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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H 9 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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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9 起

从夏威夷回来办公室面对的第一件事,是湾仔法院的传票——林楠站在桌边,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启齿——言深不解。索性从林楠手中直接拿过那张纸。一目十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详细阅览多遍。

林楠看到她越发握紧的拳头,发抖,然后狠狠砸在桌上,料到言深这样的反应了——“袁裴森,混蛋!”

收到传票,却在昨日通电话时候面对言深言语中的轻松和平静,林楠无法开口,既然总会搞砸她的坏心情,倒不如来的晚一些。

随后进入办公室的戴承早问,“怎么了?”

言深答不出话,林楠插口,“法院来传票,袁裴森要申请管养权。”

“什么?袁裴森?”

清醒的去翻看时间,正是一家人离开夏威夷之前的两天。言深狠狠把手中的纸捏在手心里,控制即将出离的愤怒,袁裴森凭什么证明笑笑是他的女儿,他凭什么向法庭申请传票,他凭什么争笑笑的管养权?

戴很快平静下来。强迫言深镇定,戴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一杯冰水,言深答,“让我安静十分钟,”转身走进办公室。

女儿几乎是言深的全部,袁裴森的这动作,无异于一场□□空袭入童言深的领地,毁灭性损伤到何种程度,暂时无法做出估计。但无疑,言深有过充分准备。这些年,她从未间断过搜集非婚生子女管养、教养权的案例,以袁裴森的为人,从之前他私自去见言笑,跑来找她对质时候,她早就料到这天的可能性;却没有想到袁裴森利用了他们的短暂放松的假期,趁虚而入,造成她的措手不及,局面已经变化,她却没有意识到,责怪的人该是自己。

原本下午关伟仁的助手要来讨论警员误杀案的进展,林楠在戴的授意下电话取消。根据传票中的联络方式转而电话给袁裴森的代表律师温启智,要求双方下午在律师楼见面,然后敲门告诉言深下午的见面时间。

戴客观分析,“笑笑是跟着你长大的,袁裴森从头到尾都没有尽过他的责任,经济条件双方都不是问题,法官一定会斟酌笑笑的想法。”

言深打断他,“我还没有打算这么快告诉笑笑,”□□过的传票重又展开在桌上,“他没有证据证明言笑是他的女儿,我绝不会轻易妥协。”

“我来做你的代表律师,”戴拿走桌上的传票,“或者我叫天明过来。”

童言深的愤怒和固执表现无遗,“我会自己保护女儿。”

温启智确定安排后与裴森通了电话,正式见面时候需要提出的要求、摆出的姿态都一一征询意见,两个人达成一致口径。裴森在出发前往太古大厦之前,思量再三,发个简讯给素暖,“已经申请法院传票给童言深,今天下午谈条件,”斟酌后省去主语的短句,念起来好像他们是同一战线,素暖只是将手机收进口袋,在电梯间里面对同事质询为何脸色突变时,装作若无其事,敷衍笑过。

裴森和温准时出现在17楼,林楠将他们领进会议室,没有用平常好看的脸色面对他们。

言深和戴走进去,坐下,彼此不发一言,气氛难堪。

温启智将文件推到言深和戴的面前,“开门见山,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已经向区域法院提出申请,要求信纳申请人袁裴森为童言笑的父亲,完全赋予我的当事人作为父亲的权利及职能,与母亲,即童言深女士,拥有相同的管养权权利及职能。”

三秒钟的静音,言深咬着嘴唇,“荒谬,袁裴森,你凭什么认定言笑是你的女儿?”

