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比金坚(1 / 1)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无论对谁来说。
郑之湄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她整个人都缩在林惊羽怀里,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
她睁开眼睛,就是他白色的衣襟,上面绣着龙纹祥云图案。
现在的时辰是……
室内亮起的光线让她神思一下子清明起来。
糟糕,天已经亮了!
怕吵到他。
郑之湄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撤出来,然后坐起身,再侧垂下头去看他时,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林惊羽很不自然地别开头,掀起被子就下了床,然后背对着她。
她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莫名的尴尬。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起得急了,被子滑落,肚兜凌乱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是夜里入睡前的样子。她此刻几乎光裸着身体坐在床上,身上有点点红红的吻痕,证明着火热又温柔的温存。
郑之湄大羞,立马把被子往身上扯,又伸出手去够散在床尾、被她自己脱下来的衣衫。
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她从床上下来,“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林惊羽拦住她。
“怎……怎么了……”
即便最后仍然没有怎么样,即便夜晚她暂时不知羞耻为何物,可是眼下,她还是羞涩得不能自已啊。
林惊羽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目光又滑到她的白颈上,“脖子上……”
她下意识两手就去抱住自己的脖子。
她怎么忘了?
吻痕这种东西,首当其冲就是什么都没有遮盖的脖子。
她的脸红过耳,觉得自己要被煮沸。
痒痒酥酥的感觉从上面一直蔓延到心里,一如被他亲吻的时候。
林惊羽在床铺上拿起什么东西,正是被她仓惶中落下、她一直贴身的保管的、他衣服的衣角。
他把人掰过来。
她的几缕细细发丝,在鬓发间垂下,微显零乱,却似乎更有种莫名的撩人情怀。就算是现在狼狈的情态下,也是清丽无双,美得不可方物。
他拉下她的手,看着那些由他制造出来的红痕,也红了耳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以为亲吻而已,不知道还会在女孩子身上留下那样的吻痕,脖子上,身体上。
郑之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含糊地应声,把头埋得更低。
“那时候……你也因为这个,躲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有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从来不曾忘却。
她声音轻轻的,“要有个几天才能消下去……”
要有个几天才能消下去,那她不是又要躲起来不见人了吗?不然就说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林惊羽把手里的布料折好,围上她的颈脖。看起来比较突兀,但白色的图案与她玄红的衣服搭配,也好看。
“我……我真的要走了……”
林惊羽还是阻止着她往门外走的作势,提醒说,“铸犁。”
郑之湄懊恼地转身回来,忘记了法宝可以随主人心意而动,匆匆解下床住上缠绕的软剑,快步离开。
这下,是真的走了。
林惊羽站在房间里,眼睛里深邃如井,井底还有波澜在泛动。
此次没有跟着同门回山,本就没有跟师门报告,好在萧师兄和齐师兄都没有出来。时间匆忙,只是单独知会了一声书书,对方大手一挥,说帮他兜着。可算算时期到现在,早就逾时良久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师伯师兄们要怎么说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虽然还有很多紧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但之湄的事,同样最紧要。
他舍不得啊。
舍不得看到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对比他的索取。
一直都没能在他们之间做出明确的界定。
一直都在贪恋她的好,她的温柔,她的爱。
在旁人眼里,她就是在不清不楚地等着他、没名没分地等着他。
已经十年了,已经有一个十年了。
每个人都想要被爱,谁对自己好,就喜欢谁,就爱谁。
这本来就是最简单又最纯粹的。
他爱着她,深爱。
既然到了焚香谷,他可没想着在这里待上几天、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什么人?”
“林师弟。”
是李洵。
斩龙剑“嗖”的一声飞到林惊羽手里,他推门而出。
门外的院落里,李洵负立在空地之上,修长挺拔非常,玄红色的衣裳如烈焰繁花,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火焰一样倨傲凛然。
“李师兄。”
李洵看着东墙的方向,貌似无意地开口,“焚香谷能被你和鬼厉擅闯是我们之失,可要是被之湄来去无阻,未免也太让人小觑了。”
一只小小灰豚就能引开阿东他们,他是该说之湄笨呢还是说她蠢。阿东半夜三更哭笑不得地来跟他禀告说之湄溜进了太熠阁,问他要不要把人提出来。
提,怎么提?
之湄还要不要名声了?
