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夜袭（上）（1 / 1）
夜晚宁静，偶有犬吠之声，间或虫子鸣叫，一如往常。夜风回想当日初入武当，与逸雪相识相知。与泊月、临花在门中一齐成为佼佼者。后来变故俄起，自己不得不亲手杀她，以致天人永隔，一生郁郁；之后无意中在泰山再遇佩风，佩风虽与逸雪肖似，但佩风于世事一无所知，心智倒似十多岁的少年。既盼她便是当日的逸雪，又盼她不记得当日往事，两人能重拾旧好。心中患得患失，七上八下。这一夜思潮起伏，辗转不能入睡。正自思量，忽听一阵嗬嗬之声，似牛哞叫，又似人受了重伤在唪叫，叫声怪异，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夜风道：“这叫声古怪得紧，师兄照看师姐，我出去瞧瞧。”泊月道：“小心在意，别惹恼了十二先生。”
夜风笑道：“我又不是去打架。师兄放心。”佩风道：“我与你同去。”
天上一月如钩，二人身形轻捷，向唪叫声方向掠去。寻到近处，发现唪叫之声像是从巨屋中传出来。
佩风正要走向巨屋，夜风眼尖，早看到巨屋大门打开，内中透出一丝灯光，正是晓锋手持桐油灯走出来，他身后黑沉沉地，昏暗不可见底。
他正要掩门走出，似乎屋内有人叫他，见他又转身回去，夜风与佩风再走近些，盼从门隙中看到屋内端倪，不过相距既远，门隙又窄，看不清屋内物事。
二人俯身走近，果然唪叫之声正是从巨屋内传出。两人这时已距离巨屋大门不过丈许。窥人隐私，乃是江湖大忌，二人再不敢走近。
这嗬嗬之声中竟杂有嘶叫，似是在重复一句话，夜风仔细分辨话音语调，想要猜出这声音在说什么。佩风听了数遍，竟大吃一惊，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再听几句，竟连后背都湿透了。
原来这唪叫之声竟是在用高丽话重复喊叫：“我是高丽死士！”佩风心中恻然，四五是扶风寨中之人，这话自然听过无数遍，无怪当日他在情急之下，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扶风寨中这屋内竟囚禁了一名高丽死士？
夜风正自寻思话中之意，全没留意佩风的神态。佩风一扯夜风衣袖，示意离去。
夜风点头应允，两人正欲回转，忽听屋内一声大叫，惊起巨屋外树上栖鸟无数。这一声大叫嘎然而止，屋内灯光骤灭，一瞬之间再无别般声息。不知巨屋内发生了何事，变故俄起，二人不敢离去。当下一动不动，仍是伏在阶下。
这时木栅栏外传来一阵嘘嘘之声，接着栅外传来一阵馥郁甜香，只听得悉漱之声不断，树影里，草丛间竟涌出无数虫豸蛇蝎，争先恐后循香而去，不到柱香时分，数以千记的虫蛇从寨中离去，地上留下一片亮晶晶的粘液。
施放香饵之人显对扶风寨防卫、布阵了如指掌，大队蛇虫涌出，紧跟着两个黑影掠进寨中，这二人脚下轻捷，片刻间便跃至空场之前。
佩风悄声说道：“扶风寨待我们甚厚，我们一定要帮十二先生拒敌。”
夜风轻轻点头：“该当如此，不过再等等，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待剑王示下，再动手也不迟。”
这两个夜行人没料到竟能如此轻易的进入扶风寨，两人相顾点头，一人在空场中接应，另一人疾速掩向大屋之中。佩风心跳加速：“难道扶风寨中除了蛇蝎虫豸，再无一人守卫么？”佩风手中紧捏数枚石子，只待这人上前开启大屋门户，便出手击打。
这人身形飞快，已到巨屋门首，伸手正要去开石门，忽然一个筋斗，向外翻出，竟似遇到什么奇怪的物事。
只见他一个筋斗落下，还未站定，便听到“嗤”一声轻响，这声音熟悉无比，知道是四五出手。这人似是早有防备，借势就地一滚，避开四五的暗器。只听“篷”一声轻响，地上燃起一簇火苗。
