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戏中有戏(二)(1 / 1)
李冬胡乱套上衣服,快步打开门,只见薛勇正捂着小梅的嘴让她别说话。一见他出来,急道:“有人来了,公子快些离开!”
“不是都在看戏么,怎么突然就来人了?来的谁?”李冬慌了,手脚并用的穿戴鞋袜。
“听声音许是马家夫人。”
小梅虽年纪尚幼,但每日服侍马秀荷,那秘戏图销魂册却是替她收拾过几次的,眼前这景象,她哪里不懂?只觉得脑袋一懵,那薛勇离了手也依旧是个呆愣状。
马秀荷听着动静,方才的气定神闲不复存在,不顾赤身未着片缕,三两下裹了件衣服下床亲自开门赶人:“快些走,快些走,可别让人看见了!”又见着小梅在发懵,一把扯过来吩咐道:“等下母亲要是过来,就说我睡了,知道么?”
小梅回过神来,一下抱紧了马秀荷:“二小姐,你……怎地做了这糊涂事?要是夫人发现了,小梅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抵的啊!”
马秀荷冷脸一叱:“等下你要是没按照我的吩咐来,在母亲面前露了马脚,那才是九条命都不够抵的呢,去去去,门口守着。”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冬胡乱选了处墙角,在薛勇的帮衬下翻了上去,待薛勇也翻过去后,院里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翠云的声音:“二小姐,夫人过来看你了。”
“记着,莫慌!”马秀荷纤指戳了下小梅的脑壳,转身回屋掩上了门。
“来…来了!”小梅摸摸腰间,强行压住心里的不安,走过去开门:“夫人!”
李氏嗯了一声,探头望了望,只见小院里一片寂静,那心口堵了半晌的气略松了松。待刚要抬脚进去,身后却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向来人,却是刘姨娘,带着丫环行得急匆。
闵氏对李氏耳语了几句,将红珠之事简单说明。
李氏听罢,心里浮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恨杀之意,纵使马秀荷再有不对,那也是她的女儿,哪里轮得着这狐媚子借机生事?待今日之事了了,这刘姨娘是绝对不会放过的。遂提高了声音喝到:“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巴望着马秀荷房中若是真有什么,此刻听到动静也好想个对策。
刘氏心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强装镇定,不由得揶揄她:“我是个好看好戏的,见夫人外头那么精彩的戏不看,却跑来二小姐的院子,想来这二小姐院里的戏肯定比外头还要精彩,哪里能不来凑个热闹呢。”说完还不忘拉上闵氏:“闵妈妈您说是不?”
“老婆子愚钝,实在不懂三姨娘的意思,二小姐这几日都身体有些不适,一直抱恙,夫人放心不下特意前来关心查探。不知到了三姨娘口里怎么成了精彩的好戏?且这院子此刻连烛火都灭了,想来二小姐早已休息多时,三姨娘想看戏还是去前头较好。”闵氏向着李氏,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哟,那妈妈却是白长我这些岁数了,焉不知有的好戏非得黑灯瞎火才能演呢!”刘氏不稀得同她做狡辩,伸手将一旁的翠云推开,硬是挤身进去了。
闵氏急了,刚要上去拦,却见李氏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方才开门后李氏那双眼就没闲着,包括那小丫环都打量了两遍,皆是安安静静没见慌乱,想来是她那舅侄在她们来之前就跑了。人跑了就好办,她冷眼瞅着刘氏昂着脖子往里闯。又对翠云做了个手势,翠云悄么么的转身,寻那小梅去了。
刘氏带着红珠强行进了院子,本以为会受到阻拦,可这都走到马秀荷闺房门口了身后也没甚动静,李氏反而跟着进来了,这让她不由有些迟疑,但行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回头路,一不做二不休,她伸手就准备推门。
“慢着!”身后传来李氏慢悠悠的声音。
这就对了,刘氏转过脸看向李氏:“怎么,夫人怕了?”
“怕?你今日倒是说说清楚,你想看的究竟是什么戏?夫人我又怕的什么?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明日一早我就禀明老爷,到时候可没得你回旋的余地!”眼瞟到翠云回来在闵氏身后对她轻轻点头,李氏愈加气定神闲。
都临门一脚了刘氏哪里会退缩?咬咬牙心一横,推开了门。
一马当先进了屋,立即嗅到那股男欢女爱后没散尽的气味,正要开口,可转念一想,这气味一会儿就散了,当不得证据,最好是搜罗到男人的衣物为好。红珠如今跟她是一根绳上蚂蚱,不用她开口,麻溜的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寻了根新蜡点上了。
李氏自然也是闻到了,心里气极马秀荷干这等糊涂事,可又不能当着刘氏的面正家法,家丑不外扬,刘姨娘当然是外人,且这外人此刻巴不得宣扬出去,她首先要治的,便是这外人。
“翠云,你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谁来都不开门。”
“是,夫人。”翠云巴不得不趟这浑水,关门出去了。
点了烛火这屋里亮堂了不少,刘氏主仆四只眼睛将这屋里横竖扫了一遍,最后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床,刘氏走上前,呼啦就掀开了床幔。
马秀荷先前趴在门上听外头的动静,听出来李氏是向着自己的,眼下李冬也走了,就算刘姨娘找到什么也是个死无对证,而且这是她马家,一个无所出的不受宠姨娘还能在当家主母面前翻出花来不成?心下这番寻思后,跑回床上放下帐子,闭着眼配合她娘,听到动静转过身揉了揉眼睛,懵懂的看向来人,惊讶道:“三姨娘?你怎么在我屋里?”
