哪儿还来得及,易蠡早就离开。
“怎么可以这样,就这样走了,竟然连声道别都没有,又或是,根本就道别都没必要?看来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随口说说的。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当真,还真是一厢情愿呢。”如意喃喃,自嘲地讪笑着,站在渡口吹了会儿风,便回客栈了。
易蠡,如意的过客。
易蠡走后,如意就变得很忙。
可每天忙完,晚上回到房间,又忍不住想起他。她也不愿意想他,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渐渐的,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有一晚,一个伙计敲门进来。如意问:“什么事?”
“老板,这是易大夫让我交给你的。”伙计给了她一封信。
“他走了好几天了,你现在才给我?”
“是易公子说让我过几天再给你的。”
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去。如意把信拆开,上面却只写了一句话;“如意,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他还会回来?原来不是她一厢情愿,原来他也不是随口说说。
看着这信,如意的心便放下了半颗。过了会,她把信仔细地收好。
“易蠡,让人晚点把信给我,是怕我去找你么?可是,这次我不听你的,我也不要等你回来。娘亲要我记得,听从自己的心意,我的心告诉我,它不喜欢等待,它说它喜欢你,所以我要带它去找你。”
不顾众人的反对和劝阻,了结了生意,如意准备好了一切,包括放弃了等到爹娘,她决定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
如意承认这个决定很冲动,也很疯狂。就像大家说的,不知去哪找,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甚至不确定那人是否值得。那是一条没有方向的路。
可无论他们怎么说,她都告诉自己不管最终会怎样,都要去尝试,去追寻,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而且,她的心告诉她,他值得。
当然,尘世这样大,要找个人,若是半点头绪也没有,那也是痴心妄想。所以,能干的如意,自然有她的准备。其实,她已经花了很多钱,不过总算派人打探到了他的行踪,才会结束客栈的生意。
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懂得做任何事都要有所准备,单凭冲动是办不成事的。
当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有了方向,如意开始了新的旅程。
“易蠡,我来了。”
历尽辛苦,当如意抵达易蠡所到之处,才发现,即使是在同一座城里,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易蠡的行踪又极其隐秘,从前毕竟是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想打听一个人的去向还不算太困难。可是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又该如何去找?
如意忽然想起易蠡曾经说他一直都在找一个黑匣,一个众人都虎视眈眈的匣子,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匣子。那么易离这回,一定也是为了找那样东西才会来这里的。
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故意叫人放风出去,声称自己知道匣子的下落。风声一旦放出,那些找宝贝的人一定会蜂拥而来。
没过几日,许多人都晓得掌握盒子去向的人是位姑娘,长得很丑,据说脸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她也明白这个法子很不高明,甚至很是愚蠢,可是能引他过来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了。
果然,风声放出去后,便开始有人追查。
如意在客栈定居下来,她不太出门,即使出去也会戴上面纱,尽量遮住脸,掩耳盗铃的法子。银子像流水一样地花着,幸好她准备的足够。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只好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易蠡能够尽快出现。
这天,小二跑来说有人找一位胎记姑娘,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
可小二又说,来人肯定不会我形容的那一位,但是一付来者不善的模样,掌柜应付不了他们,让她快些离开。这些天如意住在客栈,与大家相处得很好,他们不因她的容貌而嫌弃,她待人好,慢慢与众人建立起友好的感情。
“姑娘,我看你还是快走吧,这些人看来不好惹,掌柜正在想法拖延,你趁机快走罢。”精怪的小二见惯了各式的人面,心急地劝好心的姑娘。
“我要等人,我不能走。”
“姑娘,你就听小二次劝,人能慢慢找,命没了你还找什么?”
听了小二的话,如意收拾东西,随小二从后门离开。
“姑娘,你一定要保重。”
如意诚心地点头,拿出一锭银子,“这个给你们,谢谢你们多日的照顾。”
小二不收,他说“姑娘,你还是自己留着,以后用得着钱的地方多着呢。”
提着着包袱刚走,就被发现了。
为了避开追踪,如意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天又黑,人又累,可还得走,最不济也要找个地方过夜啊。她不懂半点武功,却也总是觉得怪怪的,后面有人一样。看了又看却没没影儿,心想是自己太紧张。又走了会,天已经全黑,荒郊野外的可也实在挪不动步子。一咬牙,就打算先混一夜再说。找了块空地坐下。
唉,想个办法找易蠡,结果却搞成这样,接着该怎么办?
