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大赤蛇（1 / 1）

原文：

丰城有娶妻而美者，甚恋之。数年之间，足迹未尝离房帷。其妻亦情好至笃。琴瑟伉俪，至有长生夜半之约。

友人好事者，故以酒招之，强之醉而止之宿，必再三而后可。既宿则终夜不寐，□□床榻，辄有忆妻诗及词，以示友人。虽诮谑之，不顾也。坐是招饮常不赴，人知其如此，亦无有过而问者。虽其至亲，终岁不获一面焉。

后病瘵将死，执妻之手涕泣曰：“本图百年完聚，岂意中道解携，君尚青春，能终居燕子楼否？”妻泣而誓之，且曰：“羽族失雄，犹不再匹，可以人而不如鸟乎？”夫乃诀而瞑。妻哭之三日，尽哀，屡欲自经。舅姑救而免，稍稍劝慰之，乃不哭。

有傅生者吊其家。傅，夫友也，美丰仪，妻窥而悦之。傅请见，妻缟素而出，虽衔哀惨语，四目往来，如流星之相照也。

时傅方丧偶，妻遂有去帷之意。往往勃豀于舅姑之前，或无故虐其婢，使夜施华帐，旦饰明妆，风流顾盼，自好也。舅姑不能堪，告其父母，父母亦不能制，知其贰心，命之再醮。傅闻之，旋以媒来，遂归于傅。

成欢之夕，有大赤蛇出于床下，绕床三匝。夫妇惊呼，家人破户视之，已垂死矣，蛇啮妇心食之，须臾而灭。

非非子曰：吾邑李甲未娶时，读书外舅家，与妻兄同学。戏请曰：“令妹可得一见否？”妻兄曰：“吾家惟妹寝最后。吾夜半归，呼其启门，可从吾后窃窥之。非是则无由矣。”如其言，果见之，盖国色也。次日驰归告父母：“明日必迎妇！”父母怜而从之。请于妇家。以期太迫辞。使者返，甲曰：“后日亦可也。”又请之，则又辞。次日又请之，妇家曰：“至近亦须一月后。恶有请期三日而亲迎者乎？”使者既返，甲已病。父母忧之，将复请次日而告山病。甲曰：“无庸也，疾不能待矣。”次日遂死。其妻末期年，竟别适。余尝闻而恶之，然以视丰城之妇，其轻重盖迥不侔矣。

译：

江西丰城有个人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一天到晚总对她恋恋不舍。婚后几年，足迹未曾离家半步。其妻子对他的爱也十分深厚。这对情感和谐的小夫妻，常常半夜都不老实睡觉。

一位爱多事的朋友，借故请那位丈夫去喝酒，强行将他灌醉后留他止宿，但这种恶作剧搞了几次才偶然成功一回。那丈夫睡在朋友家则终夜睡不着，在床上□□，时时就有“忆妻”的诗词新作，接二连三地吟诵给友人听。虽然遭到友人的嘲笑，他并不在乎。从此别人请他喝酒往往都遭到拒绝，人们知道他就这样，也不再过问。即便是他的至亲，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

后来他得了痨病将要死去之时，牵着妻子的手流泪道：“本想百年完聚，不料中途分手，你还年轻，能始终独居燕子楼不？（译者注：燕子楼典出白居易《

当时傅也刚刚丧偶，妻子于是产生了改嫁之意。往往故意与公公婆婆吵架，或无故虐待她的婢女，让婢女晚上为她铺设华帐锦被，早晨浓妆艳抹，风流顾盼，自以为美。公婆无法忍受，告诉了她的父母，她父母也无法制止，大家知道她已有贰心，允许她改嫁。傅听说后，旋即请媒人来说，于是就改嫁了傅。

结婚那天晚上，有条大赤蛇从床下溜出来，绕着床转了三圈。夫妇二人惊呼，家人破门来看，妇人已经不行了，大蛇正掏出妇人的心在吃，转瞬之间就不见了。

非非子说：我同乡的李甲还没结婚时，在外舅家读书，与未婚妻的哥哥同学。半开玩笑地请求妻兄道：“我能够见见你妹妹吗？”妻兄说：“我家只有妹妹睡得最晚。我半夜回家，喊她开门，你可从我身后偷偷看看。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办法了。”按照这个办法，果然见到了，原来非常漂亮。第二天跑回家跟父母讲：“我明日必须接媳妇！”父母因溺爱答应了他。派人向女方家里提出。对方认为这个时间太仓促没有答应。派去的人回来后，李甲说：“后天也行。”那人又去请求，则又被推辞。第三天又请，女方说：“最少也得一月后吧。哪有提出三天就亲迎的呢？”派去的人回来时，李甲已经病了。父母很为他担忧，打算第二天再派人去告诉对方重病的实情。李甲说：“不用了，我的病已经不能等待了。”次日就死了。他的未婚妻没按习俗等一年期满，竟然另嫁。我听说后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而以此事来看丰城的妇人，大多分不清轻重主次。