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死士（下）（1 / 1）
佩风不懂这些天下军事国情，只得静静听王讲述。
王道：“父王当日在中原各派安置死士，为防死士尽数被他人所用，便将死士一分为二，分由朝中两位重臣统管。凡在中原各大派门下习武者，由李侍中大人联络统管；在各地钱庄经营生意者，由朴大人统率，众死士除高丽王之外，唯两位大人之命是从。当日为防两位大人拥死士之权擅专，在各派的与各地的死士之间互不通音讯，便是同一位大人手下的死士之间，也绝少往来。如若高丽挥师南下，唯有高丽国君一人能调动死士倾众而出。”
佩风睁大双眼：“主上想调动死士，出兵中原？”
王摇头道：“我高丽地小国弱，自保尚且难能，怎敢妄图出兵南下，攻打中原？”
佩风不解，王道：“父王去的匆忙，未将死士名单传与先穆王，所以我也未能知晓。李大人已将手上死士名单交回，但朴司徒在狱中病逝，至死不肯交出手上死士名单。”
佩风恍然道：“主上想让我去寻找各地经营钱庄的死士名单？”
王道：“正是。寡人想将这些死士招回国中。”
佩风一跃而起：“招回？”
王正色道：“不错。寡人思来想去，父王当年在各派各地安置死士耗资巨大，着实不易，倘我出兵中原，各派死士固是力助；而各地钱庄集聚的银钱可供军需。但中原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我高丽岂是对手？若中原皇帝得知此事，众死士性命堪忧。这些死士人熟知高丽国情，如若为他人所用，高丽国运堪虞。便是旁人得了这些钱庄集聚的银钱去，于我高丽亦是极大损失。”
佩风心想高丽王在中原安置死士，此事至少也在十年之前。中原地势广大，便是一郡一州分设一个钱庄，银钱数量也非同小可。
果然王道：“这些死士既在各地经营多年，必集存大量银钱。眼下国内灾荒四起，百姓忍饥受冻。寡人想招回死士，一来解百姓之厄，二来去了在外的制肘。”
佩风虽不懂得军国大事，但当日在鲁南破庙中所见高丽死士手段高明狠辣，心中尚有余悸。心想先惠大王既是花费巨资心力设下死士，如今一旦撤回，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王知悉她的心思，道：“姐姐所虑不无道理，但众死士远在海外，不能如朝中官员般如使臂使指。寡人有这么个外患，日日忧心。如今朝政初平，国力渐复，寡人将死士陆续招回，酌情加以封赏录用。寡人另有细作在中原朝中，时时有中原朝政动态回报，岂不胜过死士远在朝野之外？”
佩风心想国王既有所忌，招回死士也情理之常，但自己万万难当此大任，只得道：“我竭力而为便是。”
王一揖到底：“全仗姐姐之力。姐姐只要为我找到死士名单，如何招回录用，寡人自有主张。”他毕竟年幼，出生时便身处权力旋涡之中，此时身居大位，深知大权在握之重要。倘若大权一去，便万事俱休，深思熟虑之下，但觉得保高丽太平，自己王位稳固才是上策。至于远征中原，劳民伤财之事断不可为。自宫变之后，更觉大权外放，日日寝食难安。自己并非世子而继承王位，所行所为时时为朝中百官紧盯密视，处理朝政如履薄冰。佩风心思纯善，决不致起反叛之心。更兼武功高强，行走方便。朴日成既已在狱中病逝，唯有倚仗佩风之力，寻找死士名单，继而将众死士招回。
当下便写了一张谕令，盖上玉玺。
佩风接过谕令，上面写道：“赦令高丽国特使中原行事。凡在中原之我高丽子民，一概听从特使差遣。”
微一沉吟，又道：“此事不必令真熙知晓。”
佩风只得接过谕令，点头答应。
王指着一个箱子说道：“这些是真熙送进宫来的物事，说是姐姐的，姐姐看需带什么去中原，如有短缺，尽管跟寡人说便是。”