“易蠡,你在哪,我该去哪里找你?”
从前只觉得她聪明,现在看来倒像是一根筋儿。还是小小城镇长大的姑娘,比旁人懂事,却还是天真。这么个法子,任谁都不会想,想到也不会真使不是?
再说,这荒地哪是能随便待的?
不过啊,这俗话说得好,憨人有憨福。
倒真是想啥啥来,还没等人回答去哪里找,人倒自个儿先送上门了。
如意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于是她叫着那人的名字, “易蠡……”
“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猛地醒了过来,张开眼,易蠡的脸映进眼里,揉了揉再看,还是在那里。
易蠡好笑地说:“傻如意,真的是我。”
她才反应过来,惊呼道“易蠡,你终于来了,我找到你了!”
“你在搞什么,不是让你等我,怎么跑这儿来了?居然还放风出去说自己知道匣子的下落,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有没有脑子啊你?”重逢的第一句正经话,不是温柔的安慰,也不是喜悦的倾诉,而是劈头盖脑的一顿臭骂!
她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以后,才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易蠡没好气地瞪她。
“易蠡,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也会那么多话!你晓不晓得,刚才说话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西街巷口的牛婶教训她儿子。” 如意指着他,噗哧直乐。
听了她的话,易蠡先是一愣,接着无奈地哀叹。
“怎么会跑来找我的?”这次他的口气不再像之前,超乎寻常的平静。
“十二岁以后,我就为自己的模样而自卑着,而你的出色人所共知,所以你说喜欢的时候,我更不敢相信。你说要走,我才明白自己是喜欢你的,后来是那封信给了我勇气。可是易蠡,我不想一个人等待,所以我选择寻找幸福。因为我知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如意鼓足勇气把心里的话豆子一样统统倒了出来。
易蠡听了,说:“你就不怕我不是真心?如果我只是随口说说呢?又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呢?那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如意不知道,这是易蠡第一次被人感动,她的热情执着与真挚情意就像是冬天里一碗红油抄手(馄饨)上红艳艳热辣辣的那一瓢香油,带着傻气的热辣,偶尔会被辣得呛出眼泪,可是温暖烫贴得教人浑身都感到舒坦!
“如意,你决定了么,会有很多危险的,你不怕?”易蠡仍旧有些犹豫,他不放心如意跟着他过现在这种厮杀抢夺的日子。
“我不怕,无论多危险,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陪你。”
于是,又一个为了情付出一切的女人诞生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夜晚……
世界的另一面,充斥着掠杀,血腥,不择手段。再多的人受伤甚至死去,都不会多看一眼。人命,何时变得这样微渺?
如意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她的客栈发病的客人,那情那景,久远得恍如隔世。
易离回来,不意外地受伤。如意熟门熟路的扶过他,静静地处理伤口。这些日子下来,吃惊担心到习惯,经验积累之下,她的包扎技术怕是比医馆的大夫都高明。有一回她还玩笑说“再这样下去,我都可以当大夫了。”
他问过她,害怕么?也道歉说让她担心。
“我真的很担心你,也很怕你受伤,所以以后要小心。”如意懂得他的意思,但她不后悔,虽然常常担心,很苦,但她是真的过得开心,因为有他。
坐在床边,不时的看看床上的人,确定易蠡没事,如意略微放心。那天,当易蠡浑身鲜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他会被伤得这么严重,以前都只是些轻微的皮外伤,不曾见过这么多的血。她不想教易蠡担心,擦干眼泪,扶他到床上,想帮他处理伤口,可解开衣服,满身的伤却使她不知所措。
“易蠡”叫着他的名字,他含糊不清地念着“包……,包袱。”就昏睡过去。
把他带回的包袱打开,里面有一只黑色的匣子。她当然晓得这是个什么东西,其实,她觉得那不过是个梦想,抢来的人都不敢打开,得不到里头的东西,不过是件连摆设都不算的废物,可偏偏那么多有本事的人疯了一样地想要它。她觉得,这东西其实不是宝物,更像是麻烦,是催命的符咒。
可那是易蠡拼命夺来的,所以她只能好好藏起。她想找大夫,可又怕引来其他人。只好努力控制住泪水和害怕,一点点地帮他处理伤口……
易蠡醒来,眼里满是愧疚,因为他看到如意红肿的眼睛。他说:“对不起,如意,我保证,再也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易蠡医术高超,尤其对于药性和物性,应该是已经对黑匣的秘密有些掌握了。
数日后,易蠡喝了药睡去,等到他睡着,如意拿着包袱离开。易蠡的伤还很重,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已经找了过来。白天在街上,她亲耳听到有人在找易蠡,他是当世高手又怎么样,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匣子到了他的手上,一旦被找到,乌合之众也是很可怕的,况且还要加上他的伤和自己这个累赘。
所以她走了,趁机替他引开那些人,她告诉易蠡东西的藏匿地点后,一声不响地走了,走得干净利落,走得不用脑子,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世上所有陷入情爱的女人太过用心,所以忘记了自己还长了个脑子,所以就变得越来越笨?