“我百分百肯定言笑是我的女儿,”对面的人还在逞强不肯承认女儿的身份,裴森正要把手中的检测报告摆出去,被温律师拦下,眼神示意“不要”。

温说,“童律师,我的当事人有足够的理由肯定童言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否则我们也不需要做这些无用功,我们会向法官呈递这些证据,我们相信会有科学手段和法官来判断。”

言深按捺住情绪,她的视线盯在袁裴森脸上,后者不躲避的回视,目光里居然盛着满满的自信,视线转下看着他被迫收回去的文件,“温律师一定与您分析过这其中的利弊,”她又看向温启智,后者朝她点点头,“袁裴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童律师,因为我是言笑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拥有管养她的权利。”裴森开口。

言深轻笑,“袁Sir,你的推理完全没有逻辑性,温律师你要给他看看未成年人监护条例第三条第1款,”袁裴森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既然袁Sir执意如此,我们法庭上见,”言深站起来,推开手边的文件和水杯,“两位,不送。”

言深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看着他们走出会议室,背影似曾相识,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然后会议室的门自动合上,咔嚓一声后,戴才开口,“你们既不是即将离婚的夫妻通过争夺管养权、监护权来表现对女儿的占有爱,也不是已经离婚的男女来宣称自己的所有权和所有物,”他们四目相对,“可是这个场面情节该在十年前就上演,言深,你只是在补偿十年前就该做的事。”

“所以你觉得我自作孽,是不是?”

“我只是想提醒你,在对待在乎的事情上,不要感情用事,”戴也站起来,与她平视,“你需要一个代表律师,否则你会输,以温启智的作风,小心媒体。”

“戴……”除了名字之外,无从谈起其他。

戴走去门边,按下门柄,留给言深背影,“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我现在要一个共同进退的位置,应该不算过分吧,”吧字说的太轻,与门打开的声响融合在一起,让满是不肯定的试探询问在言深的耳中听来,变成标准的肯定句。

她在回归工作的第一天,忘记自己和戴已经进一步的关系。过分容易忘记,不用戴提醒,她也该明白其间意味着什么。

既然决定法庭上见,言深让林楠准备了抗辩书和协定指示备忘录,当即送交存档。她在外间等候区内踱步,然后请林楠拨电话给章天明,让他尽快来一趟。敲响戴的房门,门打开后,突然电光石火——袁裴森一定会私自去见言笑——看时间已接近4点钟,立即抓起电话要挂给母亲,可是,她该如何向母亲和女儿告知袁裴森的卑鄙行径?冲动立即被冷淡下来,望住戴,“我担心袁裴森会去学校门口等笑笑,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她们,可不可以现在陪我去接她?”

“走吧。”

裴森坐进车内。温启智在启动之前说,“你的胜率低于三成。”

确定无疑的是,童言深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些微的主动妥协退让都不可能,裴森逐渐理解并接受,点头。

温启智再问,“那你想达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裴森无言以对。他只是一心想着要从言深手中抢过女儿的管养权,明知道童言深不可能轻易拱手,连共同管养权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自己这样做的目的……“真的完全没有可能?”

温停顿,“也不是没有。“比如之前也有过因为女方坐牢、酗酒、吸毒,管养权自动归于父亲,最大的考量是,如果父母对于子女的成长有不利影响。所以如果你打定注意要拿回管养权,最有效的办法是搜集所有关于童言深的报道,尤其是她在各类案子上的□□,来向法官证明童言深的言行举止,道德作风都对孩子的成长有极坏的影响。”

裴森在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卑鄙,然后是温启智的办法也许有效,“言笑5岁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对方的矛头是指向童言深的,我还知道之前因为她的疏于照顾,言笑受伤进过医院。”

“如果你帮我找到这些明确的证据,也许有希望,在初次开庭时候能杀个措手不及。”

“我会尽快把资料搜集给你。”

温合上手中的文件夹,“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魔鬼已经在他的心头盘桓已久,并击败天使,裴森点头,“确定。”然后转头向窗外,陷入沉默。

温启智把他送回警署,交待他一定先要取得素暖对孩子管养权的态度。现任妻子孙素暖对十岁大的女儿采取的态度,世俗成见里99%的继母都无法平心对待,这点十之八九会成为童言深大律师被利用的反驳要义,而,温再问“你太太支持你?”