刘氏不接话,四下看了看,飞快的从被角处扯出个穗子来,下端倒吊着块碧绿饱满的平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表公子跑得也忒急了些!”那玉佩翻了个个儿,迎向众人的是一面累枝抱李图。
马秀荷瞧着那玉佩双目凸了凸,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奈何开口不得,惶里惶恐看向李氏。
李氏倒是淡然:“既然找着了,那你打算如何?”
“我一没子嗣,二不得宠,连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握着,要是今日没这一出,估计夫人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可惜,这院子大了肮脏事是掩都掩不住,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刘氏晃着玉佩,在李氏对面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我要一千两银子,还要一辆马车,连夜就得备好,届时你拿着卖身契同我一起上车,咱们一手交契一手交玉,出了村我就放你回来。若是不应,我现在就出了大门上戏台,把这出戏在全村人面前讲说一遍。夫人是聪明人,如何取舍自当明白。”她暗忖马家要脸面,便做了个狮子大开口,打了个自认万无一失的算盘。
李氏本是站着,乍听了她这粗喉咙的价码,心里的鄙夷和愤怒较之前更甚,定下心要收拾她一番。低眼瞅了瞅她,赫赫勾出个冷笑:“你还真敢开条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别忘了,你现在人可是在我马家主院里头。”
“你什么意思?”刘姨娘眉头一皱。
李氏瞪着她,咬牙切齿:“你不过是我马家买来的姨娘,上不得台面进不了祠堂,穷根贱命的喉咙倒挺粗,一开就是一千两,也不怕噎死?原本我念着你这些年伺候老爷还算本分,今日那话吓唬吓唬你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起了这等贼心,还想陷害秀荷。既然如此,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这可是你自找的。”
“小梅!”李氏不给她说话的余地,扭头唤小丫环。
墙角处立刻跑来个战战兢兢的人跪在了她面前:“在。”
“你莫怕,这是我马家的地盘,只要你一五一十把实话说出来,夫人我饶你无罪,依旧做我马家的丫环。”李氏变了脸儿,和声细气的安抚她。
听这话,小梅悬得老高的心落下一半儿来:“夫人要我说什么?”
“今日小姐在休息,门是你守的,怎么被刘姨娘给进来了,说,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小梅抬起头,对上李氏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哪里还能不懂:“回……回夫人,是刘姨娘说她养的狮儿狗钻到小姐院里,想进来找找,我本来不答应的,可刘姨娘说那狗是她的心肝宝贝,还塞给我个镯子,我脑子一糊涂,就让她进来了,夫人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从怀里摸出之前马秀荷送的镯子之一递了上去。
“你个小贱人,竟敢乱栽赃陷害,我杀了你!”刘氏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当即便起身抬脚踹小梅,小梅身一偏,躲过去了。
闵氏低喝一声,上前就扭住了刘氏的胳膊,小梅爬起身来,伙同她一起按住了刘氏。
“李桂芬,你竟敢倒打一耙陷害我?”刘氏红了眼。
闵氏啪的抽了她一个耳刮子:“夫人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喊的!”不顾她星花乱转,捏住她的下颌,掏出帕子塞进了嘴里。
刘氏挣了几挣,无奈闵氏力大,又有小梅帮衬,挣了个披头散发也没挣脱。
“你过来,”李氏又开了口,指向一边正吓得抖糠的红珠。
红珠几乎是跪着爬过去的:“夫人饶命啊,红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三姨娘逼我的。”
李氏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别担心,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你没事!”眼睛唆唆一旁押跪着的刘氏。
刘氏被塞了嘴,只能恨恨的发出点模糊的喉音。
“奴婢要是说了实话,夫人可不可以放奴婢归家?夫人放心,奴婢老家在岭东酉安,离这远着呢,奴婢保证,此生绝不再回这儿了。”红珠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只求能自保。
“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明日我就放你归家,还有你的卖身契!”李氏笑得愈加温和。
“谢夫人!”有小梅在前面作例子,该怎么做她心知肚明:“其实三姨娘早就因为不得宠和避子汤的事对夫人怀恨在心,在外头很少说话,可回了院子却是咒骂个不停的,这段时间因着二院的缘故,三姨娘看什么都不顺眼,所以才在桌上跟夫人顶嘴。又听到夫人说明日找牙婆子过来,便起了别样心思,想卷些金银细软跑路,因着二小姐平日里穿戴尤佳,珠宝首饰不少,就贿赂小梅进了院子,命我在门口拖住小梅,自己进屋去偷东西,说是谅着二小姐年纪轻,威胁她便能成事,可没想到刚进来就被夫人发现了。”
“原来如此!”李氏意味深长的看向刘氏:“你这丫环都招供了,想必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闵妈妈,即刻将这偷东西的贱胚子拖出去打个半死,明日再去找里长一同押送去排河镇衙门。”再伸手一把扯出刘氏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呆在床上的马秀荷:“既是你表哥送的信物,那就好好收着,别被有心的偷去了做文章,娘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一席话咬牙切齿,听得马秀荷脸上红白交替,冷汗顺着脊背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