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玄火鉴(1 / 1)
“轰——”
“轰——”
“轰——”
连续三个响雷在青空之上响起。
现在是白天,没有了瘴气,没有了煞气,空桑山的树木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在清澈的空气中齐齐张开了茂密的绿叶。
“师兄!林惊羽!”
他们靠在人力形成的天堑上,一棵硕大的榕树盘虬着粗壮的根系散在悬崖峭壁边上。
林惊羽脸色苍白,汗水顺着头发滴落,衣衫尽湿,腮骨咬动不止,显然已经快力竭了,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极强悍坚毅又极脆弱无力的模样,似乎一刻也不允许自己放松,一切都要自己扛的样子,看得郑之湄的心都揪起来了。
大滴泪水忍不住落下,“师兄我们出来了……没事了……”
他还在吐血,仍旧是紫到发黑的血。
“惊羽!”
一蓝一碧两道光芒从高空落下,而耳畔响起了张小凡的声音。
“小凡,小凡……快救他……”郑之湄六神无主,看到同门就仿若找到了主心骨,“他又用了斩鬼神,还有黑水玄蛇的蛇毒……”
张小凡浑身绷得紧紧的,好像是见到了什么触动他内心最深的痛处。“玄火鉴可以救惊羽,玄火鉴可以救惊羽……”张小凡喃喃着自语,
情况胶着来不及给他发愣,他一把拽过碧瑶的手,“拿来!”
碧瑶吃痛,挣扎着在甩他的手,“拿什么啊?你快放开我。”
“玄火鉴!”张小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手中的烧火棍已然祭起朝碧瑶出手。
“那是我六尾大哥拿命换来的,我凭什么交出来!”碧瑶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也有些红。
郑之湄看着两人的身形已经交织在一起,捕捉到他们话中的字眼。
对,玄火鉴。
黑水玄蛇怕焚火。
无上神物。
焚香谷奇宝。
焚香谷。
锢锁心脉,疏导阳气,对抗毒性……
心里瞬间转过百转思绪,铸犁软剑散发着滢滢白光冲他们而去。
碧瑶并非不想救人。
只是火龙洞刚塌,适才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幕又一幕仍然回放在她的脑海里。
恍惚之下,手臂被一柄银剑划开,她吃痛后退,腰间的金铃铛发出串串叮当的声响。身前一道红光乍现,瞬间到了青云那个女弟子手里。
神兵至宝,都是认主,碧瑶有些悲哀地想,狐族染上了这么多鲜血,居然都留不住玄火鉴。
一面火红色的玉环,从中心绽放出绚烂的火花,有金色,有黄色,有赤色,有朱色,无数美丽的暖色纠缠在一起,化作道道红芒将一男一女笼罩在一起。
曾书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幻的景象。脑海中翻着自小看过的书册,在茫茫书海中回想起一星半点的文字,在确定之湄正给惊羽疗伤后,轻松了一口气,走到张小凡身边,扫了一眼碧瑶,“你不是从另一个方向去寻找无情海的入口了吗?怎么又跟碧瑶一起了?”
“说来话长。”张小凡一眨不眨看着红光,“空桑山另一边有个小池镇,那里还有一处洞穴叫做火龙洞,里面有两个狐妖偷了玄火鉴被李洵和燕虹追杀。”
玄火鉴……曾书书看着那个闪耀着古老图腾的玉环,目光微深,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呵,镇谷神物都人盗了。原来如此啊,李洵和燕虹的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来剿万蝠窟的,难怪要毁山,就是要驱了瘴气找火龙洞……咱们跟焚香谷的这笔帐没完,他们人呢?”
张小凡收回目光看着碧瑶,“幽姬引开了他们……”
正说着,从南方飞来两道火红的身影,气度不凡,翩然若仙,正是李洵和燕虹。
看清楚天堑之上的景象,燕虹美目微怔,漂亮的眼瞳里满是不可思议,低声对师兄说:“她怎么会焚香玉册?”
天下功法,并非不能兼容。
这样的情况,一要看资质根骨,二要看机缘遭遇。
即便有了这些,却也不能够轻易习得两家乃至多家功法。
历来不成文又让正魔两道都恪守的“从徒不贰师”的规矩,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于是才出现各家各法,这样一出手便能知晓对方来历。
焚香谷功法奇幻精妙,或许旁的人看不太出这其中的关窍,可他们师从焚香谷怎么不知?燕虹不解,青云门的人,怎么会焚香谷的功法?
李洵的眼睛里分辨不清情绪,想起出谷前师父和上官师叔叮嘱他要打探的事情,看来,可以提前送信回去了。
是啊,青云门的人,怎么会焚香谷的功法?