裴森苦笑,坦白摇头,接收到温“早该知道”的眼神,补充道,“过一段时间,她会理解我,”然后打开车门走出去。

裴森回到警署,翻看同事递来的报告,处理杂事过问各个案情的进展,之后从停车场取了车提前下班,开车去言笑的学校。

他开始考虑与女儿之间的相处。不论言笑的管养权目前、今后是否属于自己,许多想法已经常常让他心内激动,他可以带孩子去郊游,陪她做运动散步,教她写功课——与素暖孕中未成形的生命完全不同——这个女儿十岁有余,他没有为她尽过心力,对她的成长完全无法想象。她的成绩,在学校和同学之间的相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全部都想了解。最初由童言深的隐瞒欺骗而产生的愤怒,在时间的转化之后,逐渐转变为可疑的猜想,再深入,他拼凑不出那些童言深和女儿相处的画面。

车子在学校门口的街对面停下,不再靠近,是因为他见到童言深,戴承早,和站在他们之间的,他的女儿。天底下许多讽刺的事他都经历过听说过,面对给自己的残酷讽刺——他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袁裴森突然发现,好像都是童言深这个狠毒女人丢给他的。

言深与戴一起回去吃晚饭,夏威夷的热浪还没有从母亲和女儿的对话中消褪,他们也就配合着享受人生,闭口不谈管养权和袁裴森的事。

整夜在书房翻出所有女儿的照片,记录,文件,言深隐约觉着义愤填膺,她对女儿守着这个亲生父亲的身份十余年,如今袁裴森居然先发制人。她无法准确预测他的行动力,接下来除了到学校去接言笑,袁裴森还会做出什么事,至于要在庭上去争去抢……也许心中最难面对的部分,是由其他外人、尤其是袁裴森来告诉女儿,那么就由自己亲口来说。

她打开女儿的房门,孩子已经香甜睡着。没有关闭的电脑屏幕上已经换了新的桌面,是一家人在月光下篝火旁围坐。她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女儿又可能怎么接受突如其来的宣告?

关伟仁周二上午工作时间打电话来,问言深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进展警员误杀案,审前会议早就结束,审讯定在周四。言深握着听筒说抱歉,表情也显露她的抱歉,她因为自己天大的私事,而把之前的警员误杀案抛诸脑后,立即说定中午的时间,关会派助手再过来控辩双方确认一次,让林楠把章天明请来,这个案子不容再拖。

两个礼拜前还是言深与戴的好消息,两个礼拜后就是袁裴森与言深争夺管养权的坏消息,若非林楠事先提醒,章天明都会觉得这个转折快得过分一些。言深给出他们带回来的礼物后,再交给天明厚厚的文件夹和传票的复印本,“这是我之前搜集的管养权的案子,”天明接手,“戴提醒过我,在这个案子上会丧失客观,感情用事,但我还是想要自己来,需要你的帮忙,我绝对不能输。”

天明点头表示理解,“言笑知道了?”

“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想过很多年,却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

短暂沉默,天明略略翻过传票内容,再问,“袁裴森怎么肯定言笑是他的女儿?你说的?”

“怎么可能!?”言深稍稍提高声调,“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证据,昨天跟他们见过面,除了管养权外,袁裴森没有提其他要求,没什么和解可言。”

关伟仁派来的女助手极其年轻,不是先前那位,在等候区先与林楠报备。林楠请她先等侯,确定言深与天明的谈话结束,“要茶还是咖啡?”让她直接进言深的办公室,女孩子答,“请给我一杯温水。”

“你好,我是莫祈天,关检让我来跟童大律师确定李敬中案子的Schedule,”年轻女孩子不卑不亢敲门走进去,不四处打量也不小心翼翼,站在天明旁边的另一个座位边上。

言深请她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打诨,直接入主题。除去递交给庭上的理据论点、证物证人各类文件材料,言深并不打算在上庭之前向控方坦白自己的全套策略,而和关伟仁、宋毅儒私底下说定的“帮被告脱罪”无法摆到台面上。

莫小姐离开后,原本是要投入工作,却被天明敲着桌子提醒,“我接下这案子,需要你和袁裴森的全部故事,”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你知道免不了,我知道逼着转身去回顾不舒服,我不会让你输。”

言深摇头带着自嘲的笑,“还好是你,不是戴,今晚和Joyce一起来我家吃饭,有故事听。”

她暗自下了决定,始终都要面对的。走在陌生的路上,与其要被抢劫的人强迫自己掉头去看留在身后的开心不开心,倒不如自己转身过去,坦然面对。言深给母亲挂电话,说多准备些菜,还有,“提早一点去接笑笑,我不想她先和袁裴森接触。”

