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请灶王爷(1 / 1)
这时,打桥东上来个人,崭新的蓝灰长袍,崭新的乌云厚底靴,崭新的精神面貌,远远瞧见桥头的杨柳,立刻笑眯眯的打招呼:“毕大娘子做啥呢?”同杨青也笑点了下头。
“胡郎中来了,今天请我哥哥去过小年,我夫君去买酒去了。”杨柳稀奇的打量了一下他,今日同昨日真是云泥之别。
感受到她的目光,胡郎中呵呵两声:“孤家寡人也要过个好年嘛!”指指马山的猪肉摊子:“我过去买点肉。”
“您得快些,估计快收摊了。”杨柳好心提醒。
“好好……”胡郎中一听她这么说,赶快别过她往马山的猪肉摊过来……
马六将猪肉和肺往肉案上一摔:“就这点猪肺,送出来也不嫌丢人。”
“你这人咋这样嘛,人家买二十斤猪肉我送副下水,你买二斤我咋送?这一副下水都抵得上半斤猪肉了。你要是想送一模一样的,那你也买二十斤!”马山生气了。
马六冷笑一声,指指他案上:“你这案上若是有二十斤我立刻买!”
马山低头一看,原来他吵闹的功夫,兰花婶已经把最后一点肉卖完准备收摊了,一丈半长的案子上堪堪剩得条猪尾巴,哪里还有得二十斤猪肉?
“你到底要不要?”马山烦了,他还真以为这抠门货会买上二十斤,原来是看到自己猪肉卖完了故意这么说的。
“你把这猪尾巴送我我就要。”马六仗着自己是最后一位,坐地起价。
马山气得把肉一摔,正要开口,桥东急冲冲奔来一个人:“马师傅,还有肉吗?给我称上二斤。”来人正是胡郎中,眼尖的看到案子上还有块肉,赶快开口。
“好嘞!”马山唰唰的包好那块肉,递到了胡郎中手上:“二斤!”
“哎,那块肉是我的。”马六急了,伸手要抢。
马山的杀猪刀一拦:“你刚才不是不要么,怎么人家买了你又反悔了。”
“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马六恨不得时间能够倒回。
胡郎中掏出铜板数出了三十多个,兰花婶接过来点了点:“多了两个。”说着要还给他。
胡郎中低头瞅了瞅:“别找了,把这猪尾巴送我下酒好了!”
“行,给你了。”兰花婶爽快的把尾巴给他挂在了猪肉上。
马上把刀一收:“娃他娘,收摊子,回家过小年儿去。”
马六风中凌乱的立着,心里比河里的冰块还凉,怎么办,猪肉没买到,他娘子饶不了他了。
马山两口子可不管,把那块陈年老案板用刀刮干净,拿雪糙了糙,倒在墙后盖上油毡布,推起独轮车拐下桥,回家了。
胡郎中拎着肉,也下桥去了酒铺,正好碰见打酒出来的容安,两人打了个照面。
“胡郎中?”容安吃了一惊,将他连看了好几眼。
胡郎中冲他打招呼:“毕大,买酒呢!”
“哎,您也打酒!”容安应着,同他擦身而过。
回到桥上,容安和杨柳讲了碰见胡郎中的事,“我也见到了,简直是焕然一新。”杨柳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你们同胡郎中很熟吗?”杨青问道。
“前些日子我爹生病了,在他那里诊治过。”容安答道,同杨柳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皆读懂了对杨青不要提山中之事。
“哦!”杨青没察觉异常,同他二人往山脚走去。
小年夜北方是腊月二十三,南方有的地方是腊月二十四,时间虽不一样,可同样要吃灶糖,杨柳不会做灶糖,毕老爹说只要是甜的糖就行,让灶王爷吃了嘴巴甜,去玉皇大帝那儿多说好话。
杨柳一听这个可以,便在地炉上熬了一小锅麦芽糯米玉米浆,加水慢慢煮着。麦芽是毕老爹前几天就拿麦种发好的,她洗净切碎,和蒸好的糯米玉米粒一块加上水在热灶台边发酵了半天,再守着铁架锅,用小火慢慢熬,这是个精细活儿,必须时刻守着。
杨青来了之后,揽过了做菜的活儿,容安给他打下手,两个男人都是胆大心细的,把厨房包了圆。
剩得一个毕老爹,喂喂鸡兔马就没事干了,见杨柳在地炉上熬麦芽,便将她赶开:“我来熬!”
杨柳将长勺递给毕老爹:“爹,可不能熬糊喽,熬到提起勺子可以流下稠稠的糖丝就行!”