这黑衣人未及起身，四五二根琴弦早已袭向他头颈。佩风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四五出手，当夜与四五为敌，对他神出鬼没的琴弦既惧且敬；这次敌友易位，却盼他对敌得胜。
这黑衣人头劲一偏，手臂前伸，被四五的琴弦缠住。四五觉到琴弦着力，回力一拉。这黑衣人就势扑向四五，月光下见他腹下闪亮，似是藏有利刃尖器。佩风见四五情势危急，再顾不得避忌，手中数枚石子疾射而出，直取这黑衣人。
黑衣人自进入扶风寨以来，引虫豸、迎四五，皆是从容不迫，佩风疾射而出的这数枚石子，势疾力强，竟令得他侧目。飞矢如蝗而至，这黑衣人不敢硬接，只得飞身跃起。四五得这一隙，收回琴弦。
黑衣人受挫，觉到适才发射飞矢之人内力强劲，除了十二剑王之外，无人能及。但今夜志在必得，不进反退，站在空场之上，朗声道：“十二先生，高丽人金捌前来拜会，怎不出门迎客？躲躲藏藏的岂是待客之道？”
佩风心想：“原来这两人是高丽人，这两人与屋中那高丽死士，却又有何关系？我相助剑王，却是该与不该？”
四五知道师父十二在巨屋中有要事，不能出屋迎敌。刚才有人出手相救，虽未现身，想来是友非敌。心下一宽，生出一计。
当下在巨屋门口一站，朗声说道：“阁下黑夜来访，岂是客道？我师剑王，对光明磊落之客，自然于光明开朗之处相迎；于鬼鬼祟祟之客，便于暗夜漆黑处而待。”
金捌仰天大笑，说道：“十二怎么尽收了些油嘴滑舌之徒。除了呈口舌之能，便再无别般本事了么？”
四五冷冷的道：“苗疆与高丽，素无来往，阁下倘若要见识扶风寨本事，自有人出手教训你，何须劳我师亲自动手。”
金捌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不屑：“好大口气，出手教训我，便是阁下么？”
四五道：“无知狂徒，今日教你进得来，出不去。”
当下右足向下一跺，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空场边石块忽忽蠕动，这两名黑衣人只觉脚下震动，石块翻动处，一片甜香扑面而来，无数蚂蚁倾巢而出，翻翻滚滚，向二人合围而来。
金捌大惊失色，正欲飞跃离开空场，回头一瞥之下，适才被香饵引出的虫豸蛇蝎似也闻到寨中甜香之气，浩浩荡荡的游弋归来，在空场外形成合围之势，任你轻功再高，跃得出蚂蚁的包围圈，势必落入蛇蝎群内，身受万蛇齐噬之苦。
眼见群蚁密密麻麻的涌将过来，金捌只觉头皮发麻。空场中除了金捌，另一人从未开口说话。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长笛，足下一点，轻轻跃起，扑向场边一根旗杆。双足落地，顷刻间便要没入群蚁与蛇蝎之中，只见他长笛在旗杆上一借力，几个旋子，便跃到旗斗之上。长笛就唇，笛声清脆传出。
四五哼了一声，佩风心想：“四五正是个中好手，这人在四五面前搬弄乐器，岂非班门弄斧。”
笛声清悠，夜中传出老远。四五的琴声摄人心魂，这人的笛声却平平无奇，丝毫不像是曲调。时而悠长，时而短促，似在召唤。四五心中一惊，忙取出短哨，想要扰乱笛声，但此人内力深厚，中气十足，纵有四五的短哨相扰，仍是远远的送了出去。
果然过不了多时，天空中忽喇喇一群鹰隼飞扑而至，四五心里发凉：“飞鹰正是蛇蝎的天敌，看来敌手是有备而来！扶风寨今夜只怕是凶多吉少！”
金捌来时已想出对策：用香饵将蛇虫引出，先除去寨中一部分防卫。若香饵无用，再行后着。想不到四五竟能召唤回已出寨的蛇虫，便招来大批鹰隼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