林楠进来通知,说是温启智那边进展迅速,法院已经通过审前复核,审讯排期在下周一上午。

“今天趁着各位都在,我有故事要讲,”言深在晚饭的后程放下筷子,她从自己和袁裴森的大学时代开始叙述,毕业去英国,父亲自杀后返港,戴收她为学徒,律师实习,因为和袁裴森的意见想法不一致而争吵,分手后袁裴森去英国受训,再没有联络。言深尽量语气放轻放低,尝试轻描淡写,目光对住女儿,一字一句讲述,尽量让女儿听懂,也想从她的目光中读到回应。

言笑始终睁大眼睛,去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然后问,“所以妈妈的故事是说,袁裴森叔叔,不,他是我爸爸?”

言深点头。她想象过有天会心平气和的告诉女儿真相,实际发生时,一点也无法减轻自己的内疚与抱歉。因为自己的倔强和别扭,让女儿从出生就不得拥有正常的家,在之后的十年里,更是自以为伟大的断绝了她与亲生父亲相处的机会。

言笑转头向戴,向章氏夫妇,向外婆,再回到母亲面前,不用开口说话,目光已经得到答案,在座的每一位都知晓这个事实,也都在等着她的脸色表情。自己是该表现惊讶,意外,高兴,愤怒,哪一种是合理的?原来之前袁叔叔来学校是特意的,他早就知道彼此的关系;在意的却不是父亲,而是母亲。言笑面容安静着坐在位子上,她一直相信有理由有苦衷的母亲会在她足够成熟的某天告诉她,谁是她的父亲——而到这天,足够成熟的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忘记改变一个舒服的姿势,内心焦灼燃烧,好像10天的功课都被安排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突然领会了电影里的返老还童或是年龄变换的内心矛盾,只能尝试让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成长到十岁,言笑只想知道谁是她的父亲,对知道事实之后,全无想法。她并没有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社会角色此类的系统概念,却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吵闹孩子气,只能学习母亲尝试用大人的方式,成熟的方式去接受去思考。

戴承早结束让小女孩不知所措的沉默,“现在你父亲要和你妈妈打官司,”他转移言笑的注意力,“需要有法律程序来决定以后你要跟谁一起生活。”

“为什么?我一直都跟妈妈外婆一起住。”

“那是因为你的父亲之前不知道。”

言笑点头,表示她的理解,眼神在另一个角度上泄露她的迷惑。她说,“让我想一想,”然后离开餐桌回房间,关上门。外婆母亲都不阻止。比小女孩还要不知所措的根本是大人们,担心突如其来宣布的真相是一种伤害,孩子无法承担。

孩子离开桌席,天明在官司和法律的思路上多问一些疑点性的问题,然后起身告辞。言深和戴与章氏夫妇一起下楼,目送离开。

言深立在街面,说,“我突然觉得在大家面前告诉笑笑,对十岁的女孩子来说,会不会太残酷,不给她独自消化的时间,连反应的表情都没有办法藏起来。”

戴说,“言深,真正残酷的,是十岁的女孩子居然已经学会掩饰和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言深面容上藏不住突然惊醒的恐惧。戴说的对。一个十岁的正常的小女孩初次听到自己的父亲是谁,第一反应该是什么样?女儿乖巧懂事,让她欣慰,可要女儿来一起承担她曾经的错,这不是作为母亲的本分。言深一路担心女儿的品格秉性在单亲家庭里会被如何扭曲,希望她勇敢开心享受正常的人生,却忽视了她没有得到一个应有的快乐无忧的童年。

在风吹来的路口,童言深突然慌张无措,转头向戴,问的对象却是自己,“我该怎么挽救她的童年?”

隔日大早言笑起床后和平日一样,有说有笑与母亲外婆吃过早餐,确定功课书包,坐言深的车子去学校,路上也并不沉默,仿若昨晚揭露的真相和历史完全与她无关。

言深言语上小心翼翼的对答,心内却潜流暗涌。在学校门口放下女儿,言深下车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来为她整理衣角,扶着女儿的肩膀说,“笑笑,你记住自己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岁,”女儿的眼神已经在抗议,言深继续说,“不用想怎么样才像个大人,不管你多长多大,在妈妈和外婆眼里都是小女孩。小女孩可以不高兴,可以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甚至可以哭闹着对抗世界。”

女儿噗嗤笑出声来,“老妈……要争什么要抢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战斗!”