“知道了。”毕老爹以前吃过麦芽糖,是做少年时候的事了,现在回想起那个甜美滋味,口水都忍不住流。
杨柳这一锅麦芽煮的挺多的,因为她还想留一些在年三十做些糕点,糕点里加上麦芽糖,滋味好到爆,而这熬麦芽糖的法子她早在现代就会了,其实若是有搅拌机更快更方便,不像如今为了煮起来容易出糖,还要用捣臼把蒸好的糯米和玉米粒捣得更细碎。
毕老爹一边搅拌一边观察糖色,见颜色渐浓,锅里也越来越粘稠,记着杨柳的叮嘱,搅几圈就拉起勺子查看,他没干过这种活儿,眼下干起来,甚觉有意思,你看那糖稀舀起满满一勺,迅速流下,一层一层叠到糖浆面上,立刻融了进去,有意思。
杨柳见毕老爹干得专心,便放心的去了厨房,杨青今天大手笔,将带来的羊腿肉切成薄薄的片儿,下锅热油和辣椒大葱爆了一盘干炙肉片,再把肉切丁,和毕家早前晒干的脆萝卜同样切丁,炒制后包成包子,蒸好后再下锅煎,煎的两面金黄,外酥内软。
还有容安早上去野潭抓来的肥鱼,杨大厨看了看夸这鱼质好,杀了几条剖成蝴蝶鱼用盐腌好,摊在芦苇帘子上晒太阳,另剩两条煮了个萝卜鱼汤,鲜香奶白。
杨柳进来的时候这几个菜都已经做好了,杨青把锅涮干净,准备最后再炒个白菜。
“哇,这菜一看就好吃!”杨柳眼睛盯着那盘爆羊肉片儿,滴答口水。又走到包子边凑鼻子嗅了嗅,偷偷摸摸准备下手……
“你的糖熬好了?”杨青问他。
杨柳缩回手舔了舔手指上的油:“爹接手了,我没事干就进来替你们尝菜了。”
容安正好从后院倒了洗白菜的水回来,见她跟老鼠似的左闻右嗅,安慰道:“还有一个菜就能吃了!”
“儿媳妇,麦芽糖熬好了~”外头一声呼唤,杨柳立刻跑了出去,只见毕老爹把锅端了下来,用勺子搅给她看,提起,拉丝。
“不错!”杨柳点点头,奔回厨房拿来一个有盖小瓷坛,把麦芽糖倒了一半出来,她这糖熬了足有三斤,一半储存起来做糕点,一半做灶糖。
倒完了把锅沿儿用勺子一刮,截断了糖流,毕老爹用手指把锅沿上的糖沾上舔了舔:“真甜!”熟悉的配方他不知道,可这熟悉的味道他明白,舔完了不过瘾,拿眼盯着这锅糖,期待能有个糖搅搅。
杨柳哪里看不懂毕老爹的渴望,先把小瓷坛抱回去,再把锅子又架了回去,开始用筷子顺时针搅拌,让糖锅里的麦芽糖逐渐收干,进入空气,形成疏松状态。待最后糖稀越拉越白,糖色全部不见的时候,直接搁到桌上晾凉,桌面上有块薄青石,又光又滑,晾糖正好,长长的摆上去,摆了一半,她又想起自己存的炒芝麻,摸出来滚到热灶糖上,又做了一部分芝麻灶糖。
待晾凉得时候,她将铁锅里兑了点热水,把锅底剩下的麦芽糖煮化,倒进杯子里,撒上一点干桂花,递给毕老爹:“爹,这是您的劳动所得,快尝尝,可好喝了!”
麦芽糖比白糖味儿好,又加了桂花,饮上一口,真叫个沁人心脾,毕老爹喝得满意,寻思着下回熬糖还当助手,霸占这锅底福利。
厨房里出菜的时候,她这灶糖也晾好了,用张油纸铺开,一节节敲断在纸上,她取了个碟子夹上几块糖,递给毕老爹:“爹,去拜灶王爷罢!”
毕老爹进了厨房,过得片刻,回了桌子。
“爹!灶王爷咋说?”容安揶揄他。
“灶王爷说儿媳妇做的糖好吃。”毕老爹摸摸嘴角,担心方才偷吃嘴角留了芝麻。
杨柳忍住笑,起身把碗筷摆在毕老爹面前。
“哎呀今儿个托亲家舅的福气,带了菜不说,还亲自下厨做饭,老汉惭愧啊!”毕老爹给杨青倒了一杯酒:“就连这好酒,也是你带过来的,这哪是接你过来吃饭,明明是亲家舅过来给咱们家做饭。”他是真惭愧。
容安也跟着惭愧,同老爹一块儿对杨青敬酒。
盛情难却,杨青一饮而尽,方才开口:“您老说笑了,其实我在家里头一个人吃饭忒没意思,以前有我妹子倒不觉得,可如今吃起来只觉得没味道,今天来了您这里,说是过来吃饭,其实是忍了这些天,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您要是喜欢吃,我下午接着做。”他这一番倒是实话,一个人哪里比得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真羡慕。
“哥,过年了你给我找个嫂子吧!”杨柳心疼他。
“可不,待明儿个起了房子,我央求陈管家帮你物色物色。”毕老爹深以为然。
“这事放心,待新屋子起来,不用找都会有主动上门的。”容安意指赵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