怕是只因为,她本就不是青云门的人。
郑之湄会。
她该会,或许,天生就会。
而她的模样……李洵眼里闪过些什么,初见的时候并未在意,可如今在焚火掩映之下,分明就是……“这件事你先别声张,我回去之后跟你细说。”
燕虹点点头,看着一旁还站着的碧瑶,青灵石不动声色地御在掌心。
红光乍消,一道青色的光抢先在银白色的伤心花前出手,将玄火鉴拿在手里。
碧瑶盯着焚香谷的人:“回去告诉云易岚,他最好放了我姨母,十万大山的入口,我鬼王宗要定了。至于你们……”
九阳尺到了李洵的手上,只听那碧衣女子继续道:“玄火鉴能不能回到焚香谷还不一定,咱们渝都城再见。”
李洵轻哼一声,不发一语。
青云四人,自然是无人去管焚香谷的状况。
曾书书探着林惊羽的脉,说:“蛇毒应该没事了,但是斩鬼神的反噬还是伤到了心脉,要劳烦天音寺的师兄查看一下了。”
听到林惊羽没事,郑之湄心里高悬的石头顿时落了地,身形一晃差点没栽倒,幸而有张小凡扶住了她,“之湄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没事,就是脱了力,休息一下就好,“雪琪师姐呢?”
“我把师姐交给法相、法善两位师兄了,他们先回渝都了。”
郑之湄安心了,看到曾书书架起了昏迷不醒的林惊羽,捡起斩龙剑和张小凡一起御空而起。
空桑山一行,大体来说还是圆满的。
万蝠古窟被捣毁,炼血堂的残众似乎只逃出了一只野狗,其余的尽数葬身。同时毁掉的还有山脉的乌烟瘴气,连带着整个渝都都清灵了不少,这等造福于百姓的事,正道之人都是乐意去做的。
毕竟,是弄毁了魔教数百年的藏身之处,算得上大功一件。
虽然所谓的魔道天书依然不知所踪,但是焚香谷的人认定了东西在碧瑶身上,而碧瑶也是一心要抢夺玄火鉴,无奈两方身在城内,谁都动不了手。
说到焚香谷,青云的人和他们自然是相看两厌。
李洵一贯是倨傲的,自恃功法高深瞧不上磕磕绊绊、问题百出的青云一行人;而历经了空桑山一事,曾书书第一个就对他有意见,每每出口讽刺,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于是就只能有天音寺的人充当和事佬,正道内讧也是要让魔教笑话的。
林惊羽到底伤得不重,可一开始法相连叹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差点没把张小凡吓死,最后还是法善大手一挥说了声“无妨”,这才让众人放了心。
张小凡功力精进很快,只一战过后,就觉得今非昔比。不知道是陆雪琪为救他受伤的缘故,还是林惊羽的伤也刺激到了他,张小凡在霸占未名居客栈之余,勤修道法起来。而天音寺的法相似乎对张小凡很有好感,碧瑶亦是,这三个人有事没事总是聚在客栈后院一起,讲佛法,论道法,还有五湖四海的奇闻异事。奇怪是奇怪,可和谐也很和谐。
关于郑之湄以不深的道行驱动玄火鉴、还隐约看起来像是焚香谷功法的这件事,张小凡没有这样的眼力,曾书书倒是问过她,她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而李洵和燕虹只一句“那是玄火鉴之故”就把他们打发了。
既然没有什么严重的地方,那她就放心了。
何况,她这些天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
直接原因就是她身上的状况。
从空桑山回来的第二天晨起梳妆时,她无比惶恐地看在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脸颊上冲去,像是一直受了惊的小兔子,差点失手把镜子打碎。
关于嘴唇上的伤口,其实早就凝血看不出来了,只有眼尖的曾书书在林惊羽相安无事后问了她一句。
她打着马虎说是磕到了,也不管对方信不信。
不过曾书书那副调侃猥琐的纨绔子弟模样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二字,她又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就由着他去了。
然而——
问题不在于嘴上的那个伤口,在于脖子。
明明昨天洗浴时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冒出红红紫紫的痕迹?
一个,两个,三个……
没有人教过她,没有人告诉过她,男女亲吻之后,还会在肌肤上留下羞人的痕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没有销毁的证据一样,提醒着她在那黑暗之中的温存。
她拉下领口、扯开她的衣襟,白瓷般的皮肤上是一样紫红色的斑,更甚的地方是,胸前的肌肤上还带着青紫,看起来渗人得很。
郑之湄心头狂跳不止,只要是想想,就觉得连呼吸都难以自持。
她无比庆幸是她在无人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而雪琪师姐也是半昏半睡地躺着。
如果她就这么出门了,可怎么见人?
自她长成以后,还从未往身上扑那么多粉黛来遮瑕。
郑之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心里一直发虚。她没有去照顾林惊羽,心里借口说有张小凡看着;等到对方恢复之后,她也避谈无情海的事,避着一切有可能跟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陆雪琪把她有点反常的行为归结于是在万蝠古窟受到了惊吓。
郑之湄想,无情海底的小秘密,大概也只是她的小秘密了,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来想一想,让她脸红心跳。
那他呢?
他也会想吗?
还是说,就因为她说没有关系之后,就真的随它去了,全当成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