章天明投入全副心力来与言深准备战役。他的专业帮助言深沉静情绪,正常理性的思考一单普通管养权官司该如何斗智斗勇。她的优势很明显,但也不能低估袁裴森和温启智可能会有的策略,纠结的重点首先是袁裴森凭什么判断他与言笑的亲子关系。结束后,天明去惩教署与嫌疑人李敬中见面,详细确认明日的流程。

言深让林楠定了三明治到办公室。把中午的时间继续充分利用在警员误杀案上,有些焦灼的担心,言深自我分析,的确是会担心明日上午自己的案子若是顺利,不顺利,或有任何意外都可能影响明日下午的表现,信誓旦旦承诺下来必须赢且攸关当事人未来的案子,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多些准备。

三明治没有送来,却等到周一铠亲自外送的云吞面,因为保温措施得当,打开来放到桌上时候,仍然不失热度和鲜度。言深道谢,笑容艰难展开,“你都知道了?”

周一铠并不意外这个转折,也不意外袁裴森就是笑笑的亲生父亲,他发现要学会处变不惊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事,只要凡事都多想一想,其中的因果逻辑转承都不复杂,“家晔打电话来提起。打算怎么对付?笑笑怎么想?”

轮到这个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处境的闹事鬼来关心她的应对策略,言深笑,“官司的事上了庭才知道袁裴森打算怎么样,我比较担心笑笑的状态。”

“你告诉她全部故事,她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哭不闹,还拼命体谅你?”

言深点头,笑容里喜忧参半。仿若全世界都知道她这个母亲给了女儿恶劣影响,导致女儿错失一个完美童年,她要承担全部责任,面对全部指责,更要面对自我的愧疚横生。

“不用觉着后悔,从笑笑五岁我就知道,”一铠翻述陈年旧事,“五岁的小女孩明知道自己被绑架,还可以安静冷静的坐在副驾驶座跟我说,哥哥你看起来很可怜,你会后悔的,她不是不记得自己被谁绑架过,是一直宽容大方的赦免了我的罪过,”言深瞪大眼睛接收这番一铠从未坦白的历史,面前的人继续说,“童律师,你的女儿比你更,可怕,所以不用担心。”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安慰,几分力量又增添她几分担忧。言深三两下解决云吞面,一铠自觉离开,承诺若有任何需要,不要吝啬一个帮字,言深沉静着笑,“谢谢,你这句话,把我们的关系从客户升级为朋友。”

一铠无奈摇头,打开门走出去,“童律师,太打击人了。”

这个年轻人用他的方式给了焦灼的童言深些许放松和启发,在突如其来的人生转折里,安慰和理解,她太需要了。而戴承早,本应仍在适应期的新关系却因为袁裴森的突袭而冲淡情绪,反而横生许多顾虑,这个时候与戴的一步一动,都会被歪曲解读;倘若泄露去了媒体,这故事不知又会被如何涂抹成本港传奇天方夜谭;当事人不在乎,身边的人,尤其是女儿,却太在乎对她的影响了。

周四上午警员误杀案开庭,高等法院32号庭外聚集大批社会新闻记者。言深和天明一出电梯就被团团围绕,亏得庭警保护得当。庭内更多的,是穿着制服的警界人员,面饬严肃,不少都是熟面孔。公众媒体对于案件的关注程度无可厚非,言深执业这些年,对于什么叫“公众利益”却是越来越难以理解。原以为学法用法执法的人绝大多是理想主义者,可是日常里,他们却都只是实用主义者,童言深不讳承认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民事法律中的利益争辩毋庸赘言,刑事罪行,代表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公职检控人员有多少能够保持完全独立性和以公义为重?法律实务中太多的利益纠缠、技巧高低、情感偏见、主观表面,许多时候反而是谁能利用这些弱点谁就能占得赢面——这个不愿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的事实不是在课业中、跟着师傅能够学到的,童言深花了三个月时间自己领悟到,而事实,与公平正义无关。