结果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自然是被人抓到,逼着交待呗!
可她哪会说呢,不管对方怎么折磨,倒没料到这陋颜女子的嘴巴怕是就算碰上死鸭子也得尊称一声“师傅!”
倒是有一次,在她口径如一地说“他死了,东西我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那逼供的人在多日来面对一个女子“打死不说”的态度下,终于彻底地被激怒,逼迫的刑罚都试过,又不能真下狠手断了唯一的线索。
“你……,哼,看来非得让你吃点苦头了,女人,我有很多兄弟,他们都很饥渴哦,你如果不想被他们吃了的话,你最好配合点。”那人以为如意会怕。
可怎么也没想到,如意顶着被扇得高高肿起的面孔一牵一牵地笑了起来,她说:“我一直都很配合,更何况,我长成这样,如果你的兄弟不介意,那你就让他们来啊。”
她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别说是现在这付德行,就算是之前,他们会有兴趣才有鬼呢!若不是觉得她的脸恶心,还等那人说?怕是早上手了。这世上不嫌弃她这张脸的也只有一个人了,算算日子,那个人的伤该好了,至今都没有消息,应该很安全,她也没什么好再担心的。惟一觉得遗憾的,也许是再也不能见面。
笑着笑着,她便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有些难过。
“放了她,我告诉你们盒子在哪里。”
听到易蠡真切的声音,如意几乎不敢相信,他们还会再见。而绑她的那些人更不敢相信,抢到匣子的绝世高手会为了这么一个丑女人而放弃。
是的,没有人会信的。就算有男人“爱江山更爱美人”,可这“美人”横看竖看都看不出“美”在哪里。
那时候把她抓来,也不过是想从她口中挖出消息,从来都不曾打过易蠡会来救她的主意。男人嘛……
所以他们怀疑是陷阱,说:“没那么容易!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
“那你们要怎样?”要不是为救人,易蠡早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那人眼珠子一转,说:“当面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交出来。”
易蠡拎着如意跑,追的人太多,他就算武功再高也没用,杀都杀不完的还耽误时间,两人只好拼命地逃。一边跑,还一边骂如意:“你脑子到底长没长啊?还好抓你的是这些见利跟风的毛贼,看上去凶狠厉害,其实不懂什么手段。要遇上真正的魔鬼,我拼了命都救不出你,只能两个一起死了!”
如意缩着脖子跟着他狂奔,听着他凶巴巴又罗嗦的洗脑:“你能啊你,还当自己挺过了多大的折磨啊?这点皮肉痛谁会看在眼里,被抽两鞭子就当是狠的了?真正厉辣的手段你用你的脑子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你再试试下次自作主张,要不我也抽你鞭子,要不你就乖乖给我回家!”