佩风今日已贵为公主，当日从中原带回的物事，自然一件未缺，卓元所赠木牌竟也在其内。
不日收拾行装，出海南下。
航行十余日，终于大船靠岸，来到码头上。这码头却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码头两旁摆满鱼虾水产，自成集市。
真熙与佩风自踏板走下，并簇后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到城中。真熙手下自官员去地方官府投了名贴，地方官员派遣车马将众人迎到驿馆之中。一面派快马先到京城禀报。
次日派出一队兵马护送高丽使臣入京。
佩风自出高丽便扮作真熙的夫人，做妇人装束。众人簇拥之下，迤逦进京。
到了京城，当晚仍是宿在京城的驿馆之中。
第二日有人进驿馆来报，中原皇帝命高丽使者入朝觐见。真熙从高丽携来大量人参、鹿茸、貂皮、珍珠、金花瓶器、色罗、松子，令随侍挑选了些贿赂京城官员，其余均进贡与中原皇帝。
次日刚过五更，真熙便洗漱更衣，准备去朝见皇帝。佩风身为女子，未得召见，在隔壁听得真熙起身，出屋相送。
此时春末夏初，天光早至，过不多时便已大亮了。门外传报：“礼部侍郎凌宣凌大人请高丽使臣入宫觐见。”
佩风乍听此人名字，微觉讶异。正自寻思这名字好生耳熟，竟是何人。靴声响动，一人走进大厅来，抬头一看，四目相交，这才想起自己在凌府初醒时，日日所对便是这张脸孔。
凌宣在驿馆中见到佩风，乍惊之下，连声音也颤了：“你……”他从未与佩风做过交谈，竟不知如何称呼。
真熙只道他惊于佩风美貌，拱手施礼道：“侍郎大人，下官高丽王真熙。这位是内子。”
凌宣这才细细打量佩风身上妆容，见她高髻宽裙，果是妇人装束。一颗心登时如堕寒冰，哑声道：“这位……这位……是王大人的……夫人……”
真熙心思缜密，见佩风与凌宣二人神色有异，微笑道：“凌大人曾见过内子么？”
佩风见凌宣脸色惊恼异常，脸上肌肉痉动不已，显是极力压抑。想起当日躺睡在凌府暧室之中，凌宣对自己呵护倍至。当日深觉感激，但后来念及他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竟出手相救，并竭力觅医求治，心中不免又是怀疑，又是不安。这时见他胸口真起伏不定，心下微觉欠仄，拉住真熙右手，歉然道：“凌大人，你好。”
凌宣喉中咯咯轻响，涩声道：“原来……你……姑娘已做了高丽王大人的夫人。”
真熙反手握住佩风手掌，微笑道：“内子乃高丽人，怎么会识得凌大人呢？”
凌宣嘿嘿一声：“原来王夫人是高丽人……下官失敬！”他乍见佩风，心情激荡，得知佩风已嫁真熙，惊异恼怒之下，不免情不自禁，但他为人冷峻坚忍，片刻便即回复平静。当下冷冷的道：“下官有个故人，长得与夫人十分肖似，下官几乎认错，失礼了。”
真熙朗声笑道：“天下长相肖似之人，也是有的。凌大人请！”
凌宣眼光再不向佩风稍瞥，对真熙道：“王大人请。”
二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佩风心中为难之极，凌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当日手足不能动弹之时，便是吃饭、擦汗等小事均是他一力亲为，这时突然相见，自己身份尴尬，如何能够相认？适才见他言行险些失态，心下更是歉然。她生性优柔寡断，遇事瞻前顾后，无勇决果断之力，一时思潮起伏，自艾不已。
真熙入朝觐见，过午方回。满脸喜容，佩风问及原因，说是中原皇帝见了礼物十分喜欢，言道数月之后，定遣使臣回使高丽。今夜在凌宣府上设宴，款待高丽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