与已在准备的莫小姐和关伟仁打个招呼,童言深说得这样有把握的案子,关伟仁要亲身在场验证。

莫祈天公诉提控,当事人李敬中否认误杀控罪,然后在传召出席的陪审员中抽签选任陪审团之后,确定没有新的提请证据后,法官宣布下午再审,都在程序之中。

言深和天明中午时间回办公室,正碰上孙素暖坐在等候区喝咖啡,看见彼此,孙小姐站起来,言深注意到她腹部明显的隆起。反应些许迟钝,愣在原地压抑潮涌的猜想臆测,然后才上前打招呼,“袁太太。”

“童律师,我们能不能谈一谈?应该不会耽误您太久。”

言深点头,示意林楠准备一杯蜂蜜水,拿走她手中的纸杯咖啡,“怀孕期间咖啡应该少喝,多保重自己身体才是,”她点头与天明表示这个谈话非进行不可,带领素暖进到会议室,“下午还要上庭,我们有半小时。”

素暖近一个礼拜来都住在娘家,裴森几次敲门要接她回去,都被拒绝。这段空白期和距离感足够让她把自己的立场考虑清楚,拼命给自己安慰:裴森要打官司,都是他的父亲欲、责任感蠢蠢欲动,加上对人情世故的无知,与其他感情因素无关;却没有办法解释他对她腹中的孩子的态度,无法释怀他居然没有反复与她讨论商量,觉得自己在他的人生规划和进程里好像突然变成了无足轻重不用过问意见的配角,她是他的谁?是老婆太太,几乎是最亲的人。他的在乎和举动都让她感觉害怕,她自我分析过,寻求过朋友家人的意见和帮助,要声明大义的面对,却心结成堆。童言深,从头到尾最该“兴师问罪”的人,素暖在报纸社会新闻的版面上看到她的名字时才电光石火的想到,应该去找童言深谈一谈。丈夫为什么会突然确定那个小女孩是他的亲生女儿,丈夫和童言深之间的互动和联系是否证明他们之间仍旧存在感情,或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性,他们之间在她看不懂的地方如何相处,即便清楚丈夫对待童言深的态度,而童言深对裴森是怀有什么样的心态?难道是童言深亲口承认言笑是裴森的亲生女儿?丈夫想要争取孩子的管养权,童言深究竟是何种想法,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应战?——素暖不敢肯定,这其中究竟是自己丈夫的想法,还是童言深的别有用心,在患得患失和疑忌猜度之间她的人生似乎在滑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决定亲自来找童言深,来了才知道童律师有案在身,顿觉自己的肤浅和感情用事。

素暖在会议室内坐下,手指抚摩着玻璃杯边沿,这一杯咖啡换作蜂蜜,已经将“兴师问罪”打了折扣,原本想了很久的台词“请你不要来破坏我的幸福”、“我和裴森目前婚姻和生活都很好,这种稳定的趋势我不想被打扰”、“请你和裴森保持距离”等等,再想第二遍突然都觉得恶毒恶俗,像个没有自信没有把握的怨妇跑来向丈夫的情妇哭诉哀求声明所有权,明明是八点档连续剧最不耻最轻蔑的桥段,几乎要在自己身上重现,素暖庆幸理智尚存,话到嘴边,悬崖勒马。

即便孙素暖不来,言深也计划着在某个时间登门拜访。言深并不可以完全猜测袁太太的想法,但分类起来统共只有3种。最大的可能性,袁太太想必是支持袁裴森与自己争夺管养权否则袁裴森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万一,万一袁裴森果真抢到,袁太太会如何对待丈夫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岁大的女儿,她又如何权衡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果真可以做善良大方的继母?第二种,孙素暖如果不支持丈夫,言深或许可以尝试荒谬的可能性,请孙素暖以妻子的身份代为劝告劝解袁裴森,放弃与她争夺笑笑的管养权,袁裴森大抵会看在妻子的份上结束闹剧;第三种,言深最无把握,孙素暖若是置身事外,不支持也不反对,在法庭上袁裴森目前的家庭情况也会作为考虑因素。对袁太太和袁太太怀孕的因素分析和利用可能性,言深对自己的赢面能够把握更多。

