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尽欢(下)(1 / 1)
雪越下越大,店伴早已端上火盆,开口询问:“二位爷,这雪怕是不会停了。天色将晚,如今宵禁,天黑之后再出城不得,莫如开间客房,小的将饭菜给爷们送到客房里,如何?”
逸雪正要拒却,见佩风双手合什,连连作揖,对她报以一笑,点头答允。
嘱咐店伴多加一个火盆。
店伴引着二人到后院中厢房内,房中果然多加了一个火盆,过不多时,店伴将饭菜送入房中。
这一席竟是中原的菜肴,居然有鸡有鱼,四枚咸鸭蛋,还有馒头。
佩风低声欢呼,想起逸雪一顿也未吃,忙夹了一块鸡肉,递在他面前。
逸雪犹豫片刻,将鸡肉吃了。
片刻之后,店伴烫了酒来。
逸雪将酒倒在白瓷细碗中,这酒色作深红,颜色似极了雪谷之中的玫瑰。逸雪自己先喝了一盏,给她倒了半盏。
佩风睁大眼睛:“这是酒么?怎么像玫瑰花露?”
逸雪展颜色一笑:“不是玫瑰花露,这是葡萄酒,比玫瑰花露更为醇香。”
佩风吞了吞口水,端起便饮。
这葡萄酒入口甘甜,香味满溢,舌头两边稍稍觉酸味,在喉咙中细细咽下,更觉香甜醇厚,口舌鼻喉中尽是葡萄酒的甜香。半盏饮尽,佩风犹嫌不足,央求逸雪再倒些。
逸雪摇摇头,说道:“这葡萄酒夏日之中加入冰块饮用最佳,不过天气寒冷,你又要说什么寒气侵体那一套了。你先吃些饭菜,酒慢慢再饮。”
佩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唉唉,这酒真好。”
逸雪见她满脸喜悦不胜之色,葡萄酒入口,脸上更增娇艳,忍不住凑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佩风口中兀自噙着一块鸡腿,神色错愕,登时忘记了咀嚼,逸雪为她轻轻拭去嘴角汤汁。
佩风怔忡不宁,登时食欲全无。
逸雪倒了葡萄酒,埋头猛喝。佩风自识得他以来,唯见他从容淡定,行止潇洒,二次见他失态,微觉尴尬。
这时店伴在门外说道:“二位爷,水已烧好,澡盆也备下了,可是要在房中沐浴么?”
逸雪数盏葡萄酒下肚,满脸通红,粗着嗓音应道:“拿进来罢。”
店伴将木质澡盆抬和房中,倒满热水,躬声退出。
佩风心里暗暗着急:“难道他要借着酒劲,对我行非礼之事?”
逸雪忽然打开窗子,呼喇喇一股冷风夹着雪花扑进房中,逸雪一跃而出,片刻遁入窗外黑暗之中,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你放心!”
佩风暗道一声“惭愧”。
自出雪谷以来,多日不沐,身上早已烦腻不堪,当即关窗灭灯,进入澡盆中洗浴。
佩风洗浴完穿上衣服,点亮油灯,逸雪此时从窗外跃入,见他手中拿着两只玉石雕刻的斗鸡。
佩风接过,爱不释手。这一夜逸雪饮酒,佩风把玩玉石斗鸡,屋外雪花纷飞,屋风却温暖如春,风光旖旎。
佩风后来只觉困倦,不知何时睡着了。次日清晨醒来,逸雪早已醒,窗外一片茫茫,原来昨夜大雪,将小城尽皆染白,逸雪目不转睛,看着蜡烛爆出最后一个灯花,燃尽了。
佩风见他眼脸红肿,竟似哭过。自识得他以来,他事事从容,占尽上风,他生性果敢勇决,似乎从未有过为难之事,怎的昨夜竟哭了?
逸雪再不看她一眼,压低嗓子说道:“走罢。”
二人骑上骆驼,走出城来,天地一片雪白,逸雪一路上恢复阴郁之色,不再与她言谈。
佩风习以为常,将披风拢了一拢,催动骆驼跟随逸雪而行。
这日将晚,二人行到前一日歇脚的戈壁边缘,逸雪稍作收拾,竟不再搭帐篷住宿,而是马不停蹄向西行走。
这般昼夜兼程,第四日上终于看见大片森林。森林之后是无边无际的山峦,逸雪似对此地十分熟悉,两人弃了骆驼在森林中走了半日,穿过森林,到了傍晚之时,看见一片直立突兀的岩石林。
佩风抬头只见星月,岩石直插入云,山石间云雾缭绕,月光下初雪未化,在岩石山峰顶上青白相间,蔚为奇观。
连日奔波,佩风早已疲惫不堪,逸雪背负着她在石林中穿行,月亮偏西之时,终于逸雪也体力不支,二人倒在地上。
佩风喘息稍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干么如此拼命啊!”
逸雪数日都不与佩风说话,这时躺在地上,看着月亮逝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漆黑,逸雪终于开口道:“唯有疲累如死,我才不致因思念你而发狂。”
佩风喘息不止,疲累之极,说不出一句话来,寻思:“我就在你眼前,你何以思念我竟致发狂?你是喜欢自己发了疯罢。”但觉此人所说所行件件皆是匪夷所思,令人不可索解,除了摇头之外,再无力气追问。
黑暗中觉到逸雪伸过手来,伸出手与他相握,逸雪在她耳中低声说道:“此去一日,便到拜火教圣地,你须得听从我言,到教中出任圣女,不然临花性命难保。如若有人追问你的身份,你便说曾在中原学艺,得长风长老传授教中武功心法,其余之事,长风长老会见机而行。长风是我的授业恩师,他会关照你。”
佩风心里嘀咕:“倘若他是逸雪,临花便是他的师姐,与我何干?”但临花一直对自己看顾有加,情义深重,终于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逸雪只是紧紧握住她手,看着天际由漆黑一片变成深灰,然后转为中灰,渐渐变成浅灰,终于慢慢变成白色,天,终究还是亮了,这一夜终是过去了。
佩风侧头看他,只见他神色凄然,不敢开口询问。
逸雪一直未放开佩风手掌,便一直握着,继续在石林中穿行。太阳跳到最高的山峰之上,二人来到一个湖边。这湖泊宽达数里,弯弯曲曲的湖道不知延伸出多远,逸雪取面巾蒙住了二人头脸,从怀中取出一支响箭,射向湖中。
过不多时,湖心摇出一叶扁舟,舟上之人是位女子,全身白衣,头上戴着白色的斗笠,斗笠边缘有一圈黑纱,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年龄相貌。
逸雪携佩风右手,跃入小舟,小舟在湖道上左转右转,瞬间便没入茫茫一片雪白之中。
湖心深处水天一色,白茫茫的雾气终年覆盖住了山峰,湖泊,教人辨不清方向,小舟在湖面上划了半个时辰,终于靠岸。
岸边怪石林立,巍峨险峻,石上尽是积雪,太阳出来之时,佩风只觉眼睛生疼,这女子取出两顶斗笠,示意二人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