等他们逃进一片树林,才发现身后半个人都没有。易蠡发现那是一个阵,怕是都被挡在外头了,而他们俩光顾着跑和教训,竟然误闯了进去。
那是一个十分诡异的阵,易蠡试图破了它,连试了几次都失败。当天幕变得灰暗,夜晚来临的时候,一个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紧随其后的是她的丈夫。
易蠡对他们说了实话,他向来不屑欺瞒或是说谎,敢说敢做得很。那对夫妻听后,将他们带往林子深处,穿过密林,一座古朴的村落赫然眼前。夫妻俩留他们住下,直到几天以后,易蠡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古老神秘的“望月族”的居住地,而那个女子是望月族的后人,男的也是偶然闯进林子,后来娶了女子做了这里的族长,再也没出去过。
“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我一定尽力。”
逗留了数日,易蠡怕给他们惹来麻烦,带着如意走海路离开。
在海上行了多日,无意间发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易蠡说要在那里安顿下来,如意自然也不会反对。
过了一段时间,他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教如意乖乖等他,并威胁她说:“要是你敢离开这个岛,我就躲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记得前几次的教训,如意哪里敢违逆,连连点头答应。
五日之后,如意与几天前一样来到海滩边,对着大海翘首期盼,终于看到了易蠡驾船归来的身影。
“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如意,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好么?”
如意长大了嘴巴,愣愣地盯着易蠡,然后语无伦次:“易蠡,你不是要……,那个匣子……”
“以后不要再提匣子了,我这次出去,就是去处理它。”
如意听不懂他的话。
他又说“匣子被我开了,里面的东西我卖给一个洋人。”
“什么?易蠡,你……”如意顿时感到头大如斗,这算不算是易蠡的一记回马枪?一个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
“如意,我一直都是一个剑客。你被绑的那几天我才想清楚,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根本就不在我眼里。抢那匣子不过是自负没有我想要要不到的东西,是男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心作祟。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吃饭也没味道,看谁脸上的笑都是假的,恶心得很!”
如意一听,没好气地说:“是哦,为了你的虚荣心,害得我担惊受怕,拼死累活!”
“你不也让我心急如焚,差点吓死?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不好!你这辈子都欠着我的。”如意顿了顿,忽然阴阳怪气地说,“谁晓得你现在看别人恶心,哪一天就看我恶心呢!”
易蠡掰过她的脸给了她一个又重又麻辣的吻,直吻得如意的脸再一次变回红油,然后用能把人淹死的眼神看着她,说:“如意,当初在小镇上听人议论你的时候,我还不信。后来到你店里观察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有人会真心对待别人,帮助别人,即使那些人在背地里嘲笑你,议论你,你却依然谈笑风生,不去理会那些人。而且,这么小年纪,你却能理性地处理一切,那么坚定,从容。如意,你知道么?只有真正和你相处的人才会了解你的美。也让我不得不爱你。”
如意傻眼地盯着易蠡,半晌之后,突然抓着他的衣襟,大声惊叫起来:“你把我当什么,跑我客栈看戏来啦?!还死皮赖脸的白吃白住!难不成那个病人是不是你串通好的?”
“那倒是真没有,不过多亏了他,让我看戏还不用花钱,哈哈哈……”
如意气鼓鼓地瞪着易蠡难得开怀的笑脸,眼里一片潮湿。她突然想起娘亲的话,才发现她早就忘了要问易蠡问题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没有一个字,他自己已经给了她最完美的答案。
“娘,我找到那个人了,您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罢。”如意在心底自语,然后默默地偎进易蠡的怀中,偷藏去她的窃笑。
其实易蠡还不知道,她哪里还是小小年纪,他们相遇的那一年也都已经二十有二,更何况现在?
看来得哪天找机会跟他说一声,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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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如意?”易蠡轻轻地走进屋子,从身后圈住站在窗口的如意,问。
“没什么,只是素瓷和示威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她微笑着,过了一会儿,又面露忧色地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凌非要回去呢,像我们一样,住在这里不好么?”
“我的傻如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这么幸运的。”
如意还是不懂他的话,疑惑的回头看着他。
“救他们的时候,我给素瓷把脉,发现她的情况很棘手,不但顽疾难以根除,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最严重的是,身重剧毒。本来像是被抑制的毒,待在海水里一夜,教寒毒给逼得扩散了。”易蠡叹息着,轻轻地把下巴搁到如意的颈窝。
如意望向窗外,或者,更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