却看见她落寞安静坐在等候区的憔悴脸色,同情和感同身受漫溢深心,仿佛看见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腹中怀着孩子,却要强撑着身体的困倦面对无数未知和忧虑。她早该想象的到,有哪个怀着身孕的妻子可以坦然敞怀面对丈夫的其他孩子?哪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可以大方宽容的接受丈夫未结束的感情历史,加带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孩子已经取名字了吗?”言深指指素暖的腹部,先问出口。

问题本身不在素暖的料想中,问题的答案却早已掂量过,“叫沛果,不论孩子的未来是苦是甜,都已经是生活和命运于我的丰沛果实。”

言深笑,“笑笑刚出生的时候,我原本想叫她作言悔,后悔的悔,”听者睁大眼睛表示讶异,“我母亲说,后悔的人是我童言深,孩子绝对不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才改作言笑,”听者在心中默念童言深童言笑,“袁沛果,会是好名字。”

取名艺术是背景声,然后沉默,以此想要拖延和规避的核心主题,因为双方各自的心内斟酌取舍而都没有说出口——彼此敲着心鼓,思潮暗涌,有着执信也许不用说,对方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和目的看在眼里。感观和看法上的改变也许只需要一瞬间,香港女人之间是心有灵犀的,辛苦为生计、事业、家庭、爱情以及孩子劳碌,坐在身边的人,一个曾经言悔如今可以言笑,一个不论未来都相信果实已丰硕,不论是理性的消极还是乐观的感性,甚至爱过爱着同一个男人……

言深说,“我是在跟袁裴森分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打算过放弃,还是给孩子一个看世界的机会,”她不想利用自己的语言和策略的优势,但也希望让素暖了解到自己的难处,“从孩子出生就决定永远隐瞒这个事实,也就此与袁裴森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言笑长到这么大我都没有坦白,我不清楚袁裴森是怎么知道笑笑是他的女儿。”

如果童律师所言是真——素暖稍稍正常判断就知,倘若童言深有心,不会等到今日才告知裴森真相,然后惹得裴森要与她争管养权,“可是,我看过DNA的检测报告,我想裴森是因此才肯定的。”

言深些许震动,袁裴森和温启智没有提过他们的手中握有DNA的检测报告,他们怎么可能未经任何授权就进行检验?她暗记于心,一定要让天明帮忙去查清楚,在案子正式开审之前。不清楚素暖是否清楚这其中的法律程序问题,却压下心头,只说,“袁太太,我不可能把女儿的管养权让出去。”

素暖点头表示理解,喝完杯中的蜂蜜水,小心站起来,“童律师,身为裴森的太太,我还是会强迫自己接受并支持他的决定。”

言深送素暖走至电梯前,“袁太太,请保重身体。”

各自表明了立场,稍稍分析,也能理解彼此的苦衷。素暖说谢谢,再见。

林楠问这午饭还要不要吃,言深看时间说算了。和天明步行前往高院,途中告知天明需要去查查哪一家检验机构为袁裴森做过亲子鉴定,刚才素暖提到的检测报告,解决了她之前的疑问,也带来更多的疑问。

在法院电梯口遇见袁裴森和温启智,双方的脸色都不好看。温先表明他们刚刚确定过审前复核的准备文件交过保证金,排期应该会很快下来,届时请准备应讯。

天明正要答话,被言深手势拦下,“温律师放心,一定,”视线转向袁裴森,直直盯入他的眼睛,“袁Sir,你有一个好太太,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承受怀孕时得不到关心照顾的痛苦。”

不管本意是善意的提醒,对孙素暖的同情体谅,或是为了要赢得管养权斗智斗勇的手段,袁裴森的脸色已坦露言深这句话达到的效果。

然后双方擦身而过。

天明和言深在缓慢上升的电梯里沉默,天明问,“有没有影响?”

明白天明对自己的担心,面对金属光面里映照出的模糊人影,言深答,“现实,只会让人越挫越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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