这件事情,到他也就为止了,不会往上。
林惊羽第一次对着李洵拱手见礼,“多谢李师兄。”
即便俯着身,背还是像苍松一样挺得笔直,神情温谦之下好似上古的美玉,竟也微微散出齐昊那股温润的光彩来,李洵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谢,知道他说的不仅有之湄还有鬼厉。
“我带几个师弟们出谷探访,林师弟可要一同前去?”
“去。”
“那便走吧,师叔也一起。”
林惊羽苦笑了一下,那位前辈,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白天的焚香谷。
庄严、肃穆。
两三个弟子,七八个红衣,走在谷内,周身都环绕仙风道骨的缥缈与神秘。
与灰豚昼伏夜出的作息不同,谷内大批神兽异种都是在白天出来活动,这让郑之湄在心虚压力之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歹,跟它们关系都不错。
有它们帮忙,还是能够“平安”穿越在山谷之中的。
只是——
她刚刚跳进院子,脚才落地。
熟悉的女声就从一旁阴恻恻地传来。
“去哪儿了?”
完了!
这是郑之湄内心唯一的想法。
她慢腾腾地转过身去,看到燕虹就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手上提了一只胖的跟小猪的灰豚,舞动着短小的四肢。
燕虹扬手就毫不留情地把灰皮小兽丢了出去,力道还不小,“呀呜——”一声尖叫,听得郑之湄都替它疼。
“师、师姐……”
“去找林师弟了?”
这些年,燕虹知道师妹恬淡如水的外表下是怎么样的不平静,而林惊羽的出现就像是在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彻底打破那如镜的状态。
她就是知道之湄的想法,于是早早地过来看看她的情况。
谁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当即就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
精致细腻的龙纹、栩栩如生的青松,之湄脖间突兀的白围,燕虹向来心细,秀柔的眉心一蹙,走到她身边,抬手就把那块不料扯下来。
“师姐!”
没想到燕虹还有这样的动作,郑之湄一下子惊叫出声来,紧紧护住自己的脖子。
就算速度已经快到不能再快了,还是让人捕捉到了想要想方设法要遮住的东西。
燕虹瞪大了美目看着她,脸色也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干!”
郑之湄脱口而出就有点后悔,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算是不打自招?
“你们……”燕虹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走,被郑之湄一把拉住。
“真的,师姐,我们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
郑之湄低下头,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弱弱地开口,“惊羽持身周正,断不会……不会……师姐就算不信她,也不信我吗?”
燕虹轻呼一口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意吗?你那么喜欢他,你会在乎你自己吗……之湄,你还知羞不知羞了?”
“知。”她点着头,害怕师姐不信,猛点着,“知,知,我知羞的。只是……”
只是情到浓时。
只是情不自禁。
郑之湄又保证,“发乎情,止乎礼,嗯,发乎情,止乎礼。”
燕虹把白布塞回到她手里,“礼?都已经逾礼逾矩,还能怎么止?你觉得我会信你的保证?”
“师姐……”
“行了。”燕虹打断她,“这件事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郑之湄抿着嘴,然后捏着衣料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之后而转过身来,灵动明媚的眼眸中盛开如焚香焰火一样纯净的红花。
“惊羽他不会在南疆停留太久,他得回青云山的。”
“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师姐你别觉得我不庄重,也别觉得我轻浮……”
昨夜,或者说是今晨。
在床上的温热,他的吻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他的掌心滑过她的后背,也滑过她的身前,握在她的细腰间,也托着她的雪乳。
她好像能够明白母亲的做法。
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有些害臊又难以启齿的事情,等到真的要发生才会明白你有多大的勇气。
她是真的决心,要把所有她能给的都给他,把最好最美的都给他。
“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不喜欢焚香谷,可青云是我最初的归属,师姐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回青云去。但是这里,我还有事情没完成。”
“我还是会留下来的,至少要完成娘亲的遗愿。”
她还有事情没完成。
“守护焚香谷,守护南疆……”
说完这些,郑之湄径直走进了房屋。
燕虹站在原地,山风轻柔地吹过,嘴角渐渐噙上一抹笑意,像是一朵芙蓉花,娇艳无双。
其实之湄不知道,中原大地礼乐分明,男女七岁不同席,而南疆大地的风土人情要开放得多。燕虹可以理解他们久别重逢情难自禁,也知道他们互有分寸不会真的越了雷池。
她只是担心。
担心如今这样的世道,微不足道的小儿女的情怀,究竟能不能走到最后。
然而——
之湄出乎意料地坚强,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坚定,坚忍。
那位远来是客的林师弟,貌似也不是那种肯轻易放手的人。
算算日子,师父闭关五年了,也就这几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